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忍著點兒。”
    “你使勁兒吧，我忍得住，嗯哼……”
    也許是為了分散疼痛的感覺，萬瑾主動開口道：“你為什麽敢救我？你就不怕嗎？”
    車夫沉默了一下：“怕！但是不能看著你被日本人抓走。”
    “為什麽？”
    “我爹被日本人殺死了。”王君感覺到車夫心中濃濃的悲痛和思念：“我小時候我爹對我很嚴厲，我不願意讀書，我爹每天都打我。打得可狠了。但我也就讀了三年，我爹看我不是讀書的料子，便不逼我讀了。
    現在想起來，我爹每天拉車賺的那點兒錢，都用在我的學費上了，我爹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我現在一想起我爹不逼我讀書的那一刻失望的眼神，我現在就後悔……”
    “是啊！”萬瑾輕聲道：“父愛如山，他隱藏的很深，但愛得很重。我是偷偷跑出來參加抗日的，好幾年沒有見過我父親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現在怎麽樣了？身體還好不好……”
    “我爹死後，我想報仇。但不知道怎麽報。現在的上滬，日本人就像魔鬼，像畜生。我親眼看到一個日本人就因為一個車夫拉著他，不小心讓一塊石頭墊了一下，他就打破了那個車夫的頭。”
    萬瑾臉上現出堅定之色：“現在的上滬就如同被黑暗籠罩，但這絕對不會是永夜。我黨便是驅走這黑暗的光明。”
    車夫期盼道：“我能加入你們嗎？我想為我爹報仇！”
    “能！當然能，嘶……”
    “包紮完了！”
    萬瑾站了起來：“我要離開了。等過些日子我再來找你。”
    “你不能離開，太危險了。”
    “不！我留下來會給你帶來危險。每一個抗日的同胞，都是光明的火種，我不能連累你。你自己小心，等我。”
    萬瑾離開了。
    王君在廢棄的房屋裏站了起來，他想要去告訴那個車夫，趕緊跑。從廢棄的房屋中出來，剛剛穿過一個胡同，便聽到了雜亂的腳步聲，王君便停下來，靠在了牆上。
    他知道……
    來不及了！
    “砰！”
    大門被一個特務踹開，門內一把菜刀砍了下來。
    “噗……”
    那個特務倒了下去。
    “砰砰砰……”
    密集的槍聲響起，站在門口的車夫身上不斷地飆射出鮮血，身軀向後砰的摔在了地上。
    “八嘎！”
    一個日本軍官走了進來，蹲在了車夫的身旁，一口流利的中國話：
    “說，那個女人跑哪兒了？你現在說出來。我立刻把你送醫院，你還能活。”
    “呸！”車夫一口血水吐在了那個日本軍官的臉上。
    “八嘎！”
    那日本軍官站了起來：“把他送到醫院，救活他。我要撬開他的嘴巴……”
    “光明……終究會……驅走黑暗……噗……”
    王君的眼前一黑，他的共情結束了。身子一軟，靠著牆坐在了地上。
    他知道共情結束意味著什麽，意味著那個車夫已經死了。
    他覺得渾身發軟，他和車夫共情，從頭到尾體會到了車夫的情緒。
    從他救萬瑾的忐忑和恐懼，到對父親死亡的悲痛和思念，對日本人的仇恨，到加入抗戰能報父仇的期待，和菜刀劈下去的絕然，以及最後對這個世界的不舍，沒有報仇的遺憾。
    他不知道在這裏坐了多久，四下已經寂靜無聲。他才慢慢地從那個車夫的情緒中抽離出來。他無需再來一次，隻是這一次，那個車夫的情緒就烙印在他的意識中，也許等他回去，隨著時間的流逝，被那個和平繁榮的世界環境影響，才會慢慢忘記這一切。
    但那需要時間，而且時間不會短。
    他相信自己會將這個車夫的角色演繹得非常好。
    “呼……”
    他吐出了一口氣，在心中問係統：“係統，你說過如果我在這個時空做一些事情，會讓曆史有著微小的改變？”
    “是！”
    “那如果是我救了萬瑾，沒有讓萬瑾和那個車夫遇到，那個車夫是不是就能活下來？”
    “是！”
    王君沉默了！
    他在糾結！
    理智上告訴他，他應該找個地方，安全地等到十一天結束，回歸現實世界。但是情緒上又讓他這樣做，覺得十分難受。他共情了那個車夫，現在心中有著一個強烈的願望，就是讓那個車夫活下去。
