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嶧縣四大家族之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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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燕高:“你說的真對!民國一十二年,你們嶧縣三區,是白莊的吧?孫美瑤,在臨城劫了個火車,當時就弄死了個英國人,國內的國外的百十口子人給弄到抱犢崮,北平的北洋政府在外交上可被動的不得了,可費了老大的勁。這李麟閣受到官方委托,可沒少朝孫美瑤那兒跑,這孫美瑤也不太敢不給這個李麟閣麵子,畢竟人家也是地麵上的一大紳士。這李麟閣也算得上個官匪通吃的人物。”
王三台笑道:“要說李麟閣官匪通吃,是個人物,那梁故凱算什麽,那更是個不得了的主。這峨山口可是梁故凱的家,也就這麽巧,處在棗莊鎮和抱犢崮中間要害地位的這麽個集鎮就是這個峨山口。這李麟閣要去斡旋,梁故凱也沒閑著。這官方的、洋人、土匪、革命黨都在他這個地方落腳,梁故凱可是有著七八十頃地的的大財主,我們嶧縣四大家族之一,富甲一方,那才是個出盡風頭的主。”
李燕高:“這麽說的話,這梁故凱應當算是一方豪雄了。”
王三台:“那是自然。”
朱木石:“不錯,這梁故凱算得上是一方豪雄。梁故凱字子瀛,生於清同治二年。在四大家族之中,其名聲不下翰林崔廣沅。真正讓其名聲顯赫的倒不是參與臨城劫車案的調節,關鍵是他與韓複榘的關係。”
“抱犢崮這一帶山區向北一直延伸入費縣,聯接沂蒙山區,向來流民、兵痞、土匪匯集之地,而抱犢崮因其凶險,更是他們心中的天堂。韓複榘對這個地方很是頭疼,於民國一十九年曾帶人親來此地視察,以求解決之道。”
“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有錢的人最想結交的是有勢力的人,錢、勢結合可以謀取更大的利益。這個機會被梁故凱抓住了。他把自己的府邸騰出來,作為剿匪前敵指揮部;不隻如此,而且很識務的拿出大量資財犒賞韓軍。軍隊缺的是什麽,錢糧啊,韓複榘由是成了梁故凱的好朋友和得力靠山。”
“第二年春天,韓複榘帶來軍隊,兵分十五路,就圍住了這個抱犢崮。並擬定了一個惡毒的計劃,以峨山口為邊界,向抱犢崮方向燒光殺光,叫囂連一個人芽都不能留。”
“這梁故凱一看,這不行啊,這山裏麵除了一些十惡不赦的土匪,還有相當一部分是本地百姓,與自己梁姓家族也算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如果真這麽做了,他梁故凱以後在嶧縣也無法立足了,畢竟他與韓複榘的關係峨山口的人可是一清二楚。待軍隊一撤,這後患可就來了。”
“就是看到了這一點,這梁故凱想盡辦法,最終與軍隊達成了兩點協議:一,包圍圈縮小十裏,不要小看這十裏,這十裏之內的百姓可不少;二,向山裏發送告示,三天之內出來的,都不算是匪人。這兩點可以說是替梁故凱積了德了。”
“光逃出來還不行,人還得有飯吃。這梁故凱又聯絡了一些當地有錢的人,采購糧食進行賑濟。這是梁故凱做的最高明的一步。百姓或者難民成了直接受益人,而且當地出資的人也成為百姓口中的善人,這些有錢人自然身份倍增,由此對梁故凱也更加高看。這些百姓或是流民自然也是感恩戴德,他們能做的就是四處為梁故凱等人宣揚功德……”
王三台:“這樣一來,梁家的名聲更響了。他能成為我嶧縣四大家族之一,看來,梁家也不是隻靠錢。他們家族也沒有什麽高官顯貴,他憑的應當主要是口碑。”
朱木石:“說的是,王兄如果日後有機會到峨山口附近走一走,與當地人聊一聊,就會知道,他們一直念著梁故凱的恩德呢。”
李燕高:“一個人不僅知道如何積聚財,而且知道何時該當散財,而且勇於散財,能做到這一點就不易了。梁老先生對此中利害關係知之甚深。換一個角度,大家想一想,如果梁故凱不識時務,那麽這個韓複榘會不會巧立名目讓他出血呢?王兄,如果你是韓複榘,你到了那個地方以後知道那個地方就有一個大大的土財主,你會不會宰他一刀!”
王三台聞言嗬嗬大樂:“這個還用說,我可是宰人的行家,李兄,你明知道我這個土財主善於搜刮民財,你呀……”
李燕高聞言也輕笑一聲:“我就喜歡你這點,不藏私。”
兩個戲笑了一回,李燕高又道:“梁故凱先生拿出一部分錢財做為軍資,但他知道這韓複榘是個難飼候的主,他既然出口求了人家放寬軍令,到時人家再開口要些兒費用,他還
怎麽拒絕,是以幹脆把這錢財花在了百姓、流民身上。”
朱木石笑道:“知人如此,梁老先生若是活著,可一定會與你喝一杯,不為別的,隻為這相知之情。”
王三台:“這梁故凱後人之中可有從政人員?”
