第一百九十章 勢眾威壯候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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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黑闥進兵武安的時間,比李善道早。
    他所率的這路兵馬已經進到武安郡中,至邯鄲城下。
    所來軍報中,進稟之事,便是其已圍邯鄲,及分遣李君羨往去邯鄲西北的武安招降。
    ——這個武安,指的是武安縣,即李君羨的家鄉。
    軍報中,提了句李君羨的表現,他很積極,不僅此從劉黑闥攻武安郡,把他帶來魏郡的部曲全都帶上了,而且劉黑闥一給他說,想要請他去招降武安縣,他半點不耽擱,當天就啟程了。
    看罷秦敬嗣的捷報、劉黑闥的軍報,李善道心情不錯,笑與郭孝恪、張懷吉等說道:“源大師之計,得以成矣。薛家兄弟以十餘騎而奪下關門,臨清關已被秦三郎奪下。我賢兄率部到了邯鄲,也已開始攻城。李君羨前去武安招降。李君羨家在武安頗有聲望,我軍又才得魏郡,武安郡兵主力盡被我軍殲滅,趁我軍之此勝威,這武安縣城,倒是有可能不戰而下。”
    郭孝恪說道:“不僅是武安縣城。王君愕是邯鄲人,武安郡兵主力盡被總管殲滅,邯鄲雖然堅城,可已是外無援兵,王君愕如能在城中勾連到內應,邯鄲城亦有不戰而拔之可能。”
    李善道望了望帳外零星的小雨,摸了摸短髭,笑道:“我賢兄所率,隻是偏師,咱們兩萬多步騎主力,可不能反被我賢兄落在後頭!等三郎護糧船開到,在對岸接應,咱們便渡清水!”
    諸人應諾。
    張懷吉掐著胡須,說道:“明公,新鄉一是新建之城,堪稱堅固,二則其城被夾於清水、永濟渠間,其城北、城南皆是緊鄰與水,展不開攻城的陣型,可用來進攻的隻有其城之西、東兩麵。此城,如果強攻的話,隻怕是不會很好打。”
    隋肇建後,取消了一大批郡縣,同時,也新置了一些郡縣,新鄉,即新置的縣中的一個。
    此縣是開皇六年,楊堅劃汲縣、獲嘉兩縣之地而所設之縣。其建縣的曆史,到今才三十一二年。——獲嘉縣位處在設立後的新鄉縣的西邊。獲嘉這個縣,縣之得建是在西漢武帝時,當時有個叫呂嘉的人,是南越國的丞相,殺掉了主張歸漢的南越王趙興,從而引發了漢平南越之戰,漢武帝巡視海內,至新中鄉時,得到了斬獲呂嘉首級的消息,便將新中鄉升格,置為了獲嘉縣。新鄉之得名,也與新中鄉有關,便正是取的此鄉之首尾二字,作為的縣名。
    新鄉建縣才三十來年,城牆什麽的,都還算是新的,的確頗是堅固。
    又其城處在兩水之間,地利也確是在城中。
    如若強攻,張懷吉的所慮不無道理,這座城是不會太好打。
    卻這張懷吉,之前一直被李善道派駐在地方,武安等郡為李善道得之漸久,地方上的形勢已經安定,張懷吉盡管是個道士,有著強烈的進取功名之心,遂不安於仍待在地方,這次李善道攻河內郡,他就連著上了幾道書,請求從軍而行。李善道便就把他召到貴鄉,帶在了軍中。
    “道長所言甚是。新鄉如能招降得之,自是最好。”關於新鄉縣城怎麽得取,李善道已有定計,不外乎還是打清河縣城以來,已經總結出來的“先攻心,其若不降,再攻之”的老辦法。
    便傳下軍令,令王湛德等率領兵士,搜尋沿岸船隻,做好渡清水的預備。
    從臨清關到新鄉縣城,三四十裏遠近。
    中午時,秦敬嗣等和百餘艘糧船,已到新鄉縣城南邊的永濟渠河段上。
    兩邊信使來往,秦敬嗣接到李善道令他率部到清水南岸,接應主力渡清水的命令後,即引部曲,下了船,以行軍隊列,繞過新鄉縣城,進至到了清水的南岸,紮下陣腳。
    城中的守將、守卒在城頭上觀望,眼睜睜看著秦敬嗣部從城外而過,到至清水岸邊,卻是沒有出城擾襲。他們沒有出城擾襲,秦敬嗣部隊中,卻有數騎直馳到城下近處,耀武揚威!
    清水沿岸的船,多已被新鄉城的守卒燒毀、鑿沉。王湛德尋了半晌,隻尋到了幾條小船。這點小船,當然不夠兩多萬步騎渡水。沒別的辦法可用了,李善道隻得令調兵數千,打造浮橋。
    好在人多力量大,因秦敬嗣部列陣在清水南岸,新鄉守卒也不敢出擾,到傍晚時,浮橋已成。
    高延霸營率先過橋,其餘諸營相繼過之。
    李善道和郭孝恪、張懷吉,並及蘇定方等親兵,乘船而渡。
    順利地到了南岸,李善道望向東南數裏外的新鄉縣城,指著下午馳威城外,現則已經下馬,大搖大擺地坐在城壕外,箭矢不及之處的那幾個騎兵,問道:“是不是萬均兄弟?”
