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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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堂裏布滿鮮花,陽光透過玻璃花窗投下水波一般瀲灩的光影,照在程澈與葉燃的身上。
    周圍賓客滿座,神父站在正前方一臉和藹的微笑看著他們緩緩步入。
    程澈有些緊張地看著周圍的人,深深吸了口氣。
    葉燃發覺她的不安,微微向她側過頭,輕聲安撫。
    “別緊張,我們排練過的。”
    程澈看他一眼,輕輕點頭。是的,就和他們在小洋樓時練習的一樣,隻要跟著葉燃的步伐,不要猶豫地往前走去。
    他們從賓客身邊經過,向懿如一臉欣慰的笑容。
    餘叔望著教堂裏的布置,皺眉湊到小翠身邊低聲詢問:“小翠,孫少爺花粉過敏,怎麽還布置這麽多花?”
    小翠悄聲回答:“大小姐說孫少奶奶喜歡花,交代我們這麽喜慶的日子用假花布置布置,讓她開心些。”
    餘叔感慨地點點頭:“還是大小姐周到。大小姐人呢?怎麽還沒到?”
    小翠歡喜地看著程澈和葉燃,隨口回複:“大小姐說,婚禮就是個形式,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家裏的柴米油鹽,公司的真金白銀。”
    餘叔滿臉困惑,還要追問時,程澈和葉燃已經到了神父麵前,儀式正式開始了。
    “向廷東先生,你是否願意接受程澈小姐成為你的妻子?”
    程澈低著頭,眼神不安地閃躲著,葉燃卻坦然答應。
    “願意。”
    “程澈小姐,你是否願意接受向廷東先生成為你的丈夫?”
    程澈耳中隻有一片轟鳴,她隻聽見自己問向廷東的聲音:“廷東,我們之間沒有愛情,真的要結婚嗎?”
    向廷東身邊一地散落的顏料,他背對著程澈,始終沒有回頭。
    “程程,你跟我不過都是向家的籠中鳥,結不結婚都是在這個家裏,有什麽區別?”
    神父再次提問:
    “程澈小姐,你是否願意接受向廷東先生成為你的丈夫?”
    程澈回過神來,努力擺出甜美的笑容。
    “我願意。”
    神父滿意地看著二人,繼續流程:“請新人宣讀誓詞,交換戒指。”
    程澈給葉燃戴上戒指,直視著他的眼睛。
    “我們之間自相識起經曆了種種,現在終於來到了這一刻,以後我們就是夫妻了。夫妻之間,不論何時我們都要站在同一戰線,雖然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麽,可我希望與你共度難關。”
    葉燃知道這些話是說給自己的,他牽起程澈的手為她戴上戒指。
    “好,共度難關,彼此信任。”
    神父笑盈盈地說出儀式最後一個流程:“恭喜你們正式結為夫婦,現在,新郎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
    程澈有些不知所措,向懿如坐在台下看出她的躲閃,微微蹙眉。
    葉燃上前一步,雙手捧起程澈的臉,低頭吻了下去。
    雙唇相貼,葉燃輕輕閉上了眼睛,放肆地掠奪著程澈唇齒間的甜味。他的吻深而綿長,溫柔已極,和雲州那時簡直判若兩人。
    賓客紛紛鼓掌道賀,葉燃鬆開程澈,下意識地用手捏住眼鏡邊框,向上抬了抬。
    原本欣慰鼓掌的向懿如麵色卻一下子凝重起來。
    程澈滿臉通紅,強撐著笑容,抬頭輕輕瞪了葉燃一眼。
    一旁的辛夷留意到了向懿如臉色變化,擔憂地看著二人。
    餘叔小聲對向懿如說:“老夫人,他們看上去感情很好。”似乎話裏有話。
    向懿如意味深長地看著台上:“老餘,我這樁心事看上去算是了了。”
    婚禮結束後,葉燃和程澈前後腳進了婚房。
    紅紗軟帳,輕羅帷幔,床上鋪滿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是討個早生貴子的吉利。
    程澈看到這些更氣不打一出來,轉身就打了葉燃一巴掌。
    葉燃被打得莫名其妙,茫然地摸了下臉。
    跟在後麵拿衣服的辛夷也抬起了頭,好奇地看過去。
    葉燃不悅:“你打我幹什麽?”
    “流氓!誰讓你真親了!”
