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周先生叫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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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蛟龍們嚴陣以待,可以看見上方的他們卷起的風雲。
    高見不準備去那邊。
    他要去救人。
    周先生……是吧,他還不知道名字呢,隻知道周先生這個稱號。
    書院,是嗎?
    應該還會有別的聚居地吧?
    都是被白山江水族豢養的‘血食’,根據不同的口味,被劃分了不同的區域,分區塊養殖。
    人族是萬物靈長之一,其本身天資與真龍無二,天生三關九竅,優越於除了萬物靈長之外的其他所有生靈。
    正如同真龍渾身上下都是寶一樣,人族也是渾身都是寶。
    人血精氣,骨骼肌肉,都對妖物的修為提升極大,沐浴人血和沐浴龍血其實是差不多類型的事情,隻是人族因為比較弱,所以效果差一點而已。
    如果是高階修士,那他的血一點都不比同等級的龍血差。
    對妖物來說,吃人對修為和化形的幫助都極大,因為它們天生三關九竅不全,仙路打一開始就是斷的,永遠沒有成仙的希望。
    所以他們需要‘化形’,利用化形法,他們可以彌補先天的缺陷,等到完美化形之際,就可以擁有萬物靈長的三關九竅,也就打通了自己的成仙路。
    而吃人,吃龍,除了修為本身之外,甚至可以極大程度的提升完美化形的進度。
    甚至曾經有些傳聞,和妖龍們‘躍龍門’化龍一樣,其實很多妖物可以做到蛻變妖軀,完美化人。
    隻是高見還沒見到活的,都隻限於傳聞而已,這點倒是不像躍龍門一樣。
    這世上真的有很多妖龍之流越過龍門成就真龍,而成為人族的好像隻限於傳說,可能是因為人族天生太弱了,完美化形就足夠了吧。
    高見腦子裏想著一些有的沒的,然後從半空之中跳了下去。
    靖江君快速朝著湖中央飛去,這裏距離湖中央還有四五百裏路程呢,他的戰場在那邊。
    而高見在雲氣的包裹之下,落到地麵。
    他的戰場在這裏。
    舉目眺望過去,那邊的的確確有一座書院。
    書院附近,還有一些村莊,其間生活著看起來很正常的人類。
    村莊周圍,可以看見有一位三境的巡海夜叉,在這裏鎮守,這麽看起來,平時保護這些血食的,就是這些巡海夜叉了。
    高見抽出鏽刀來,看著刀鋒。
    本來完全鏽蝕的鏽刀,在這一刻,突然開始剝離鏽跡。
    鏽跡緩緩脫落,光潔的刀刃在他的麵前,不斷展露出痕跡。
    事到如今,一想起之前那老烏龜的嘴臉,再看向那邊正在極速馳去的靖江君的身影,那身影潛伏在雲中,所以隻能看見風雲,而不見龍身。
    但隻是如此,高見就感覺心裏一陣快意,真是舒爽至極啊。
    隨著這種快意,鏽刀正在被逐漸磨礪。
    那幫蛟龍交給靖江君,這些外圍的蝦兵蟹將,巡海夜叉,就交給自己吧!
