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了？
    真贏了！
    山腳下，人群中，國仲僧正不可思議望著山巔上的一幕。
    盡管距離很遠，看不清楚具體戰鬥的情況，但最後那一幕他是看得真真確確的。
    一向從無敗績的渡嗔大師，被蓮生大師一掌壓下膝蓋，跪在地上，徹底輸了這場修為爭鋒！
    蓮生大師毫無爭議地贏下這場勝利！
    此刻，國仲僧正真想放聲大笑，尤其是麵向渡嗔大師一脈的僧者們。
    剛才就屬他們譏諷的聲音最大，現在一個個都啞了下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有滿臉苦澀。
    默默品嚐著痛苦的滋味。
    “蓮生大師，贏了？”
    一道略顯虛弱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國仲僧正身子一顫，急忙朝著那道聲音來源處走去，幫忙攙扶著那個說話的老僧。
    “師父，您真的來了，來得好，來得巧啊。”
    國仲僧正沒有掩飾自己臉上的喜悅與興奮，將剛才山巔對決的最終結果告訴自己的師父。
    “蓮生大師，果然非凡僧，咳咳咳……”
    法能主持隻是說了一句話，就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師父，您的肺部問題還沒有解決，暫時還是不要說話為好。”
    國仲僧正一臉擔憂看著自己的師父，“您如果有什麽想說的話，待會兒等蓮生大師下來時，我再幫您轉達。”
    “下來？”
    法能主持目光遙望山巔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蓮生大師已經離開了。”
    “什麽！”
    國仲僧正愣在原地，他還想等蓮生大師下來山腳之後，好好跟他聊聊剛才的戰鬥情況。
    黑雲密布，電閃雷鳴，他實在難以看清楚具體的戰鬥情況。
    隻能隱約感應到蓮生大師使用了金剛峰寺的五大力菩薩法門。
    可現在，人竟然已經離開了？
    “不止蓮生大師，他還帶走了渡嗔大師，咳咳咳……”
    “師父，您能看清楚他們去哪裏了嗎？”
    “大概是去山腳見眾生了吧。”
    法能主持說完這一句話，就讓身邊的僧人攙扶著自己回到寺裏。
    他原本出關，是想來給蓮生大師撐撐場麵，以免渡嗔大師真的下殺手。
    可現在，反而是渡嗔大師落敗。
    高野山的風兒，最終還是從另外一邊刮來了。
    1個小時後，渡嗔大師還沒有從山巔之上回到山腳，屬於渡嗔大師一脈的僧者就開始囔囔起來。
    渡嗔大師的大徒弟至善高僧，沉著臉，領著一群僧人，由山腳前往山巔。
    已經提前知曉結果的國仲僧正，生怕他們待會兒會鬧出什麽事來，也隻能跟在他們後麵上了山巔。
    至於平宮千夜拜托的金光寺良峰主持，剛才已經被一道從天而降的掌印，一掌壓趴在地麵上，動彈不得。
    國仲僧正吩咐兩個僧人，將良峰主持帶回金剛峰寺，等一切調查清楚，再將良峰主持以及與他有關的僧人們，一並清算。
    上了山巔，至善高僧一行僧人發覺渡嗔大師不見了蹤影，果然開始鬧騰起來，各種陰謀論都冒了出來。
    當壓力視線投來的時候，國仲僧正隻能說道：“蓮生大師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有其深意，他帶走渡嗔大師肯定也有他的理由。”
    “國仲僧正，我現在隻想找到我的師父。”
    至善高僧強壓下心中種種複雜情緒開口。
    “我也同樣想要找到蓮生大師。”國仲僧正說完，又補充一句，“剛才我師父出關來看了一眼，說是蓮生大師已經帶著渡嗔大師去了山腳。”
    至善高僧沒有再說什麽，領著身後的僧人又前往高野山的山腳處。
    那位蓮生大師既然是衝著山腳下的妖魔鬼怪而來，那他此刻的落腳點並不難猜。
    國仲僧正歎了口氣，也隻能跟在至善高僧等僧人後麵，以免他們待會兒做出什麽過激的行為。
    當他們一行人又趕到山腳處時，黃昏已經褪去，黑夜籠罩著山腳處的密林。
    陰森、恐怖的氣息籠罩著山腳。
    對於許多在高野山山上修行的僧人們來說，他們很少甚至從未在夜晚時分來到山腳。
    親身穿行於密林之間，感受著黑夜帶來的恐懼。
    如果此刻有一隻妖怪猛地撲了出來，絕對會有許多僧人被嚇了一大跳。
    他們沿著密林深處前行，期間路過不少洞窟。