    葉燃放下摸臉的手,一臉懵地跟程澈講起了道理。
    “程小姐,原先是你說你來解決,可剛剛那個情況,你沒解決,騎虎難下,我才會出來解圍。”
    程澈聽了更生氣了,卻不知道怎麽說。
    “那……那誰讓你這樣親了?你不覺得這樣很冒犯人嗎?”
    葉燃被她說得有些尷尬:“我沒有別的意思……”
    平時不聲不響的辛夷在旁邊開了口:“孫少爺,對你來說這是解圍,可對我們小姐來說,卻是她第一次……”
    程澈一聽更尷尬了,趕緊去揪住辛夷的衣角,拽著她以免她繼續打抱不平。
    “辛夷,算了,別說了……”
    程澈從衣架上拿下另一件中式喜服給葉燃。
    “我不跟你計較了!你趕緊去換衣服吧,還要準備敬茶。”
    葉燃無奈,拿著衣服出去了。
    程澈摸著自己發燙的臉,在化妝鏡前坐下,努力逼迫自己忘記那個吻。
    另一邊風行會館的包廂裏,向若蘭正跟十三少熱火朝天地打著麻將。同桌還有十三少的兩個手下,二條,八萬。一旁還站著個發財,手裏捧著一盆蘭花。
    據說十三少四十歲了,不過看模樣倒是看不大出。他長得本來還算不錯,可惜其人花裏胡哨,品味奇差,加之行為處事乖張跋扈,常年仗著有點軍閥背景鬧不完的幺蛾子。
    此時向若蘭腳下大衣、旗袍、珠玉首飾已經丟了一地,身上隻剩了一件白色吊帶襯裙。饒是如此,她仍然優雅地蹺腳坐著,嫵媚卻不俗豔,從容地打出一張牌。
    十三少滿臉喜色地伸出手,略過向若蘭的指尖,滑過那張牌。
    “這張牌,我要胡。”
    “十三少,我這牌還沒見真章,你就知道是什麽?”
    十三少笑嘻嘻地往前湊了湊:“你的牌我都要。”
    他自信地翻開那張牌,得意地把自己麵前的牌一溜推開。
    “這不就胡了。”
    向若蘭麵不改色,從容地洗著牌。
    “十三少的牌技自然是好,不過咱們還有最後一把,輸贏可未定。”
    “我最喜歡的就是向大小姐你這樣自信大方灑脫的大美人,我對美人一向有求必應。這最後一把,得賭個大的。”
    十三少看著手裏的牌,胸有成竹。
    “如果你輸了,這回真就得答應嫁給我了。”
    向若蘭落落大方,毫不在意十三少在她身上流連的眼神。
    “好啊,可如果你輸了,就得告訴我康海藥業最近在研製什麽新藥。”
    向若蘭眼波流轉,眼神裏帶了鉤子一般把十三少迷得神魂顛倒。
    “沒問題!”
    一圈很快打完,向若蘭輕輕推開麵前的牌:“我胡了。”
    向若蘭托著腮,嫵媚地朝十三少伸出手。
    十三少一臉刻意的心痛。
    “也罷,我這會館本來就是賣消息的,輸給你不虧。下回我再努力娶你。”
    隨後朝旁邊使了個眼色:“發財。”
    發財麻溜地遞上一份文件給向若蘭。
    向若蘭衝十三少勾魂一笑:“謝了。”
    十三少殷勤地遞上手包,順勢掏出一張照片送到向若蘭眼前。
    向若蘭看到照片上的畫麵很是震驚:“這是……廷東?”
    十三少挑挑眉:“小蘭啊,你最好去了解一下孫少爺都在幹什麽,這東西落我手裏沒關係,畢竟我們將來是要做一家人的,要是落別人那裏,可得出亂子了。來,今天這蘭花……”
    十三少剛要將發財手裏的蘭花拿給向若蘭,向若蘭已經攥緊了拳頭氣衝衝地出去了。
    “我就說這個孽障身上哪裏不對勁!”
