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大概是要死了。
    堪比山嶽的龐**相開始縮水倒塌，軀體從腦袋開始往肚子塌陷。
    血嘩啦啦流了一地，仿佛開閘的洪水，淹沒荒山周圍的水道。
    吞月蟾蜍勉力睜開自己麵頰上的兩對眼睛，直勾勾盯著那一位依舊站在自己腦袋上的小和尚。
    不，那分明是一尊大金剛！
    這就是人類故事裏麵扮豬吃老虎的橋段嗎？
    看起來人畜無害，可實際上卻如雷霆般狠厲。
    明明還那麽年輕，可是，怎會如此凶殘？
    如果這個時候他再給自己一拳的話，自己恐怕就真的要死了吧？
    “住手！”
    “不要動手殺它！”
    “它是我們神社所供奉的蟾神！”
    急切的聲音響起，讓吞月蟾蜍心頭微動，默默縮小自己的軀體，變成僅有成年人的巴掌大小。
    很快，它就感覺到自己被一雙手掌捧在掌心裏麵，細心嗬護著。
    跟人類的神社簽訂契約，撈一個神職當當，果然能在關鍵時刻，助它脫離一場生死危機。
    平宮千夜緩緩散去自己的金剛身以及身後那一尊不動明王。
    突然出現攔阻自己誅殺這一隻吞月蟾蜍，是兩個神道教打扮的中年人，一個瘦點，一個高點。
    “我們是金光教的神官。”
    “蟾神是我們教派的守護神，你不能殺它，否則你就是蓄意挑起神道教與佛教之間的衝突。”
    兩個金光教的神官將吞月蟾蜍保護起來，生怕平宮千夜再來補上一拳，打死他們辛辛苦苦培育長大的護教神靈。
    金光教？
    平宮千夜眉頭微皺，他聽說過這個教派，這是13個教派神道之一。
    據傳，他們信奉金神，即象征五行之一金的神靈，又稱為金光大神。
    這個教派將一向被認為是凶神的金神改造成慈悲神，稱之為金乃神或天地金乃神，並宣傳祂是宇宙的本體神，人類的祖先。
    很扯淡的一個說法。
    不過他們喜歡將凶神改造成慈悲神的傳統倒是一直保留下來。
    眼前這一隻吞月蟾蜍顯然也是他們所馴養的一位凶神。
    蟾神？
    蟾宮之神？
    相當於月神？
    膽魄很大，可是這樣一隻蟾蜍是撐不起這麽大的神職。
    以它的能力，守一方水土，倒是剛好差不多。
    “神道教的神官也是想來鏟除這隻吞食不少生靈的大妖怪嗎？”平宮千夜神色如常，緩緩開口。
    高個子神官眉頭緊鎖，厲聲道：“我們剛才說過了，這是我們金光教的蟾神，是經過正式敕封的神靈，已經非是那些山野妖怪可以相比！”
    平宮千夜淡淡開口：“這是我剛要降伏超度的大妖怪吞月蟾蜍，你們還是將它交出來吧，貧僧此行隻為誅妖而來。”
    “你這和尚難道不知道，凡是涉及神靈之類的事情都應該交給我們神道教處理嗎？”
    “我之雙眼隻見妖怪，不見神靈。”
    “你難道想要破壞神道教與佛教之間的和平關係嗎？”瘦神官再次扣了頂帽子。
    “你們這般維護一隻大妖怪，難道是想豢養禍胎，貽害世人嗎？”
    說到這裏，平宮千夜懶得再跟他們浪費唇舌，聲音凜冽無情，厲聲喝道：“涉世禍胎，盡數當誅！”
    “你們能容它，我容不得！”
    他右腳往前一踏，沉重力道直貫地底，地麵土石一陣翻滾。
    捧著吞月蟾蜍的高個子神官，身子一晃，手中的吞月蟾蜍掉了下來。
    他穩住身形，想要再伸手去接的時候，平宮千夜就已經來到他的麵前，先他一步探出手。
    當平宮千夜的右手掌即將觸碰到吞月蟾蜍的時候，原本全身眼睛緊閉的吞月蟾蜍，睜開自己全部的眼睛。
