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山口博雅沉默，整個房間也跟著安靜下來。
    嗬嗬。
    一聲輕笑，來自於身披金光的神靈，祂似是對此感覺新奇。
    “我還以為蓮生大師今夜是為了阻我而來。”
    “佛門講因果，我來隻是想看看這一樁20年的因果，最後會有一個怎樣的結局。”
    平宮千夜將善真主持扶好後，看了眼依舊身披金光的神靈。
    不需要金剛眼，他的眸光就足以穿破這位神靈外表的偽裝。
    祂高高瘦瘦，形如竹竿，衣裳翠綠，眸光清正，不似什麽異端邪神。
    這是一棵竹子成了精。
    很罕見。
    曆來能夠成精的妖物，大多數是具備靈性的山林動物。
    竹子成精，除了古書籍裏麵或許會提到幾筆，幾乎不存於世。
    “如果我想以殺戮來結束這一場因果，蓮生大師應該就會出手阻止我了吧？”
    “生命來之不易，還望珍惜。”
    竹子精聽出平宮千夜話裏的警告意味，善自珍重，不要妄造罪孽。
    祂的生命，同樣來之不易啊。
    “蓮生大師說得極是，世間萬物皆是美景，值得珍惜。”
    竹子精點頭，“蓮生大師有興趣往我修行道場一行嗎？”
    “並無不可。”
    “好，我們先走一步了。”
    竹子精露出笑容，屈指一指山口千惠，一股力量流轉，將她束縛，讓她漂浮起來，然後帶著她往窗外飄去。
    “不要帶走我的女兒啊！”
    山口博雅大喊，急忙衝了過去，可被窗戶攔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的女兒被神靈帶走，消失於夜空。
    “蓮生大師……”
    山口博雅重新回頭，朝著平宮千夜跪了下來。
    “大師，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兒啊！”
    “若你女兒安全歸來，你又願意支付什麽代價呢？”
    “什麽代價都可以！”
    平宮千夜點了點頭，讓明智光秀前往開車。
    當平宮千夜與明智光秀離開之後，善真主持看著幾乎精神崩潰的山口博雅，安慰道：“放心吧，這一位神靈並不是什麽窮凶極惡的邪神，你的女兒會平安回來的。”
    “真的嗎？”
    “今夜的你，關心則亂，失去了往日的精明，如果不是為了救人，蓮生大師今夜又何必從東京千裏迢迢來到這裏呢？”
    “可是剛才蓮生大師他……”
    “有些話不適合我們聽。”
    “隻要我的女兒能夠平安回來就好，別的我什麽都不求了。”
    善真主持望著窗外的濃濃夜色，想起了自家寺廟的事情。
    或許蓮生大師真的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
    長野深山，繁密竹林深處。
    一汪清泉宛如一顆明珠，倒映著天上明月的光芒。
    山口千惠此刻靜靜坐在清潭邊上的石頭上，望著已經褪去體表金光的神靈。
    瘦瘦高高的個子，長相斯文典雅，背部筆直，身上散發著縷縷竹子的清香。
    這應該是一株竹子成了精，成了神靈。
    許久之後，山口千惠才回過神來。
    剛才一路上，她從天空飛翔而過，俯瞰人間，那種感覺既害怕又新奇。
    落下這片竹林之後，這位神靈也沒有對她怎麽樣，不像是故事話本裏麵，要活生生吃了她。
    反而祂時而投來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思索以及期許。
    祂似乎想要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麽？
    “你抓走我，究竟想要做什麽？”山口千惠沉默許久，還是問了一句。
    “履行約定。”
    山口千惠深呼吸一口氣，坦然道：“我很討厭自己像一件貨品被交易，但當初與你約定的人是我的父親，我願意為他支付這場20年的代價。”
    “你能想通便好。”
    “其實我很感謝你當初在我父親深陷困境的時候，為他伸出援手，否則也不會有我的誕生。”
    “我知道你的誕生。”
    聽到這一句話，山口千惠忽然渾身發冷，打了個寒顫。
    “在我見到你父親的時候，我就看見你的誕生。”
    “什麽！”
    心中恐慌的猜測被證實，山口千惠再也無法維持剛才的冷靜，迫不及待想要詢問一個原因。
    “不急，等一等那位蓮生大師吧，或許我今夜還需要他的幫忙。”
    四野再度恢複以往的寂靜。
    臨近12月份，山裏的溫度遠比都市裏來得低，偶爾吹拂而來的山風，更是讓山口千惠不停打著冷顫。
    竹子精朝著山口千惠所在的地方，撐起一道淡綠色屏障，護住她。
    山口千惠感受著溫暖重回體內，目光再次看向站在清潭另一側的竹子精。
    盡管這位神靈身上流淌著豐厚的生命氣息，可似乎有一種晚年遲暮的感覺。
    明明祂的外表看起來還很年輕。
    深夜兩三點的時候，寂靜幽冷的竹林裏，才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輪明月，照耀著遠道而來的僧人。
    見到這一位蓮生大師出現時，山口千惠終於鬆了一口氣。
    盡管對方剛才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神靈抓走，可眼下他來到這裏，一定可以帶自己離開。
    “好一處靈氣匯聚之地啊。”
    平宮千夜目光看向前方的清潭，那是一口潭，更是一道泉，靈泉。
    “若無此地靈泉滋養，我也無法由竹子化育成精。蓮生大師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稱我為竹君。”
    竹君說話的時候，伸手在清潭上空輕撫而過，水麵波光粼粼，內裏一汪靈泉汩汩冒了出來。
    在明月照耀下，靈泉水似乎泛著牛奶般的乳白色。
    “哇，靈泉啊，不知道喝一口靈泉能不能延年益壽呢？”
    跟在平宮千夜身後的明智光秀來到清潭邊，蹲下身子，伸手鞠了一捧潭水喝了幾口。
    “清冷甘冽，有淡淡的甜味，比市麵上一般的礦泉水好喝太多了。”
    說話的時候，明智光秀又喝了幾大口，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瞧見他的舉動，離潭水很近的山口千惠也有一種想喝的衝動。
    可她的矜持，又讓她在人前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咦，那位蓮生大師的目光……該不會蓮生大師也想喝一口靈泉吧？
    應該不會吧？
    那可是聞名於東京的佛門高僧啊！
    山口千惠眼角餘光瞥見平宮千夜的視線，心頭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