    十三少在後麵喊:“誒,小蘭,小蘭……”
    幾個手下疑惑地圍到十三少身邊。
    “十三少,您為什麽每次都故意輸給向大小姐?還總欠著她。”
    十三少望著向若蘭的背影,帶著幾分癡迷的笑容:“懂什麽,欠著,就能再見了。”
    周家十三少,是棠城巨賈周啟南第十三子,他母親是周啟南的五姨太,在他上麵還有四個哥哥,八個姐姐,他本是一群孩子中最不起眼的那個。周啟南也就由著他隨便亂長,好鬥雞走狗,愛看西洋影畫戲,養得滿腔的風花雪月,綺詞思憶。
    沒奈何他有個厲害的娘舅,從夥頭兵一路打成了個司令,現在又做了割據一方的軍閥。因為自己膝下沒有子女,一直希望能把十三少培養成材。
    十四歲那年,十三少第一次上了戰場,舅舅塞給他一杆槍,一腳給他踹進了步兵營。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也沒人在意他的死活。他在槍炮聲裏嚇得尿褲子,險些被馬踩死,是個老兵從人群裏撈起了他。
    老兵是個十足的兵油子,他深知如何在軍隊裏苟全性命,又教十三少許多小聰明,偶爾也能在長官麵前露個臉。十三少跟著老兵學打牌,學做飯,學望風偵察,學打獵,除了最後一樣,十三少都頗有天賦。
    舅舅悄悄跑到軍營裏看他,發現他在炊事班大揮鍋鏟,氣得一腳踹翻了鍋。全營的士兵都跟著餓了兩頓肚子,到了晚上才有消息傳出,是十三少得罪了司令才讓大家吃了瓜落。於是炊事班他呆不下去了,不管他往哪裏躲,隻要貓著不上戰場,讓舅舅知道了,哪裏都遭殃。
    十三少連滾帶爬又上了前線。這次他拚盡一切,連命都不要了,就想讓舅舅滿意一次,能放他回棠城當個逍遙少爺。他英勇無匹,一連砍翻三個。深覺這場翻身仗自己打得漂亮,過了這關,他就是他舅舅名正言順的好外甥。
    直到他被人一槍撂翻,趴在地上看見老兵躺在血泊裏,沒了一隻胳膊一條腿。
    他嚇得膝蓋一軟,挪不動半步。老兵那時還沒死透,怕他被敵人看見,爬過來趴在他身上擋住了他。十三少那年十六歲,他嚇暈了過去,營裏人來搜救時便沒發現他。
    等到他醒過來時,天早已黑透,下著大雨,老兵的屍體已經涼透了。十三少費了老大力氣才從老兵的屍體下爬出來,他給老兵刨了個坑埋了。跑回營地發現舅舅的軍隊一早拔營走了。
    灰頭土臉的十三少跌跌撞撞走了不知多少日才走到有人煙的地方。看見街上停著一輛幹淨漂亮的汽車,十三少仿佛看到了回家的希望,他想撲上去攔住那輛車,卻根本沒力氣挪動步子,身子一晃便暈倒在路邊。
    閉上眼前最後一個畫麵,是一個身穿天青色旗袍披了件白色羊毛大衣的漂亮女人,踩著高跟鞋在石板路上崴了一下腳,她一身蘭花香氣,不顧自己腳傷還是先過來看他,她說:“人可不是我撞的!”
    那便是十三少與向若蘭的初見。那一眼罷,他就心足地昏迷了。
    向若蘭沒有把十三少帶回棠城,她隻是把他送去了醫館,留下了一筆錢。十三少就靠那筆錢才回到棠城,知道了外甥的經曆,他那向來凶悍的舅舅被他娘好一頓劈頭蓋臉的罵,再也不敢說要他上戰場了。
    是他主動找上舅舅,他想開個會館,讓人進去打麻將喝茶那種,讓舅舅打本。舅舅氣不打一處來,但還是掏了錢。
    風行會館就這樣開了起來,短短兩年就成了棠城響當當的情報館。十三少不收舅舅的錢,隻折騰舅舅陪他打麻將,每次必要舅舅輸急了眼才給消息。
    他心裏深埋著與向若蘭的初見。
    如果她想不起來,他便永遠不說,不與她相認。他隻願安靜地在她生命裏占據一個獨一無二的角落,不去打擾當年那場相識。要是她就此忘了,那也是發生在他們生命**同的秘密。
    十六歲的驚鴻一瞥,是絕望深淵裏唯一的光亮,腐爛在他心裏的寂然蘭香。
    向家的喜事還熱鬧著,此時向家大廳裏向懿如已經落座,就等著向若蘭回來,葉燃和程澈就可以敬茶了。
    餘叔小聲提醒:“老夫人,要麽……不等大小姐了吧?”
