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九。
    避水侯府，中門大開。
    將二十五位，留名於影壁的大妖，迎進了府中前院。
    前院的校場，早已布置好了一切。
    高台之上，有一把椅子。
    顯然是等會兒避水侯的座位。
    中間有一個圓形的擂台。
    擂台不遠，擺著些椅子。
    將一群大妖引入院中的小妖，恭謹地請大家入了座。
    座位是按照在影壁牆上，留名的順序擺放的。
    不以修為高低，隻以先來後到。
    明顯是不想將場麵弄得太難看。
    在座的大妖都不傻，從這點布置也能看出避水侯的態度。
    所以在大麵上，互相之間，也沒有流露出什麽敵意。
    相反，都是蛇蟒一族，在修煉上，很有些東西可以交流。
    一時間，竟然有幾個，相談甚歡。
    場中隻有三個家夥，比較特殊。
    一個道人打扮的男子。
    一條花蛇。
    還有個鳳釵羅裙的女子。
    雖然沒有什麽人和他們攀談，但落在他們身上的視線，卻是最多。
    也就是不知根底，不想無端樹敵。
    不然一道道神識，早就招呼過來，探問清楚了。
    “……嘖。”許成仙盤踞在座位上，眯起了眼睛。
    掃過來的這些視線，可太有意思了。
    落在他身上的，是好奇多於防備，還有幾分的揶揄和嘲弄。
    望向淩雲子的，就沒那麽友善了，凶狠種帶著明顯的敵意。
    那瞥見淩霄的，有一些充滿了不解和驚詫。還有一部分呢，則是和看向許成仙的一樣。
    是嘲諷的，瞧不上的，不屑。
    “不愧是女帝呀！”仔細觀察了之後，許成仙不得不承認。
    論對人心的把握，淩霄的頗有一套。
    全都被她算中了。
    即便是妖怪，有了和人族一般的靈智，就生了一顆人心。
    總會有相同之處。
    所以，他們會對‘鄉下來的妖’，產生輕視和鄙夷。
    作為被鄙視的沒見識的鄉下妖，許成仙不但沒有不高興，還有些竊喜。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自己這一方會因此占到便宜。
    幸好他現在是條蛇，不用擔心會因為表情，而泄露端倪，被人看出來。
    這些大妖一個個修為不弱，資質上佳，可在某些方麵，真是捆一塊，都比不上淩霄動一下腦子的。
    想到這，許成仙不禁轉頭看了眼淩霄。
    然後就被淩霄以眼神警告了。
    不是警告他不要亂看，而是警告他不要看自己人。
    實際上，好奇的到處觀瞧，對保持好‘見過世麵’的身份，很有好處。
    當然，她也從花蛇看過來的眼神中，看出了對方的讚歎。
    不禁有些生出些自得之意。
    但轉而一想，又歎了口氣。
    心道：“若是在東土人間界，朕何必費這個心思？”
    當然，說是費心思，其實也不過是因勢利導，順勢而為的做了點安排。
    過程也不複雜。
    首先就是把握好時機。
    在盡量杜絕知道‘真相’的可能。
    然後掐著時候，到王城內報名。
    侯府門外的外影壁牆，本身算是一個特殊的法器。
    它能感應到法力的灌注，和神識烙印。
    但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用處。
    避水侯隻要在上麵，留下一些限製，便能隻讓附和條件的大妖，留下名姓。
    比如，隻有是大妖境界的修為，才能以神識在其上留下姓名氣息。
    但他是否下了其他限製，淩霄不知道。
    不過依她的推測，十成裏有九成沒有。
    昨天成功留名姓，印證了她的預測。
    身為女妖的淩霄，和沒有化形的許成仙，留下的神識烙印，並沒有被抹除。
    “畢竟，避水侯此舉，的確有招婿之意，但他肯定也有想借此，招攬血脈同源且有潛質的大妖，為己所用的意圖。”
    就看著座位的擺放，就能看得出來。
    所以，他多半不會，隻以‘女婿’的標準，篩選入圍者。
    “這妖族，便是侯爺，做這些事情還是欠妥當。”淩霄女帝給避水侯在謀劃上的本事，給出了不高的評價。
    若是在聖朝。
    有些根基不深，或者有其他所圖的權貴，也會以此招攬人才。
    玩的更刺激。
    他們會以女兒拋繡球招婿的名頭，引英才來投靠。
    放出去消息，就暗中先過一遍篩子。
    有意給權貴當女婿的，雖然都是貪圖富貴之徒，可這些人都有野心，想往上爬，也肯彎腰。
    若是再有點本事，就是上位者最喜歡用的人才。
    先把有潛力的，卻不很優秀的，先拉攏到麾下。
    再將不合適，不夠格的，想辦法擋出去。
    保管到時候，繡樓下麵，都是乘龍快婿。
    無論砸中了誰，那都是在劃定的範圍內。
    沒被砸中的，隻要進了府，也有七成能為己所用。
    而那個繡樓上的女兒，教養在閨中，外人沒見過。
    蓋著蓋頭的是誰，掀了蓋頭又是誰，可沒人在意。
    況且，身份多半是養女。
    權貴也得要臉麵。
    此舉，不是真為招女婿。
    而是選才。
    畢竟，在明麵上，所有的人才，都得是國家的。
    有權力選才的，隻有國家的主人。
    你私自招攬一個兩個還行，竟然敢選才，是要造反嗎？
    那些有根底的權貴，用不上這招。
    沒有根底的，或者被迫不得不這麽做，也是扯了遮羞布。
    上位者未必看不穿，隻是多半會默許。
    在眼皮底下，翻不起浪來。
    昨天把這事講給許成仙聽，他說了個詞，叫什麽來著？
    “小範圍雙向奔赴的人才招聘？好像是這麽說的。”淩霄覺得這個說法很有意思。
    避水侯應該就是學的這一招。
    就是操辦起來，有些粗糙了。
    到處都是漏洞。
    給了他們鑽空子的機會。
    “妖族做事情，還是潦草。”淩霄想到這，不禁哼笑了一聲。
    因為避水侯，一直以來往外說的，都是招護衛，而不是招婿。
    可能並不知道人族權貴，暗地裏的操作。
    是看到他們招婿，招來的女婿都是人才。
    亦或者是懶得費那個心思。
    隻想著將最優秀的那個招做女婿，再借機留下幾個不錯的。
    因此，他期待到來的大妖，越多越好。
    但對於不合適當他的女婿，卻硬要湊上來的，也肯定會不喜。
    以前也有妖候這麽幹。
    可沒聽說鬧出過不好看的事。
    可見沒有人冒著惹惱妖候的風險。
    所以要裝無知。
    不知者，無罪。
    而且要一直保持無知無覺。
    不能給其他好心人“勸說”的機會。
    裝無知還有個好處。
    此事，到這裏，上半部分就算成了。
    不，應該說，下半部分也成了一半。
    “輕視對手，是要吃虧的。”
    這個道理，知道的人不少，但真懂的人，恐怕不多。
    事到臨身，還能清醒的，就更少了。
    也不用，都給他們騙住，反正騙住一個就多占一分好處。
    大家現在都是競爭關係，就算有誰看出來，也不會好心提醒的。
    剩下的一半，就得是淩雲子或者許成仙，贏下這場爭鬥的最終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