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瓦解紅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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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大雨過後,紀十化從郝樓前往澗頭,路經黃莊時,恰逢李莊的紅槍會首王榮萼率眾人走到黃莊。紅槍會徒攔住紀十化便予以盤問。紀十化正要回答,這時黃莊的村長侯金良恰在一側,搶上前去,說了一句:這是教堂裏的教友。黃莊與李莊也隻二裏地之遙,王榮萼與侯金良都是熟悉的,有了村長侯金良這一句話,這才免去了紀十化的麻煩。
一夜無事。
第二天澗頭逢集,有幾個村子的熟人到區公所向孫武仁提到同一個情況:凡是有紅槍會組織的村子,昨天王夏洪都抽調了人手,看來應當是要打澗頭的。
孫武仁立知此處必將有一場大戰。立時派人北過運河,通知孫茂渠速來保衛澗頭。
六月二十七日,各路遊擊隊雲集澗頭:有四區的孫景協、孫景緒;韓莊國民黨駐軍劉宜儉;五區的孫茂渠、孫茂立、孫景蘭、劉希戒、李雲閣、王化朋、張伯友;嶧縣城東的張合甫。共有一千多人。
眾人商議之後,決定:劉宜儉駐澗頭北半裏許的徐莊,孫雲明駐在澗頭北八裏萬年閘的月河內,張合甫在澗頭集的東麵,孫茂渠、孫茂立、孫景蘭在西麵,劉希戒、李雲閣、王化朋、張伯友等在南麵防守。
有利於防守的一麵是:澗頭集周圍有土圩牆,雖說不算多高,可是作為掩體以護身還是可以的,此外城外也有護城壕,隻是水淺了些。
果然王夏洪率眾來犯,近兩千人。
晨七點半,澗頭西南方向率先打響,槍聲時疏時密。突見一人衝出,提槍前衝,直躍壕溝,被一槍打倒,摔入壕溝,這邊有人識得是侯孟劉本勿,係紅槍會的一個頭目。
這一槍最要緊的是證明了一個問題:光喊著刀槍不入是沒用的。
後麵的紅槍會眾眼見劉本勿中槍而倒,驚叫連連,不知誰喊了一聲:“走吧!”此語一出,此處紅槍會會眾盡皆轉身跑了。
孫武仁聽到這個報告,自然開心非常。當即登上炮樓四處觀望,見北、南、西三麵無人,僅東麵有個土圩子。舉望遠鏡東看,見李莊西頭有人員出入,知那是王榮萼的家,料王夏洪等人皆在其內。
不久有數人自那院中出來,竄入高梁地,借著高梁地向西迂回而來。
孫武仁見諸人已在步槍射擊範圍之內,轉頭見身邊李新元正端槍備站,當下伸手接過,瞄準最前方一個,扣動板機,人應聲而倒。
這一槍令眾人慌了神,有兩人拖著倒地之人望回便走。
孫武仁見狀甚是開心,當下找來孫茂渠和張合甫商討當前情況。
其時此時情況已是非常明了:唯東部土圩子和王榮萼家尚有紅槍會會眾,目前之勢隻要把此二處會眾驅散之可。
孫茂渠卻提了個醒:其他人等皆是外來之援,唯孫武仁係本地人,要防紅槍會把報複加諸於家人。
這一個提醒確令孫武仁驚心,當即安排人轉移家屬於他處,以絕後顧之憂,自己專心應戰。
時至下午四時左右,孫雲明派人來請孫武仁抓緊到萬年閘商量軍情。
孫武仁急忙騎馬直赴萬年閘。
孫雲明急道:“大叔,事情不好了。”
孫武仁眉頭微皺:“如今形勢對我非常有利,怎麽說不好了?”
孫雲明:“賈汪的日軍正在集結,至少明天就會攻打澗頭集,以側應紅槍會。”
孫武仁:“這有什麽怕的,隻靠賈汪那幾個人還構不成威脅。”
孫雲明:“不隻那幾個人,他們出動一輛坦克,還有一架飛機,這個我們無法應對,所以,叔,你還是準備退吧。”
孫武仁:“你這消息從哪來的?我的人怎麽沒有得到這個信息?”