    “若蘭真是不像話,這麽重要的日子又跑哪裏去了。”
    小翠端來兩盞茶,語氣中頗有些打抱不平:“老夫人,您錯怪大小姐了,大小姐她這一年來一天都沒閑過,每天都在辛苦工作。”
    向懿如一時語塞,餘叔趕緊解圍。
    “小翠,快讓孫少爺和孫少奶奶奉茶。”
    葉燃和程澈接過茶杯走到向懿如麵前敬茶,向懿如接了茶心裏多少感慨。
    “程程,其實這過門茶不管喝不喝,你都是我們向家的人。”
    程澈心裏發酸,突然一陣高跟鞋踩上樓梯的聲音傳來,向若蘭氣勢洶洶地過來,一把打翻了葉燃正要遞給向懿如的茶。
    “還敬什麽茶!向廷東,你有什麽臉站在這裏!”
    茶盞摔了個粉碎,程澈緊張地抓住了葉燃的手,下意識要把他往自己身後拽。葉燃看著程澈動作,心裏倒是一軟。
    向懿如不可置信地看著向若蘭:“若蘭?”
    餘叔趕緊上前打圓場:“大小姐,今天是孫少爺大喜的日子,有什麽事咱們之後再說。”
    向若蘭半點不肯退讓:“這事太大了,不能緩!向廷東,這到底怎麽回事!”
    向若蘭將一張照片重重甩在葉燃臉上,眾人一臉愕然地看著照片。
    照片上,向廷東衣衫不整,露著半截肩膀,正在吞雲吐霧。
    向懿如倒吸一口涼氣,直覺頭暈目眩,氣得腦袋發蒙。
    葉燃驚詫地看向程澈,眼神滿是詢問之意。程澈倒是並不意外的樣子,還沒來得及開口,向若蘭一把拉過程澈。
    “程程,所有儀式都結束了嗎?沒結束的話別耽誤自己,這婚就別結了。要是已經結了也不打緊,我帶你去離婚。”
    向懿如抓緊了椅子的扶手,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
    “……廷東,你自己說,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
    葉燃盯著那張照片。決定將錯就錯,幹脆就用這個機會讓他們認定自己就是向廷東。打定主意後,他堅決否認。
    “不是,照片上的人不是我。”
    向若蘭氣極反笑:“還說不是?!”
    葉燃繼續說:“隻是個和我長得**分相似的人罷了。”
    向懿如眼神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她看向餘叔,餘叔立馬撿起照片遞上來。
    向懿如細細看那張照片,目光鎖定在向廷東裸露的肩膀上,隨後她平靜地看向葉燃:
    “你說照片上的人不是你。好,那讓我看看你的肩膀。”
    聽得這話,程澈一瞬間變了臉色。
    葉燃知道這次機會他抓住了,從來沒有僥幸的運氣,之前聽到程澈提起向廷東身上有燙傷時,他就叫程澈用艾灸條給自己燙了個一樣的。原本程澈覺得沒有這樣的必要,可葉燃堅持,程澈下不去手幹脆離開,最後還是葉燃自己燙出了傷口。
    向懿如舉著照片,掃視過在場所有人。
    “半個月前,我不小心用艾灸條燙傷了廷東的肩膀。”
    照片上向廷東的肩膀處,隱約可見一處燙傷的痕跡。
    向懿如接著說:“你說這照片上的不是你,那你把上衣脫了。”
    程澈還不知道葉燃肩上有燙傷,她緊張得額上已經密密一層汗:“奶奶,這,這不太好吧,當著這麽多人麵,廷東他……”
    向懿如沉聲:“老餘。”
    餘叔立刻上前遣散了在場其餘人。
    向若蘭見葉燃還一動不動:“向廷東,奶奶讓你把衣服脫了,你沒聽見嗎?!”
    向懿如眼神越發嚴厲:“餘叔,你幫他脫。”
    “孫少爺,得罪了。”
    餘叔解開長衫的扣子,葉燃右肩上赫然包著一大片紗布。
    向懿如冷冷道:“紗布拆了。”
    餘叔一把將紗布揭下來,果然露出一片幾近愈合的燙傷。
    程澈震驚不已,但更多是鬆了口氣,她內心複雜地看著葉燃,也不知道他怎麽對自己下得去手的。
    向若蘭怒極:“向廷東!你還有什麽話可說!照片上就是你!”
    葉燃低著頭不說話,默默將紗布蓋回去,整理好衣服。
    向懿如氣得把照片扔回他麵前:“廷東,到底為什麽?”