    “呼……”
    他又吐出了一口氣，心中有了決定。
    他起身回到了那個廢棄的房屋，將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收進了係統儲物空間，然後將自己準備的衣服取了出來。
    幾分鍾後。
    一個身穿西服，係這領帶，戴著禮帽的王君走在了黑暗的街道上。
    他努力回憶的路線，然後他看到了自己扔下了黃包車，從黃包車旁徑直走過，按照努力回想的記憶，向著自己穿越過來的第一個地點走去。
    “踏踏踏……”有腳步聲從對麵傳來。
    王君神色現出了緊張，感覺腿都有些輕微的虛浮。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著平靜，向前走去。
    對麵出現幾個身影。
    日本憲兵！
    王君停住了腳步，因為六個憲兵已經把他圍住，抬起了槍對著他。
    王君先是舉起了手，然後慢慢地指了指自己上衣口袋，然後從上衣口袋中取出了一個證件，遞給了對麵的一個日本憲兵。
    那個日本憲兵接過了證件，打開看了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王君，將證件還給了王君，揮手帶著其他憲兵離開了。
    “呼……”
    王君吐出了一口氣，後背滲出了一層白毛汗。將那個證件揣回了衣兜。
    “周哥這手藝沒得說，回去得請周哥吃頓飯。”
    一個多小時後，王君終於找到了他穿越過來的第一個地點，此時這裏已經沒有了黃包車夫。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王君順著大街走，找到了一家旅店，便住了進去。
    第二天．
    王君先是去了銀行，將係統儲物空間內剩下的銀子都換成了這個時代的錢，然後再次回到了穿越過來的第一個地點。沿著街道走，來到了他昨天晚上看到車夫拉著萬瑾一閃而過的那個入口，向著四下打量一番，然後順著街道向前走。
    走過兩個胡同口，看到幾個黃包車夫正在等活。便走了過去，向著一個黃包車夫招招手。那個黃包車夫立刻起身拉著車小跑著過來，然後放下車，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在車座上擦了擦：
    “先生請！”
    王君坐上車：“去附近的咖啡廳。”
    “好咧！”
    車夫拉起黃包車就開始跑，王君隨意問道：“昨夜聽到槍聲，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那個車夫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是張記印章被日本人查封了，據說還死了人。”
    “帶我去看看。”
    “先生……”
    “我隻是好奇，就順路看一眼，不停車。”
    “好嘞！”
    大約十分鍾後，王君看到了張記印章。玻璃都碎了，大門貼著封條。車夫腳步不停，從門前跑過，王君還能夠看到牆上，門上有著彈坑和彈孔，地麵上還有幹涸的血跡。
    王君在一個咖啡廳前下了黃包車，付了前，走進了咖啡廳。喝完了一杯咖啡後，從咖啡廳內出來，又回到了張記印章那條街，開始圍繞著張記印章周圍轉起來，從張記印章到他發現那個拉著萬瑾的車夫的街口，逐個胡同穿行，最終發現能夠到達那個街口的隻有兩個胡同。
    一個胡同口距離那個街口大約一千米，一個胡同距離街口大約六百米，相差四百米。
    四百米！
    在某種情況下就是生命線，也許選錯了街口，曆史就會重演。
    但他確實無法精確選擇，想了想，然後他離開了這裏，這個時候已經黃昏了。他中午的時候，從係統空間內取出了麵包隨意地吃了幾個，現在肚子已經叫了起來。先是去吃了兩碗雲吞麵，然後就近住進了一家旅店。
    將房門插上，打開燈，從係統空間內取出紙筆，開始將今天探查過的地圖畫了出來。看著這幅地圖，他最終還是決定在那個距離街口六百米的胡同處等候。如果萬瑾從這裏出來，那正好。如果從另一個胡同口出來，那看自己來不來得及了。