朱木石:“嗯,這個……,他倒是有個兒子叫梁立戶,還比較活躍,此人字佩璋,是嶧縣貧兒院及育幼院院長,與嶧縣上層有些聯係。”
李燕高:“將來或許有些成就,也或許投日本人做靠山,繼續他們梁家的財主夢。有道是爹英雄兒好漢,想來梁立戶或許不至於便做了倭鬼的馬前卒。”
朱木石:“這個就很難說了。”
李燕高:“有人說,看一個人如何,隻要看他交的朋友如何。張聞軒先生所交之人皆是非同一般之人,個個堪稱才俊,朱兄,你……”
朱木石明白他話中之意,當即點了下頭,示意明白了。
朱木石:“由文章轉讓一事和改字之事,足以知道張聞軒先生之才量。每逢身遭有土豪劣紳不守法紀,做一些欺壓良善之事,他必挺身而出,仗義執言。從這個角度來說,說他身上有股豪俠之氣,誠不為過。此前說過的王玉天,人稱王半城的,雖有才學,在嶧縣城周遭,其名聲其實不佳,這一點我想幾位應當素有所聞。”
李燕高和王三台對望了一眼,齊都點了點頭。
朱木石:“張聞軒先生與這個王玉天也結下了扣結。光緒三十二年,時任嶧縣縣長謝曦,與這個王玉天勾聯,意圖提高地稅,以借機牟利。為了掩人耳目,使此操作合理合法,他們挖空心思想了個法子,召集所謂社會名流,以及士紳,以商議為名,借他們的名望與聲勢把此事做成。”
“可是偏就有人不買這個賬。這個人就是張聞軒先生。張聞軒先生於會上慷慨陳詞,直接指明,這是坑民斂財之舉,不顧百姓死活,絕不可以執行。他的這一舉動也得到了與會相當一部分名流及士紳的支持。因此謝、王二人的勾劃沒能得逞。”
“這個謝曦自然惱怒異常,立時讓人將其扣押,欲治其罪。但畢竟張老先生是身上有著功名的人。欲治其罪,這個謝曦必須除去他秀才功名。不過要除去秀才功名,須得過嶧縣教諭這一關。嶧縣教諭不是一個糊塗人,他知道如果按照謝曦的意思去做,必會招致眾怒,這就引火燒身了。是以教諭毫未猶豫,直接把這縣令給回絕了,說,他無錯,功名不除。”
“謝曦惱怒之極,然拿教諭無法。他又另尋他途,直接上報省裏,要求除去張聞軒的秀才功名。隻是他太過一廂情願,被直接駁回。謝曦怒極,再次上報,隻是理由不足,再次被駁回,如此三次,全被駁回……”
李燕高驚道:“這個謝縣長也真夠有才情的,這麵皮難道不是他自己的!這樣契而不舍!”
朱木石黯然道:“遠不止如此!”
李燕高怒道:“還能怎樣,這官途行不通,難道他還敢走匪途,直接取了命?”
朱木石:“匪途?人家直接就懸賞了。”
王三台:“懸賞?”
朱木石:“懸賞!十兩白銀!隻要有人能提供張聞軒先生犯罪證據,這十兩白銀就是他的。”
王三台吸了口冷氣:“乖乖,這本錢下的可不小啊!”
李燕高怒道:“什麽叫本錢不小,這是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
王三台:“那結果如何?”
朱木石神情鄙夷,說道:“這張老先生是何等冰清樣人!又豈會有罪證落在屑小手中?!”
李燕高籲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不能就此遂了小人心願。”
朱木石歎道:“隻是可惜,這個不行,別忘了還有另一個,那個人可比謝曦手腕厲害多了。”
王三台疑道:“你是說王玉天?”
朱木石:“可不是咋的,正是這個王半城。”
李燕高瞪了王三台一眼:“你的這個本家……”
王三台急把頭又搖又擺:“早說了,不是一回事,休再把我和此人相提。”
朱木石:“王玉天本就是京城官員,再花點兒錢,省裏官員這一關直接打通。下麵的問題就簡單了,除功名,入獄,押至濟南,關入曆城監獄。一關三年,不審不問。怎麽審呀,本就無罪,省裏官員幹脆就來個不審。”
王三台:“這可不屈死也!”
李燕高橫了他一眼:“這種事你也做過吧!”
王三台還了他一個白眼:“小看人了!小看人了!這種齷齪事若是做了,還能瞞過你的這雙眼?!”
朱木石:“正是在曆城的監獄,張聞軒結識了一個人,此人叫杜紫亭,濰縣人,同盟會會員。經曆此事之後,張聞軒先生對大清朝再也不抱任何幻想,由此加入同盟會,誓要把清廷推翻。”
王三台:“自古以來,民不與官鬥;不過呢,不是不鬥,而是沒到時候。張老先生此心已死。老話說得好‘哀莫大於心死’,清庭這棵大樹,已庇佑不了他了,隻有別尋他路。”
李燕高讚了一聲:“嗯,這幾句話,夠漂亮。”
王三台又白了他一眼,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