    葉燃低著頭:“沒有為什麽,錯了就是錯了。”
    向若蘭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氣得恨不能上前給他一腳:“你這是什麽認錯態度?!”
    向懿如揮揮手打斷向若蘭,程澈突然意識到向懿如想做什麽,趕緊幫葉燃求情。
    “奶奶,他在南洋本來就生了一場大病,肩上的傷勢又反反複複,到現在都沒好……”
    向懿如充耳不聞,隻有不容抗拒的威嚴。
    “老餘,家法伺候。”
    葉燃跪在向懿如麵前,餘叔拿來一條手腕粗的皮鞭。
    程澈見了焦急不已,她還想阻止向懿如,葉燃覺得她對自己是越來越好了。
    “奶奶,這家法太重,打下去一定會傷筋動骨的……”
    向若蘭看著這樣也於心不忍了:“媽,我們換個懲戒的方式,廷東這身體可能熬不住……”
    向懿如卻目光堅定:“老餘,打。”
    餘叔遞給葉燃一塊毛巾用來咬在嘴裏,葉燃卻沒接。
    “孫少爺,對不住了。”
    葉燃咬緊了牙,餘叔用力一揮,鞭子呼嘯著落在葉燃背上,那一聲脆響聽得程澈心都在顫抖,她嚇得閉上了眼睛,生怕睜眼就看到葉燃皮開肉綻。
    又一記鞭子下去,葉燃後背的衣服已經開始透出殷紅。向若蘭偏過頭去不願再看,向懿如卻一眼不錯地盯著葉燃。
    又一鞭子下去,葉燃重重一聲咳嗽,身子佝僂下去,鮮血在後背暈開。程澈再也忍不住了,她衝到葉燃麵前朝向懿如跪下。
    哭著向她求情:“奶奶,不能再打了,他不願意說,我來告訴您到底怎麽回事。”
    向懿如臉色略微鬆動:“好,程程你說。”
    程澈一邊抽泣,一邊飛速思考著怎麽編這個故事。
    “一年前我們曾去了一次雲州,他想收一塊地做藥園,當是給奶奶的壽禮。但是那塊地被雲州的幫派霸占了,我不懂事,想去找人談判,他為了保護我被那些人給綁了。”
    葉燃嘴巴裏泛起血腥味,但聽著程澈如此流暢地胡編亂造,移花接木,竟然有些想笑,可是剛一動這念頭,就牽得肺部一陣疼痛。
    程澈嗚咽,向若蘭擔憂著追問:“接著呢?發生什麽了?”
    “他在那群人手裏受盡了虐待恐嚇,被泡在池子裏三天三夜,還險些被扔進海裏。那次他傷得太重了,整夜疼得睡不著,所以他才想著隻要能止痛,就一次……沒想到就上了癮……”
    葉燃忍著痛抬起頭來:“別廢話!繼續打,任何理由都是借口,我向廷東隻要碰了大煙就是錯!”
    向若蘭恍然大悟:“我就說哪裏不對勁,怪不得總覺得廷東哪裏變了……”
    向懿如釋然地點點頭:“好,廷東既然肯認錯,最後幾鞭子我來打。”
    向懿如直接拿走鞭子,顫顫巍巍舉起來便要打。
    向若蘭趕緊出聲製止:“媽!你身體不好,別折騰了!”
    程澈見向懿如動作沒有要停的意思,立刻撲過去護住葉燃。
    葉燃被她這舉動震驚,下意識抬手想把程澈拉進懷裏,卻痛得沒抬起來。
    向懿如厲聲道:“程程,你這是做什麽?”
    “奶奶,這件事裏多少都有我的錯,不能隻罰他。”
    葉燃情急:“程澈!”
    向懿如點點頭:“好,你要護著他,我就一起罰!”
    說著便毫不留情地揮鞭要打,葉燃抬起頭忍痛抓住向懿如手裏的鞭子。
    “奶奶,打我就行……別打她……”
    向懿如氣得說不出話,眼看就要往後栽倒,向若蘭趕緊把輪椅推過去扶她坐下,連忙又吩咐一旁的餘叔:“快!快送老夫人去醫院。”
    向若蘭推著輪椅離開,一邊朝程澈使眼色,示意她快帶走葉燃。
    程澈趕緊回身要扶葉燃起來,葉燃卻再也支持不住,倒在程澈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