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勇當重任王君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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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黑闥聞得其言,倒不生氣,瞧他一眼,撫須笑道:“怎麽?王將軍急不可耐,思求立功?”
王君廓昂然而立,答道:“敢稟將軍,立功不立功的,末將並不放在心上。末將一身,已甘為大王鷹犬,隻要能盡綿薄之力,報效大王恩德,末將便心滿意足。卻唯當前之急,是盡快攻取霍邑,特別晉陽昨日已為李世民所得,想來不日他就會率兵南下,——若到那時,霍邑尚未攻拔,末將隻怕,這霍邑城,我等也不必再取了。如此,大王付與將軍的重任,將軍不就完成不了麽?見到大王時,即便大王仁厚,也許不會怪罪將軍,然將軍心中何安?”
“將軍見責的是。”在旁聽他倆對話的高延霸,見王君廓這般不客氣,麵皮已是有些變了,不意劉黑闥卻麵若無事,沒有分毫生氣的樣子,笑著說道,“隻是入霍邑境後,俺之所以令各部掩藏蹤跡,不必急於攻城,實是俺自有度料。將軍自上午至當下,已問過俺兩三次何時攻城了,俺一直都未答與將軍。於今夜色將至,俺便回答一回答將軍所疑吧。”
王君廓說道:“末將敢聞尊教。”
“前攻霍邑,連日不下。李仲文此將,不論其它,僅守城來說,端得一把好手。雖然根據斥候探報,霍邑城中現下戒備不嚴,可一旦我部出現城下,料李仲文必有應對,則或許我部此番攻城,便又將會陷入苦戰,就失了奇襲之意,此緣故之一也。我部日夜兼程,疾行兩百餘裏,乃至霍邑縣境,諸部部曲各皆疲憊,如一到霍邑,就發起圍攻,一舉攻下霍邑的把握不大,因此不如先作充足之休整,然後再進戰,此緣故之二也。王將軍,你現可明白了麽?”
王君廓是個聰明人,自是聽明白了,恍然大悟,說道:“將軍之意,是今晚攻城?”
“將軍一語中的,俺正此意。”劉黑闥張了張天色,暮色已頗深重,雖現盛夏,晝長夜短,但距離入夜也用不了半個時辰了,他按住膝蓋,從胡坐上起身,再又望了下北邊霍邑縣城的位置,向王君廓下達了軍令,“俺意,半個時候後,全軍開拔,趕到霍邑城下,立刻發起猛攻。王將軍,你急於為大王立功,一片求戰忠心,令俺敬佩,先攻之任就交給你,何如?”
王君廓呆了呆,——誰都知道,先攻是最吃力不討好,敵人在這個時候,俱是生力軍,是士氣正盛,戰鬥力最強之時,通常充當先攻之任者,一般都可以說是最硬的骨頭由他們啃,大塊的肥肉吃不到嘴,可他三番幾次地來質問劉黑闥為何遲遲不展開對霍邑的進攻,剛才的話又說滿了,因此刻被劉黑闥這麽一問,他雖是滿心不情願,然而無話可答。
劉黑闥笑道:“將軍是不願意麽?不願意也行,將軍若不願意,俺就調別部先攻就是。”
王君廓硬著頭皮,應道:“末將怎不願意?況且這是將軍的軍令,末將亦不敢違背!便從將軍之令,今夜攻城,末將願領本部為先攻!”頓了下,說道,“隻是有一請求,敢請將軍允可。”
“將軍請說。”
王君廓說道:“將軍,末將營中不缺不怕死的勇士,但精甲稍缺。攀附攻城,迎冒矢石,精甲必不可少。末將敢請將軍,撥給末將營中些許精甲。不需太多,百副足矣!”
“王將軍,你是知道的,此還攻霍邑,從行並沒有帶多少輜重。隻帶了雲梯與拋石車各十餘架、四五架撞車、三四架填壕車而已,即使糧秣,也才隻攜了十日之糧。百副鎧甲,委實給不了你。這樣吧,俺從俺部中,抽出二十副精甲與你,可好?”劉黑闥沉吟片刻,為難說道。
王君廓說道:“二十副?”
高延霸在邊上接住了腔,說道:“劉公,俺也可從俺部中,抽出精甲二十副與王將軍。”
劉黑闥大喜,拊掌歎道:“高柱國大公無私,願意從本部抽精甲與王將軍,真乃再過不好!”詢問王君廓,“王將軍,俺部加上高柱國部,總計四十副精甲,夠用了吧?”
不到請求的“百副”之半,但總比一副沒有的強,王君廓勉強答道:“多謝高柱國相助。四十副就四十副吧!末將定上不負大王之望,下不負將軍之任,今夜先攻,誓先登霍邑城頭!”