    鏽刀一直展露到三寸左右的鋒芒,才緩緩停下。
    高見心中的快意也逐漸平息下來。
    該動手了。
    ……
    數裏之外,此時此刻,書院之中,幼童們正在讀書。
    巡海夜叉聽著讀書聲,咽了口口水。
    這還真是個苦差事。
    就像是大酒樓裏的小廝一樣,麵對一桌子美味佳肴,看得,聞得,吃不得。
    真難受。
    他又深吸一口氣,聞到了一股書香氣。
    那些讀書幼童的鮮嫩,再加上書香,還有被培養出來的浩然氣,讓他真是垂涎欲滴,守在這裏都覺得渾身不自在。
    好在自己也有自己的那份,巡海夜叉如此想到。
    “將軍,那邊葬禮已經結束了!”一隻蝦兵站出來說道。
    “好!走,你帶路!”巡海夜叉精神一振,也不管職責,馬上就跟著蝦兵走了過去。
    反正這個地方是眾所周知的龍宮豢養之地,這些帶著書香氣的幼童更是大妖和蛟龍們專屬的美食,根本沒人敢碰。
    就是今天風有點大,但無所謂了。
    跟著蝦兵,巡海夜叉迅速來到了書院外邊兒的村子裏。
    村子正在敲鑼打鼓,辦著喪事。
    這好像是一場集體喪事,可以看見四五個老人,都是五六十歲的年紀,都穿著壽衣。
    但是,最神奇的是……辦喪事的那個老人,沒有死,實際上……他們還很精神。
    他穿著壽衣,帶著花環,但也沒有棺材,而是跟著鑼鼓隊一起前進,和各家各戶告別,朝著巡海夜叉的方向走去。
    蝦兵們和普通人差不多大小,而巡海夜叉身材健碩,身高兩丈有餘,足足比普通人高了一倍還多,很是威武。
    他拿著三叉戟,幹咳了兩聲,站在了道路盡頭,等待著那些穿著壽衣的人走過來。
    隻是,他雖然裝作無事,卻還是時不時瞟了一眼村子的人,心中不禁有些埋怨。
    走這麽慢……
    不過算了,反正都一樣,遲點早點而已。
    那些讀書幼童是給大妖們吃的,但他作為夜叉將軍,堂堂三境,當然也有自己的吃食。
    每月一次,這些村落裏,年齡達到六十者,就要舉辦葬禮。
    他們會穿上壽衣,來一場‘夜叉葬’,這個習俗已經許久了,大家都習以為常。
    巡海夜叉的修為進展這麽快,也是因為這個習俗。
    他站在道路盡頭,等待著那些老者走過來。
    蝦兵們也顯得迫不及待,因為總有一些骨頭是他們的,對這些一境或者一境都不到的小妖來說,這可是很棒的。
    要是在神朝境內,一境的妖怪,在村子裏就被人族殺了拿靈材去抵稅了。
    隻有在這種地方,才能每個月定時有血食吃!
    不過,聽說滄州不太一樣,滄州那邊,隻要當了正神,那就有源源不斷的血食了。
    正神啊……
    不管是巡海夜叉還是蝦兵們,都情不自禁有些憧憬起來。
    聽說,但凡是進了滄州去當一方正神的,回來的時候,修為都突飛猛進,體型也會增大許多,那邊的人族更美味,而且還是主動送過來的!
    他們還會定期舉行祭祀來著,非常方便!
    就連現在的‘夜叉葬’,其實也是模仿那些血祭搞出來的,巡海夜叉的下一步夢想,就是立個功,被分配到滄州境內去當正神。
    隨著鑼鼓聲,老人們走到了夜叉的麵前。
    巡海夜叉勉強按捺自己,按照慣例問道:“爾等身體老邁否?”
    幾個老者馬上哭哭啼啼說道:“已經老了!”
    哭哭啼啼?真是奇怪。
    巡海夜叉有點不太理解,其他地方的村落,他們都已經習以為常了,據其他同僚說,沒有哭的,甚至還有說有笑,不覺得有什麽苦楚。
    隻有他負責的這幾個村子,還會哭哭啼啼。
    為什麽呢?巡海夜叉不太明白,區別是在哪兒呢?
    但他也懶得想那麽多,隻是繼續問道:
    “爾等在此安居樂業,是誰之功?”
    “是將軍之功!”
    “爾等可思回報?”
    “得將軍救命,願肝腦塗地以報。”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好推辭爾等拳拳報恩之心,躺下吧。”
    幾個老人紛紛躺下。
    語罷,他再也按捺不住,放下三叉戟,雙手朝他們抓去。
    然而就在此時——!
    巡海夜叉隻感覺有一道流光襲來,大力砸在自己的胸口!
    他胸口鎧甲的護心鏡頓時碎裂,整個人倒飛出去,砸在了旁邊的海邊礁石上!
    礁石碎裂,他也猛的噴出一口血!
    “何方小人,竟敢偷襲本將?!”
    什麽人!
    此人好生卑鄙,竟然趁著他放下武器的時候偷襲!
    “有膽的,把戟還我,和我正麵一決!”
    他話音剛落,卻見眼前那人,一腳踢出,踢在三叉戟上,讓戟朝著他飛來。
    巡海夜叉心中一喜,連忙壓下胸口淤血,連奔三步,朝前衝去,抓住三叉戟——
    但三叉戟的後麵,還跟著一枚銅錢。
    然後眼前一花,卻隻覺得金光炫目,好似有一座金山在眼前絢爛,不知不覺,竟已來到了一片仙境。
    仙境之中,法寶滿地,寶錢成山,讓他一時之間屏住呼吸。
    不對!
    這是幻境,是假的!
    這個人,好卑鄙!