    一連五天，王君都在圍繞著那一片區域探查，地圖畫得越來越大，越來越詳細。地圖上標注著一家旅店。這家旅店是美國人開的。距離事發地點最近。地圖上還有五個標注，在不同的方向，這幾個標注都是廢棄的房屋。由不同的胡同可以分別達到這五個廢棄的房屋。
    地圖上畫著穿行的路線，十分複雜。
    哪怕隻是去一個方向的廢棄房屋，也有著幾個路線，中途可以穿行不同的胡同改變路線，最終到達目的地。
    接下來的幾天，他反複在一個個路線上穿行，力求做到即便是在夜晚，也不用辨別方向，可以放開了跑，也不會跑錯方向。
    當最後一天到來的時候，王君站在旅店房間的窗前，看著夜幕下尚海。然後眼前的一切開始扭曲，黑暗。
    光明重現。
    王君回到了現代。
    王君起身迅速退房，出門打車，直奔懷柔。
    等到了懷柔，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但是影視城依舊熱鬧，很多劇組正在拍夜戲。出租演出裝備的商鋪也依舊開業。王君走進一家商鋪，一個青年從電腦後抬起頭：
    “哥，需要些什麽？”
    “你這有民國時期的摩托車嗎？日軍的那種？”
    “有，這邊！”
    青年起身帶著王君穿過後門，來到了後院，後院有著很多車輛。有轎車，有摩托車，還有自行車和黃包車等等。
    王君來到一輛摩托車前，還真像。
    黃綠色，挎鬥摩托。
    圍著轉了一圈：“這真是民國時期的摩托？”
    “怎麽可能？”那青年笑道：“就外觀一模一樣，裏麵不一樣。”
    王君想了想，覺得為了生命，管不了那麽許多，外觀像就好。自己盡量再給帶回來就是了。
    “我租一天。給我加滿油。”
    “好咧！”
    “突突突……”
    五分鍾後，王君開著摩托離開了。駛出了影視城，開進了一個樹林，四下張望，確定沒有人，將這輛摩托收進了係統儲物空間。然後走回了影視城，住進了一家旅店。在房間裏換上了環黃包車夫的衣服，躺在了床上。
    “係統，走！”
    王君再次回到了老上滬。
    向著旁邊一看，還是那兩個黃包車夫。三個人並肩坐著，王君站了起來，拉起了黃包車就走。那兩個黃包車夫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這怎麽沒活兒就走了呢？
    不過也沒有言語，王君拐了一個胡同，就把黃包車往地上一撂，然後便沿著計劃好的路線跑去。大約五分鍾後，王君來到了那條距離當初發現萬瑾的那個街口，大約六百米的胡同，鑽進了胡同，緊貼著胡同口的牆壁蹲了下來，豎起耳朵傾聽著。
    他有些緊張，從係統儲物空間內取出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口，心中計算著。按照上次見到黃包車拉著萬瑾的時間，應該是那個車夫拉了一個活，送完人之後，往回走，正趕上逃跑的萬瑾。如此大約距離事情發生還有大約十五分鍾的時間。
    王君不是沒有想過跑去張記印章，雖然距離萬瑾出現在這裏大約還有十五分鍾，但距離日軍對張記印章突襲的時間，可絕對不是十五分種時間，時間來不及。還有一個原因，即便是自己去了，自己以什麽身份去？
    哪怕自己比日軍提前到，但是萬瑾他們怎麽會相信自己？
    稍微一解釋的時間，日軍就到了。
    果然……
    還沒有到三分鍾的時間，寂靜的夜空中，他就隱隱地聽到了槍聲。
    王君迅速地張望了一圈，見到自己周邊無人，立刻從係統儲物空間內將那個挎鬥摩托取了出來，打著了火，然後站在胡同口，觀察自己這個胡同和距離大約四百米外的那個胡同口。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
    時間慢得令人焦躁！
    王君霍然偏頭，看向了自己所在胡同的深處，便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正向著這邊奔跑，那人看到了王君，腳步不由一頓，手中握著雙槍，指向了王君，眼中現出遲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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