“好,好!將軍今夜,若果能先登,俺一定如實向大王稟報將軍的忠勇。”
王君廓等了會兒,四十副鎧甲湊齊,給他送來,就由從吏推著裝鎧甲的幾輛獨輪車,暫辭劉黑闥,還本部去也。
卻說他離開之後,劉黑闥身側一個適才沒有說話之人,顯出不滿之色,與劉黑闥說道:“阿兄,早前怎未瞧出王君廓是個這樣的人?跟著阿兄打趙郡等地時,他服服帖帖,唯命是從,方今不過是在桑泉、虞鄉立了些微末功勞,得了大王的幾句稱讚,轉過臉來,就敢質詢阿兄!”
此人是劉黑闥之弟劉十善。
高延霸搖頭晃腦,亦對王君廓的表現較為吃驚,說道:“桑泉、虞鄉之功,王君廓怎麽立的?靠的是用王敬之等為餌。劉公,不知你可有聽聞?俺是聽說了,王敬之等虞鄉諸將現對王君廓,各是心懷怨言。怨恨王君廓權且罷了,可連帶著,王君廓這麽搞,把大王的名聲豈不也都壞了!俺已私下向大王進過忠言,卻不知大王緣何,未有見責王君廓,反對他獎賞頗重。”
劉黑闥望著王君廓等遠去的身影,說道:“大王自有思慮,非我等可知。公允以論,不管王君廓的性子怎麽樣,打起仗來,誠然有勇有謀,是一員良將。無須多說他了。十善,延霸,今晚攻城,俺準備東麵佯攻、北麵主攻。佯攻這塊兒,就讓王君廓部先攻。等其部開打,吸引住守軍的注意力後,北麵接著再開始攻城。北麵主攻此任,俺想著,就交給你兩部如何?”
劉十善與高延霸對視一眼,齊聲應道:“阿兄(將軍)放心,我等定竭盡全力,不負重托。”
日落月升,夜色悄至。
劉黑闥召集諸將,將自己的部署告知與諸將知,隨後令下,各部集結啟程,開向霍邑城外。
夜幕低垂,星光點點。
近兩萬步騎,不打火把,摸黑行進,休整了一天,效果甚好,士氣高昂,體力充沛。
王君廓部行在各部最前,快到霍邑城外時,——隱隱約約,已可望見夜色下,數裏外的霍邑縣城,他一邊騎馬而前,一邊叫來了王敬之等部將,給他們分配任務:“劉將軍的命令,你們都聽到了。等會兒到了霍邑城東後,即刻發起進攻。俺既自告奮勇,敢當大任,搶下了先攻之任,爾等便須全力以赴,勿負大王對我等所有之厚望,為大王再立新功!
“敬之賢兄,到了城東,開始攻城之後,你引你部先攀,俺督精銳跟進。斥候探知的很清楚了,霍邑城內,現一因被大王騙住,以為我軍主力在攻宇文歆營,二因晉陽昨日被李世民奪回,正歡欣鼓舞,故此防備鬆懈。我等乘虛而入,夜襲出敵不意,恰是一舉攻拔此城之良機!”
王敬之等其部將,神色各異,參差不齊領下命令。
夜風輕拂,霍邑城的城影黑黝黝的,已在前方!
如前所述,霍邑縣城處在汾水與彘水交匯處,汾水在其城西,彘水在其城南,是以劉黑闥定下的攻城方向是城東與城北,也因而劉黑闥等部自南而來,要到城下,需先渡彘水。
白天一日,劉黑闥雖令各部掩伏,沒有對霍邑發動攻勢,但沒有閑著,不是隻讓士兵們休息,而是已派得力吏卒,先行到了彘水岸邊,一則,查清了彘水對岸的守卒虛實,二則,探明了彘水而下的深度。對岸的守卒約數百人,主要是守衛渡口;但彘水下遊有兩個地方的水深適中,利於涉渡。也即卻可不經渡口而渡水。選中的渡水地點,即這兩處地方中,偏西之此處。
借著夜色的掩護,諸部步騎悄然渡過彘水,避開渡口守卒,到達了城東、城北的預定位置。
眺看城頭,沿著城垛,掛著一排的鐵絲籠,籠中盛放火炭,風一吹,火光搖曳,映照出城頭守卒的模糊身影。約略得能辨清,城頭的守卒不是很多,——看來防備確實不嚴。
王君廓率引本部三千兵卒,潛行逼近到了城東的護城河外,待要遣吏去問劉黑闥往城北的劉十善、高延霸等部是否已經就位,劉黑闥的將令已到:“立即發起進攻!”
“敬之賢兄,大王熟知兵略,曾有言道,首戰最為重要。首戰告捷,士氣大振。今夜再攻霍邑,我部是首戰,你又是我部的首戰。我等能否先登,就全寄在兄肩了!”王君廓懇切說道。
王敬之沒甚可答,應了聲諾,就帶著本部兵馬千人,推著填壕車和雲梯,奔向護城河!
……
城北,高延霸、劉十善時而望望城頭,時而望望城東。
其所兩部精銳四千,早按捺不住戰意,隻待城東打響,便如猛虎下山,直撲城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