    他連忙轟散周圍的幻境,卻在不知不覺間,身體已經被腐蝕了一小半,渾身疼痛,氣血潰散,傷勢不輕。
    他想要怒吼咆哮,震飛周圍的東西,然而剛剛走出幻境,卻見頭頂三尺,有利刃揮下!
    鏽刀鋒芒幾乎無可抵禦,前麵鋪墊之下,這一次巡海夜叉根本沒有做反應,直接被白刃梟首,血濺三尺。
    卑鄙?
    什麽卑鄙,和妖怪講什麽江湖道義?
    高見隻是不以惡意揣測別人,可不是傻比。
    下定決心要動手的時候,他從來不會猶豫,至於什麽卑鄙手段,那叫戰術。
    戰術應用得當的情況下,你看,一個照麵便將同為三境的巡海夜叉斬於刀下。
    而高見馬不停蹄,馬上旋身再斬。
    旁邊的蝦兵們,一個也別想走。
    如今的高見,斬殺一境乃至沒開竅的蝦兵,根本就是割草,幾十個蝦兵被迅速屠戮一空,從開始對巡海夜叉出手,到結束,不過六秒鍾而已。
    當高見提著血淋淋的夜叉頭,走到了村民們麵前的時候,這幫人還沒反應過來呢。
    不過他們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緊接著,他們惶恐,馬上想要逃走。
    但高見開口了。
    他說道:“我是周先生叫來的,他拜托我,讓我來救你們。”
    “我來了。”
    話音剛落,村民們停下了腳步。
    一個老者回頭,看著高見:“周先生?”
    周先生?!
    村民們麵麵相覷,他們沒想到,時隔數月,還能聽見這個名字。
    “他死了,不過我答應了他,會來救你們的,所以我來了。”
    “你們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吧,我去一趟書院。”
    高見說著這些,提著鏽刀,朝書院走去。
    “恩公!你還是快走吧,這裏可不止一個夜叉將軍!這裏出了事,他們都會趕過來的!”一個穿著壽衣的老者喊道。
    他們作為被豢養的人不會有事,但高見可就不一定了……
    “那肯定,我知道的,不過放心吧。”
    “今天,白山江水族,一個都走不掉。”
    或許高見說的太過於理直氣壯,理所當然,以至於這些村民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一時之間,周圍竟陷入了某種詭異的沉默。
    高見沒理,他說完就往山上的書院跑過去了。
    一邊跑,他一邊笑。
    周先生,幹的真不錯啊。
    他看見了這些人被吃時候的哭臉,也看見了他們被救之後的欣喜,看見了夜叉死後的震驚,更看見了他們之後對高見的勸說。
    這說明了一點。
    周先生,沒有讓這些村民被愚弄。
    幹的真漂亮。
    按照常理來說,隻要完全的打斷一代人,就足夠徹底的移風易俗,完全的扭曲整個社會的風氣,讓壞的變成好的,讓黑的變成白的,讓不可饒恕的變成大家推崇的。
    在占領了一處地方之後,一代人就能斷絕對方的文明傳承,讓對方開始說自己的語言,開始美化侵占,甚至主動願意被侵占,去說自己上一輩被侵占是正常的,是合理的,甚至是‘自願’的。
    他們會欣然接受這點,並大聲喊出:“我媽媽是自願被吃的”。
    這全都是因為從小的教育。
    所以高見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要麵對一群是非不分的人的準備了。
    認賊作父,黑白混淆,不遠解脫。
    但到了這裏之後,他卻發現,書院,還有周先生,拚了命,也維護住了這個地方基本的倫理道德。
    這裏的村民會道謝,知道黑白是非,哪怕他們無從反抗……
    一想到這裏,高見就高興。
    這也更加堅定了他的決心。
    一路飛奔,走到書院。
    書院的邊上,有個大人,大人的身後,是幾十個小孩,全都肅穆而立。
    特別是哪些小孩子,不過幾歲而已,卻站得筆直,當高見來的時候,他們馬上在那位讀書人的帶領下,雙手在前,大袖蓋住額頭,彎腰,以一個扳正的躬身姿勢,對著高見行禮。
    顯然,他們在書院,看見了下麵的事情。
    高見走過去,說道:“我叫高見。”
    對方點頭。
    “周先生叫我來的。對了,你們這裏有油和米嗎?”
    “啊?”
    “晚上吃蝦仁蟹黃炒飯。”
    “啊??”
    明天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