孫雲明:“劉宜儉的報告就說了這些。”
孫武仁:“劉宜儉?他平時在韓莊,韓莊離賈汪比我離賈汪要遠得多,他的手有那麽長,他知道我不知道?我看八成有假。”
孫雲明:“叔,這種事還是信其有為上。”
孫武仁:“雲明,你想想,如果說有飛機的話還要等到明天嗎?那還不立馬就來?”
孫雲明:“說的也是……,可是……,可是……,那坦克呢?那個鐵東西就憑咱們這些裝備哪個能對付?叔,你現在還是抓緊回去吧,我現在就下通知撤退。”
孫武仁:“我和茂渠還有張合甫都計劃好了,今晚就把東麵李莊的紅槍會給驅散了,我明天撤退。”
孫雲明:“叔,這件事我作主了,我在這場行動上是總指揮,我不能眼看著弟兄們吃虧。”
孫武仁聞言長歎一口氣:“你既然這樣說,我隻有服從命令聽指揮了。”
當晚孫武仁跟著孫雲明北渡運河,夜宿臭枳園。
果然如孫武仁所料,不見敵機,第二天也沒見到,但是紅槍會卻趁機興風作浪。孫武仁郝樓老家的房子以及在澗頭集的酒店全被紅槍會放火燒了。此外徐莊的張采梅、張莊的徐建啟也被王夏洪給殺了,原因是此二人都曾勸過本村人不要學紅槍會。
孫武仁此時無暇他顧,背著的炸彈皮還有幾個沒能取出,當下到澗頭請了醫生李慶連取出並作調理。
四天之後,孫武仁到丁廟找紀十化書記商量重回澗頭集之事。
紀十化:“昨天&bp;龍西昆來了。”
孫武仁:“&bp;龍西昆?他來幹什麽?打仗的時候見不到他影了!”
紀十化:“他以調停人的身份來的。”
孫武仁:“他怎麽說?”
紀十化:“紅槍會和我們都進入澗頭集。澗頭集當作一個緩衝地帶。”
孫武仁:“怎麽紀書記,你答應了。”
紀十化點了點頭。
孫武仁大為惱怒:“紀書記,你好糊塗,這個&bp;龍西昆在這件事上可沒安好心。”
紀十化大為震驚:“怎麽了?”
孫武仁惱道:“紀書記,你怎麽就不仔細想想呢?澗頭集是什麽地方,那是誰的地盤?在名義上我可是偽區長,那是我的地盤,我一個區長被人家趕走了,回不去了,這怎麽說呢?澗頭集,這可是六區的政治中心和經濟中心,我們與紅槍會都不去,那誰去?他龍瓜屋子去?”
“隻要讓出這個地方,你我都不要再在這個地方混了。”
聽孫武仁這樣一吵吵,紀十化麵上登時有些掛不住。
孫武仁:“紀書記,咱們和他簽訂什麽條約了嗎?”
紀十化:“沒有,隻是口頭應了。”
孫武仁:“如果雙方不遵守那又當何論?”
紀十化:“以失去人格論。”
孫武仁:“紀書記,這已經不是失不失去人格的問題了。我問你,這澗頭集是你的還是我的,還是王夏洪的?”
紀十化:“這個……”
孫武仁:“澗頭集既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我既是偽區長,也是黨的人,從這個角度說,澗頭集是咱們黨的地方,可以說這個地方你我個人,誰都沒有權力做出這樣的許諾……”
紀十化漲紅了臉:“可是我已經答應人家了,不能反悔吧?”
