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就像是明天要死去一樣。”
    顧姝兒的話，讓緋晚一怔。
    細細品味著這句話，緋晚挑眉看她，“這就是你最近越來越開心，越來越勇敢到幾乎莽撞的緣故？”
    顧姝兒靜靜看著緋晚。
    緋晚道：“這是句好話。讓你痛痛快快地活，卻不是讓你隱隱求死。你和它背道而馳呢。”
    輪到顧姝兒一怔了。
    緋晚拉著她坐下，柔聲道：“先別想關於死亡的任何東西，隻看眼前的享受，感受和孩子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行不行？”
    顧姝兒沉默。
    緋晚道：“我讓你活，是出於自私的想法——我需要你的設計圖。陸大人很快就要出使了，十天內，你能敲定多少圖紙，就盡量做。等他離京，你跟他手下的官員商量改進，怕是沒那麽默契。”
    “好好想想吧。”緋晚摸了摸顧姝兒的頭。
    顧姝兒這天晚上略微失眠。
    一半是沒吃宵夜餓的。
    另一半，是琢磨緋晚的話。
    昭皇貴妃真是個利益至上的家夥！
    可又偏偏是個很有溫情的家夥！
    迷迷糊糊亂想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顧姝兒光著腳丫頂著雞窩頭跑進了緋晚的寢房。
    “我被你說服了！”
    沒頭沒腦丟下一句，她轉身就回了自己房間，蒙頭補眠。
    她決定了，暫時先聽緋晚的，先別想死，好好把手頭的圖紙畫好——畢竟在原來的世界，她這個學渣也沒機會參與實際的項目，即便圖紙畫得再好，全科成績一塌糊塗也沒人認她。
    嗬嗬。
    她朦朧睡去前，嘲笑了自己一下。
    說來說去，找什麽理由呢，自己不過還是怕死罷了。活著不開心，死了不甘心，如是糾結。
    虞緋晚啊，這個人精，在她內心遊移不定時，輕輕推了一把，就讓她被迫而堅定地走上了這條路。
    哼！
    等睡醒了，她決定要大吃一頓，吃光春熙宮最好的食材，報複慣會利用人心的昭皇貴妃娘娘。
    “娘娘，靈嬪娘娘這是……？”
    伺候緋晚梳洗的香宜，對顧姝兒忽然跑來又跑走的行為非常不解。
    緋晚打著嗬欠，感歎說：“她也是個可憐人。平日有什麽出格的言行，你們都容忍她一些。”
    “是，娘娘。”
    香宜給緋晚挽發，屋裏沒旁人，便低聲討論起禁忌的話題。
    “靈嬪娘娘什麽時候去西山行宮呢，等月份大了，或者直到生產之前嗎？陛下最近一直沒提這件事，娘娘，難道他忙著軍政之事，把靈嬪娘娘的尷尬之處給忘了？”
    顧姝兒假裝滑胎，事情可是公開了的。
    但她腹中的孩子還是要生下來。
    皇帝在安排她做戲時，私下裏親口對她承諾，讓她先裝作滑胎，等事情過去，再安排她到西山僻靜處生產。等孩子大一點，天下也太平了，就把孩子正式接回宮來。反正孩子小，少報半年左右的歲數，旁人也看不出來。隻當她滑胎之後不久又懷了身子，重新生了皇嗣便是。她和孩子不在宮廷是非地，還能保證安全。
    這件事，緋晚和晏後知情，近身伺候顧姝兒的宮人和為她保胎太醫也知情，其他人，就不知道了。
    皇帝還沒露出要送走顧姝兒的意思。
    等顧姝兒月份更大，肚子可就不好藏了。
    緋晚道：“陛下忘是忘不了，暫時不將靈嬪送走，一則還要用她，二來，怕是擔心再有流寇之事發生，要把京畿肅清了才行。”
    香宜聽了，思忖道：“這樣倒是也好。讓靈嬪娘娘在咱們這裏多住些日子，咱能好好照顧她。”
    顧姝兒初入宮時，做派確實討嫌。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香宜發現她隻是想法跟尋常人不同罷了，其實人還挺善良的，尤其對宮人很寬厚。所以幫她保胎除了是替緋晚照顧盟友，香宜也是真心希望顧姝兒好好的。
    緋晚又叮囑了幾樣保胎宜忌，香宜一一答應。
    緋晚自己心頭卻劃過一點念頭，快得未曾捕捉到。
    皇帝不送顧姝兒出宮，好似還有別的緣故。
    是什麽呢？
    欲待細想，那念頭卻消失得無影無蹤。
    日子倏忽流過，暑熱漸起。
    隨著顧姝兒肚子越發顯懷，到了圍著披風也會不小心被人瞧出問題的地步，陸龜年的使團已經走到半路，臨近大梁邊界。而因謝惟舟而起的軍中大比武，也接近了尾聲。
    謝惟舟和惠妃率領的隊伍，在各自的比武中成績斐然。此外還有幾個年輕的將領，也展露頭角。皇帝龍顏大悅，不遠萬裏送了重賞到邊疆，犒勞比武前五名的軍隊。
    京畿這邊的賞賜，除了錢和新武器，皇帝還宣布，要在北山獵場進行一場皇家圍獵，讓惠妃等幾支名列前茅的軍隊派人參加，以彰榮耀。
    夏日不是打獵的好時節，但皇帝興致高，王公百官也就跟著捧場。
    於是旌旗招展，車馬如長龍，一部分宮妃、皇親勳貴、文臣武將都跟著皇帝離京，在一個晴好的日子，浩蕩前往北山獵場。
    “你月份大了，千萬小心，不要貪玩，時時跟在我身邊。”
    緋晚對同來的顧姝兒反複叮囑。
    顧姝兒這回倒是不鬧騰，乖乖點頭，答應下來。
    她最近終於感受到了懷孕的辛苦，身子開始沉重。本來不想跟來的，皇帝說，讓她跟著到山裏散散心，狩獵完正好順路將她送到西山行宮去，她覺得也好。度個假，然後就貓在行宮安心養胎待產好了。
    皇家的狩獵她從未親眼見過，見識一番也很好。
    一路坐在車裏，偷偷扒窗看到盛大隊伍的聲勢，她過足了眼福，覺得不虛此行。
    “姐姐，給你說個好玩的事情。”
    她看累了，歪在迎枕上躺著，和緋晚閑聊。
    車輪轆轆，車子搖晃，緋晚昏昏欲睡，卻在聽到顧姝兒下句話時，倏然睜開了半閉的眼睛。
    “昨天給我安胎的太醫，終於肯吐口了，摸出了我懷胎的脈象——其實他大概早就摸出來了，隻是月份淺時他不肯說罷了。姐姐你猜怎麽著？他說，是雙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