    秦敬嗣稟道:“郎君眼力真好,正是萬均兄弟。他們故意挑釁,意在激怒守軍,以誘其出城。”
    “你的捷報,我看了。所以得以奇襲奪下臨清關,除源君計謀,萬均兄弟功不可沒。”
    秦敬嗣應道:“是啊,郎君。若非萬均、萬徹兄弟身具萬夫不當之勇,竟是僅僅以十餘騎,便奪下了關門,且先後斬殺了臨清關的守將、副將,臨清關一戰,斷然難以如此順利。”
    “天將入夜,下著雨,召萬均、萬徹兄弟回來吧。”
    命令很快傳到,薛萬均、薛萬徹領命而歸,雨中驅馬,不多時到了李善道、秦敬嗣、郭孝恪等近前。他兄弟兩人下馬,快步近至,向李善道行禮。兩人鎧甲,已盡被雨水淋得濕漉漉。
    李善道解下披風,親手遞給薛萬均,又令蘇定方另取披風一領,給了薛萬徹,笑道:“正與三郎說起,臨清關之拔,賢兄弟居功至偉。已將入夜,雨下頗涼,卻需注意保暖。快把你倆甲上的雨水擦擦,將披風披上。接下來新鄉如是不降,還要依仗賢兄弟之力,破此城也。”
    薛萬均、薛萬徹應諾,稍擦了下甲上的雨水,把披風便即戴上,齊行軍禮,應道:“仰仗二字,著實折煞末將等。末將等定不負將軍厚望,願為將軍效死,誓破新鄉,以報將軍深恩!”
    高延霸、高曦等將也是乘著船過的清水,此時亦已抵達南岸,陸續到了李善道這裏。——王須達沒在,他已經率其營部曲,與李善道所率的主力暫分兩路,去往打西北方向的共城了。
    李善道點點頭,環視眾將,說道:“我以數萬之眾,眾誌成城,新鄉其城雖有地利,若不降者,亦破之隻在朝夕!今夜兵馬渡過來後,先作休整,明日便先招降,若不降,全力攻城!”
    夜幕低垂,牛毛也似的小雨紛落,悄無聲息。
    兩更時,部隊盡數過了清水。就地駐紮,點燃起堆堆的篝火。從新鄉城頭眺之,如似繁星落滿大地。篝火映照下,有的將士困倦,帳篷搭起,和衣而眠;有的將士精神頭好,圍坐火堆旁,或擦拭兵器,或低聲交談,臨清關一戰而克的捷報,使得諸部將士無不士氣高昂。
    李善道巡視各部,勉勵再三,確保備戰無虞。
    陰雲密布,細雨下的新鄉縣城上,也是燈火通亮,城內盡管沉寂,難掩即將到來的戰火硝煙。
    ……
    城頭。
    新鄉令、縣尉等數人,彷徨遠望。
    李善道部沒有築營,將士們直接搭起的帳篷,加上部分沒有隨船的民夫,兩三萬人馬,密密麻麻地駐在清水南岸一線,帳篷連綿出了不知多遠,篝火點點,簡直是望之不盡。
    縣尉抓緊扶欄,好像這舉動能夠給他些安心的力量,盡量地把顫聲壓下,問新鄉令,說道:“賊兵勢眾,臨清關一天都沒守住,已是丟失。明府,我城該如何守之?”
    新鄉令哪有什麽對策?
    他惱恨地說道:“孟通守、獨孤郡尉領我郡兵南下洛陽時候,俺就上書郡守,力諫不可!可郡守等以皇命難違,終究未聽俺言。於今李賊兵臨城下,我城中守卒雖緊急招募到了千餘丁壯補充,總也不過兩千餘眾。兩千餘眾,如何敵得過數萬虎狼之師?方今之計,隻有一個了!”
    “敢問明府,是何計也?”
    新鄉令說道:“好在我城南、北悉臨水,賊攻之不易。已向獲嘉、修武、武陟等縣,還有郡治河內求援,現於下,我等隻有堅守待援!諸縣和郡中援兵如能及早抵至,城還有守住之望。”
    縣尉聞言,說道:“明府,求援之報雖已送出,獲嘉等縣會不會敢來援我,尚在兩可;又郡兵大都已從孟通守、孤獨郡尉南去洛陽,郡府現兵力空虛,即便郡府有心援,怕亦力不從心!”
    楊廣令孟善誼、獨孤武都領河內兵援助洛陽時,李善道尚未用兵魏郡。那個時候,李善道部對河內的威脅還不大,河內郡兵固是可以南下援洛。但後來不久,也就是不久前,李善道的兵馬就攻進了魏郡。新鄉地處河內的最東部,麵臨的李善道部的威脅最大,新鄉令於是就給河內郡府上書,請求郡府不要再派兵南援洛陽了,而是最好改以加強郡東界的守備。
    奈何有楊廣的令旨在,河內郡府不敢違旨,新鄉令的這道上書便泥牛入海,沒被郡府接受。
    若是郡府接受了他的建議,則當下之際,即使獲嘉等縣可能不敢來援,但郡府又怎麽可能會出現縣尉所言之的“力不從心”的局麵?越想,新鄉令越發的懊惱和無奈!
    他沉默了會兒,突然發起脾氣,怒道:“那怎麽辦?總不能開城降賊吧?”
    縣尉等吏嚇了一跳,麵麵相看,沒人再敢說話了。
    小雨和涼風中,眾人的視線再度投向了城西十來裏外,李善道部曲駐紮之處。
    篝火的光中,連綿的帳篷無邊無際,隱約可見旌旗獵獵,一派的森然氣象,令人心悸,又有馬嘶、人聲隨著風,飄到城頭,入進諸吏耳中,互相都從對方臉上,看出了彼此的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