正在他兩個爭論的不可開交的時候,魯南特委派石濤來到丁廟了解戰鬥情況。
孫武仁和紀十化、石濤三人當即開了個小會,由孫武仁匯報戰鬥情況,並在區公所是否返回澗頭的問題上發表了意見。
石濤一語驚醒夢中人:“還是回澗頭為對。執行諾言是對人民的利益而言,不是對敵人。&bp;龍西昆雖然不是敵人,但是他調處的條件有利於王夏洪,有利於自己,他是為虎作倀,你們應該從速返回澗頭……”
送走石濤,紀十化甚為懊惱,坐在那兒一時不語。
孫武仁:“紀書記,你也不要過於自責,如果我在你這個年齡,恐怕我也會這麽做。”
紀十化見孫武仁寬他的心,歎了口氣。
孫武仁:“紀書記,要說見識廣我不如你,你走南闖北,受黨的教育多,理論相當豐富。可是在這樣的鬥爭事情上,我比你經驗豐富,我與王峰庵等人鬥了八年,什麽樣的該爭,什麽樣的絕不該放棄,在這澗頭集很少有人能比我把握的更好。”
紀十化點點頭:“經過這件事,我信了。那你有何打算?”
孫武仁:“這事我出麵,你就不要問了,也算是回避一下吧,免的尷尬。現在有點晚了,我明天早上就召集戰士們,重回澗頭。”
紀十化:“光這樣回去我看還是不行,王夏洪始終是我們的心腹之患,必須徹底解決紅槍會問題。”
孫武仁:“紀書記,那你還有什麽想法一塊說一說。”
紀十化:“王夏洪在這個地方宣傳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紅槍會眾對他是言聽計從,我們如何想辦法從思想上解決這個問題,這才是根本。”
孫武仁大喜:“是啊紀書記,你這一句話說到點子上了。確實是這樣,光回去是不行的,他王夏洪也還會回去與我們鬥,確實是這樣,從根本上解決才行。”
紀十化:“王夏洪本質上是為日本人服務的,這一點我們必須讓老百姓們知道。抓住這一點我們好好的宣傳一下,澗頭集的老百姓信你這個區長,就由你出麵做宣傳。張貼布告你看怎麽樣?”
孫武仁:“布告?寫布告,到各村張貼,這可是我這個區長的權力。”
紀十化:“好,就這麽做。”
第二天,孫武仁率眾重回澗頭,在澗頭附近,每人鳴槍一響,以示重回。由於在澗頭集有著較好的口碑,不少民眾放鞭炮表示歡迎。
當天孫武仁招集了幾個有文化的人,討論並定布告內容,定稿後連夜抄寫。布告為:
為布告事,查漢奸王夏洪,自稱山東汶上縣人,二十歲左右,曾受日軍特務訓練,專替日寇效力。所提“不抗日,不倒蔣,保家衛國”之口號,純屬欺人之談。對日不抵抗即是順從;順從,即是為敵服務,其居心不言自曉矣。王夏洪乘國家危亡之際,組織紅槍會,以“學了紅槍會槍刀不入”之鬼話欺騙群眾。人所共知,血肉之軀,並非鐵石,焉能擋住刀槍子彈,實欲愚弄百姓,為其詭計服務。其人早同賈汪日軍沆瀣一氣,沒有絲毫衛國表現,此乃路人皆知之事實。王夏洪賊心不死,向運北發展紅槍會組織,同遊擊隊發生戰鬥,釀成流血事件,罪責應由王夏洪一人來負。
王夏洪恣肆暴戾,殘無人道。我區公所秘書張玉拱,乃赤手空拳文人,被俘後,王夏洪將其用鐵棍活活打死,其狀之慘,見者無不落淚,聞者莫不心酸。在澗頭集戰鬥之後,王夏洪喪心病狂,焚燒民房多處,殺死張采梅、徐建啟等無辜百姓五人,其為害之甚,雖日寇、土匪皆莫及之。
王夏洪在我區全無實力,其所依靠者,為誤入歧途之農民。為此,要求已入紅槍會的人,退出組織,決不聽從王夏洪的調遣。本區長寬大為懷,不咎既往,知錯即改,未為晚也。倘此布告發出後,仍執迷不悟,繼續為虎作倀者,經查實,定加嚴懲,絕不寬貸。本區長言出令行,勿謂言之不預也。其各凜遵勿違,切切此布。
嶧縣第六區抗敵自衛團司令兼區長&bp;孫承貝
政治委員&bp;紀 &bp;華
民國二十八年&bp;七月 &bp;日
抄寫完畢,紀十化與孫武仁當即派人各村張貼並收集各村觀後信息。
信息反饋回來,令他們大受鼓舞,民眾開始公開議論紅槍會的合法性質以及負麵作用。
孫武仁:“紀書記,你的這一想法效果實在是好,各村都對紅槍會有了質疑和負麵看法,我們的宣傳,我們的立足點找對了。”
紀十化:“有效果就好,不過這樣子還不夠,要進一步宣傳而且要加大力度。”
孫武仁:“進一步?”