    那些都是原先妖魔鬼怪的洞府。
    一座座洞窟，在黑夜籠罩下，仿若一張張正在張開的貪婪大嘴，就等著夜裏趕路的行人經過，好讓它們飽餐一頓。
    有時候，他們還在洞窟外麵發現沒有被完全掩藏起來的森森白骨。
    那是喪命於妖魔鬼怪口中的無辜生靈。
    對此，國仲僧正歎息一聲，心中已然明白當初的蓮生大師，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動殺。
    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登上高野山。
    行走在最前麵的至善高僧臉色漸漸難看起來，聽著身後一些僧者的議論聲，始終沒有開口說什麽。
    他們在山腳密林深處尋找近2個小時，突然聽見有一道哭泣聲從一個方向處傳來。
    那哭聲很悲傷、很蒼老，像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家正在傷心痛哭自己親人的去世。
    “這聲音！”
    至善高僧神色微動，立馬轉了個方向朝著那道聲音來源處走去，
    穿過密林，推開草木遮掩，他們見到了那個傷心哭泣的老人。
    月色下，明晃晃的月光通過枝葉間的縫隙灑落。
    月光如水，灑在那個老人身上。
    渡嗔大師，曾經的強大佛修者，成就護摩品的高僧大德。
    此刻如同一個孤獨無助的老人，坐在一塊石頭上傷心哭泣，涕淚橫流。
    在石頭的周圍，是一片還沒有收拾掩埋的白骨場。
    一具具白骨，在月光下，越發顯得慘白。
    在渡嗔大師身後，有一座洞窟，此刻洞窟連帶周圍一片區域，都被一道巨大的掌印拍碎。
    現場隻留下一道深深的五指掌印。
    “師父……”
    至善高僧快步迎了上去，跪在渡嗔大師麵前，輕聲呼喚著。
    “至善，我真的錯了嗎？我這一路走來的道路，一直堅定的佛法，我所謂的慈悲，都是錯誤的嗎？”
    渡嗔大師此刻猶如一個溺水者，拚命想要抓住能夠讓自己浮起來的浮板。
    “師父，慈悲從來就不是一件壞事，也絕不會是一件錯事。”
    聽到這個回答，渡嗔大師猛地抬起頭，枯槁般的右手五指，緊緊抓住至善高僧的肩膀。
    盡管失去了修為，可肉身力量還在，抓得至善高僧麵露痛苦之色，
    “至善，回答我！”
    “在你眼中，為師這一路走來的道路究竟是對還是錯？”
    至善高僧沉默一會兒，才說道：“您是我的師父，您無論選擇怎樣的道路，我都會一直追隨到底，不會質疑。”
    “如果我不是你的師父呢？”
    “……”
    至善高僧沒有說話，而沉默就是此刻最好的回答。
    “哈哈哈……我是眾魔之主啊！”
    渡嗔大師鬆開抓住至善高僧肩膀的五指，仰頭肆意大笑，眼淚從眼角處成串滑落。
    “師父，到底蓮生大師對您做了什麽事情！”
    至善高僧有些慌了。
    “蓮生大師……他隻是將我帶到這個地方，讓我麵對著一片白骨場。”
    “隻是這樣？”
    “這樣還不夠嗎？”
    渡嗔大師腦袋低了下來，自嘲笑了笑，“這些無辜生靈的白骨，他們的分量已經夠重了啊。”
    “師父……”
    至善高僧深深低著頭。
    慈悲從來就不是一件壞事，隻是佛祖的慈悲，並不是每一位僧人都能完全學會。
    學偏了或是隻學到一部分，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若執拗認為自己對於佛法的見解就一定是對的，且同時擁有強大的武力，那麽很容易釀成一場災劫。
    遠處，國仲僧正注視那位坐在石頭上的渡嗔大師，頭一次覺得渡嗔大師真的老了，垂垂老矣。
    或許渡嗔大師的圓寂之日，就在這幾天了吧。
    “你們都回去吧。”
    漸漸恢複過來的渡嗔大師，讓至善高僧等僧人離開，不要留在這裏打擾他。
    “至善，三天後再來尋我吧。”
    “是，師父……”
    至善高僧心中已經隱隱猜到會發生什麽事情。
    臨走前，國仲僧正終於忍不住問道：“渡嗔大師，請問蓮生大師如今在何處呢？”
    “蓮生大師，自然在他應該在的地方。”
    “……”
    都什麽年代了啊，還玩這種謎語呢。
    國仲僧正心生感慨，可也隻能跟著至善高僧等僧人離開。
    3天後，至善高僧一個人獨自來到這裏。
    為已經圓寂的渡嗔大師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