    幽幽瞳光，惑人心神，目眩神迷。
    平宮千夜動作短暫遲疑，吞月蟾蜍落地，身軀變大，有一間房屋大小。
    張開自己的嘴巴，一陣黑煙吐出化作黑色大旋風，包覆著平宮千夜的軀體，將他吸入自己的肚子裏麵。
    這是它最後的奮力一搏。
    “蟾神，做得好啊！”
    “小小和尚，真以為可以管盡天下事？”
    “蟾神若非輕敵，應也不會被他打得如此淒慘。”
    “好在那和尚已經被蟾神吞入腹中，再過個一時三刻，就會化為膿水。”
    “我們還是先趕緊護送蟾神回去，以免多生變故。”
    兩位金光教神官臉上緊張神情褪去，心情也跟著輕鬆許多。
    蟾神的腹中神通，可不僅僅是將人吸入肚子裏麵，而是內有腐蝕性毒液，能將人徹底融化幹淨。
    他們曾親眼見過蟾神，一張口將一整個池塘大小的貢品，吃入肚子裏麵，然後打了個嗝，又將骨頭殘渣吐了出來的場景。
    吞月蟾蜍接連施展妖法，已經虛弱地閉起所有眼眸，陷入沉睡。
    等了幾分鍾，瘦神官麵朝吞月蟾蜍建議道：“蟾神，您可以將軀體變小了，我們這就護送您回去。”
    “呱……”
    吞月蟾蜍隻是勉強發出一聲，忽而，一道不屬於它的聲音，從它的肚子裏麵傳了出來。
    “我想，你們應該都沒有看過《西遊記》，甚至連《七龍珠》都沒有看過，難道不知道什麽東西都吃的話，隻會害了自己？”
    這聲音，是那個和尚！
    吞月蟾蜍瞬間打了個冷顫，運轉全身妖力，想要將自己的軀體縮小。
    這樣一來，肚子裏麵的和尚也會跟著縮小，最後被毒液所融化。
    可它無法辦到這件事，體內似乎有一尊明王頂天立地，撐開肚中天地。
    “不好！情況不妙！”
    “蟾神，您趕緊將他給吐出來啊！”
    兩位金光教的神官慌了神，他們是不記得《西遊記》的內容，但曾看過《七龍珠》。
    在天下武道會時，孫悟空對戰魔二代的時候，就曾故意鑽入魔二代的肚子裏麵翻江倒海，鬧個不罷休。
    “嘔……”
    吞月蟾蜍也意識不妙，在察覺自己無法縮小軀體的時候，張開嘴巴幹嘔，想要將裏麵的和尚吐出來。
    可徒勞無功，那個和尚仿佛與整個大地相連，穩穩立足不動。
    “昔傳佛祖在雪山之巔修成丈六金身的時候，被孔雀吸食吞入腹中。”
    “後來佛祖剖開孔雀脊骨，踏上靈山，因諸佛勸解，佛祖並未殺死孔雀，反而將孔雀留在靈山。”
    “並將孔雀封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薩。”
    隻是簡單敘述故事的聲音，卻讓吞月蟾蜍與兩位神官心神駭然，遍生寒意。
    這個典故，在這個場合，這個時候，聽起來怎麽如此瘮人啊！
    “蟾神，您既然無法將他吐出來，那就多吞些東西壓死他！”高個子神官急忙給出自己的建議。
    吞月蟾蜍一聽有道理，連忙低下腦袋，瘋狂吸食周圍散亂的土石，想要將自己的肚子填飽，壓死那個可怕的和尚！
    “可惜啊，你不是孔雀，我也不是佛祖。”
    “佛祖以大慈悲度化孔雀。”
    “而我隻能以不動明王的斷罪劍，度你往生極樂。”
    話語落下，吞月蟾蜍隻感覺自己的肚子如同有一團火焰正在迅猛燃燒。
    它下意識低頭一看，隻見鼓脹的肚皮處，傳來輕微利刃劃破布帛的聲音。
    一尊渾身燃燒的不動明王撐爆它的軀體，右手寶劍斬落，劃斷自己的腦袋。
    這一刻，不動明王睜眼，露出大忿怒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