紀十化:“對,打鐵要趁熱,再多加一把火,讓紅槍會徹底退出這個舞台。”
孫武仁:“我好好想一想……”
紀十化:“你在本地有極好的口碑,正麵影響巨大,好好想一想,如何把你的影響擴大,讓人民群眾因為你而和我黨站在一起。”
孫武仁似有所悟的點點頭,坐下來陷入沉思狀態。紀十化見了,也不來擾他,自去做自己的事。
兩個小時之後孫武仁來找紀十化,把手中的紙張遞給他。
紀十化伸手接了,仔細看了看,見題頭是:《告六區人民書》,文中說了說自己自從淪陷後的所作所為,自己組織武裝的性質、紀律;王夏洪的政治麵貌,紅槍會的性質;王夏洪的罪行,與紅槍會發生戰鬥的原因;要求已加入紅槍會的人員退出該會,家屬親友予以規勸,以及對不明真相,盲從人員的態度等等。
紀十化邊看邊露出笑容,看後更是大加讚賞,同時又對文章提了些建議。
孫武仁修改後交給紀十化,由縣委出麵油印散發。
接連兩招,尤如巨石入水,在六區激起軒然大波。此後有不少人來區公所參加抗日武裝,其中不乏自帶武器者。
孫武仁也想不到效果如此之佳,那幾日開心的不得了。突然之間他又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孫武仁:“紀書記,思想問題如今基本上算是解決了,下麵我看要麵對麵了。”
紀十化聞言一愣:“麵對麵?和誰麵對麵?”
孫武仁:“紅槍會!”
紀十化:“紅槍會?如何麵對麵?”
孫武仁:“其實也不是真的和紅槍會麵對麵。”
紀十化:“那……,究竟……,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孫武仁:“紅槍會眾源於各村農民,而各村農民本身還要受本村村長和族人約束……”
紀十化:“噢,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孫武仁:“我打算請請這些村長,凡是村裏有紅槍會人員的村長都請來,本地的上層人物,開明紳士等,做他們的思想工作……”
紀十化大笑:“妙!你這招高,隻要這些人支持我們,還怕紅槍會不散?而且招開村長大會豈不也是你這個區長的權力?”
孫武仁見紀十化笑的開心,也自高興:“紀書記,那就這麽說了,到時你也得再會上講幾句。”
紀十化笑道:“應當!應當!”
孫武仁:“哦!對了,還有一個人必須要請的,這個人就是謝笑良!”
紀十化麵色陡收,凝重說道:“謝笑良?這個人請得來嗎?他可是紅槍會的二當家啊。我們現在就是要對付的不就是紅槍會嗎?”
孫武仁豪氣幹雲霄:“請的就是這個二當家,請得動得請,請不動也得請。這個人的心在咱們這兒一半啊。”
紀十化訝然道:“此話怎講?”
孫武仁:“紀書記,你可是貴人多忘事。前幾天運河邊一戰,咱們有幾個隊員為紅槍會所俘,可是沒多久就回來了,他們是如何回來的?”
紀十化頓悟:“你看我,把這事忘了,是謝笑良!”
孫武仁:“對,除了他還有誰?所以,這個人必須請!”
區長相請,各村村長及進步人士、開明紳士等自不敢怠慢,皆都如約而至,當真是濟濟一堂。
孫武仁瞥了一眼會場,見屋之一隅低頭坐著一人,不是謝笑良又是誰?孫武仁見了,心中一陣狂喜:“此人一到,王夏洪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