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暗中透露(加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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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見很快就回去了。
    他也沒多問,既然鄒束說他有辦法,那他肯定就有辦法。
    他老老實實的回到了大營裏,然後開始琢磨這兩塊炭的情況。
    這兩塊炭,毫無疑問都是‘五木’,因為左岸所需要的也隻需要鬼五木。
    而五木,則是桑,榆,桃,槐,柳。
    《屍子》曰:燧人上觀星辰,下察五木,以為火也。
    五木本身,是當年燧人氏取火之時,認為應天時,最可以取火的五種木材。
    《周禮》曰:司烜氏掌火,冬取槐檀之火。
    《淮南子》曰:燧人秋取槐檀之火,天之所複,地之所載,六合所包,陰陽所煦,雨露所扶。
    《鄒子》曰:季夏取桑柘之火。
    秋冬之際,所取用的是槐檀之火,要用槐木進行轉化,其效率是最高的,而夏季則要用桑木來進行。
    換而言之,五木其實就是昔日取火之時,所抉擇出來的最適合引火燃燒的,隻要天時合適,其在五行轉化之中,轉化為‘火氣’的效率是最高的。
    而此時此刻,在滄州城是冬天,冬天的天時,是‘心火’即將複蘇之際,可是還沒有複蘇,因此遵循的是冬時。
    那麽,這些炭是槐木嗎?
    高見開始剖析,具體的分析方法也很簡單,一般來說,最簡單的判斷方法,就是直接看形狀,因為通常的燒製方法,形狀多保留了原木本身的枝丫,樹皮造型。
    如果看不出來,敲一點下來,燒一下,根據焰色和火氣的反應,也可以用來分析。
    高見返回了營帳之中,開始研究了起來。
    槐樹樹皮應該是片狀外皮,比較薄,炭化之後會相對平滑,並且會在一些地方帶有縱向的皺紋,樹皮的外層通常具有較為顯著的縱向皮孔,尤其是長成之後的槐樹,其樹皮則會出現縱向之前那種皮孔產生的裂縫,並且這些裂縫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得越來越明顯。
    這是因為,樹皮的內部是由一係列的樹皮維管束組成,這些維管束是負責輸送養分和水分的關鍵結構,也是縱向裂痕產生的原因。
    “有裂痕,皮薄,是槐樹。”高見確認了這塊銀絲炭樹皮的具體形態。
    “既然如此……那我懂了。”高見喃喃自語。
    接下來,就等鄒束發揮了。
    在那之前,他就先認認真真的研究左岸已經暴露出來的跟腳吧。
    ————————————
    就在高見做研究的時候,柏星之,這位鎮魔司副將,又一次找到了左岸。
    柏星之走到了山峰之上,就是他上次來的地方。
    不過和上次來,區別很大,因為左家的山峰已經修複完畢了,乍一看上去和以往基本沒有區別,各種閣樓都在山峰之上修建的很好。
    隻是看著嶄新嶄新的,柏星之卻知道,住這種地方,肯定會讓左家人都有些不舒服。
    對這些世家子來說,半舊,甚至是古老的東西,用起來才順手,合身。
    比如說,他們的衣服,做好之後,都會先拿給仆人穿,因為新衣硬挺,不舒服,要等仆人小心翼翼的穿個一年半載,這一年裏不能弄髒了,還得經常活動,如此把衣服穿服帖了,磨平了,才會拿給主子穿。
    像是眼前這種,嶄新的東西堆在一起,實在是沒什麽品味,透露出一股子寒酸來。
    像什麽‘珠光寶氣’‘綾羅綢緞’之類的打扮,其實是為世家子弟們所不喜的。
    主人穿的樸素,旁邊小廝卻是光鮮亮麗,這才是常見的情景。
    之所以柏星之知道這些,是因為他很久之前吃過這個虧。
    昔日他剛剛晉升,成為了新的鎮魔司校尉的時候,意氣風發,領了俸祿,又私下裏掙了許多銀錢,又有很多人圍著他吹捧,甚至世家子弟們也來和他結交。
    那時候,柏星之便給自己置辦了一身貴衣服,花了大價錢,一身上下足有百金。
    帽子是雜色文綺,帽珠瑪瑙,身上是綾羅,有彩繡,拿金絲和銀線,繡了二色金的花邊,綴了明珠,嵌錦花纏,寶光陣陣。
    他當時剛剛升官,修為到了三境,也算是一號人物,初結識了幾個世家子,和對方約好喝酒,便穿著這身衣服炫耀著去了。
    誰知道,到了酒樓,這幾個世家子穿的卻是一身青緞白布,沒什麽稀奇,他們身後的小廝奴才,卻打扮的珠光寶氣,富貴滿身。
    雖然對方沒說什麽,依然笑臉相迎,熱情無比,還轉眼就遣退了自己的小廝,再也沒讓柏星之看見第二眼,可那一天,柏星之跟他們喝酒,總覺得不自在。
    那套衣服他也沒再穿了,過幾天就賣了,折價折了一半,血虧了五十金。
    所以,柏星之看見這些地方,就知道左家人現在肯定心裏很不爽。
    不過也沒辦法,將就著住吧。
    一想到這裏,柏星之就覺得自己心情變好了。
    一路走進嶄新的閣樓之中,還是原來的地方,左岸已經在那裏坐著等了。
    可以看見,左岸雖然一臉淡然,可是對於柏星之的突然到來,還是有些驚訝的。
    “噢,柏將軍,怎麽突然就說要過來,我這邊都還沒什麽準備呢。”左岸伸手,邀請柏星之坐下。
    柏星之也不客氣,直截了當的坐到了左岸的麵前:“高見過兩天準備回一趟滄州,說是要調查一下最近的銀絲炭。”
    “銀絲炭?”左岸的眼珠微微挪動了一下,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柏星之則繼續說道:“他說,這些銀絲炭可能有蹊蹺,這種品質的木頭拿來做法器,拿來煉丹都是極好的,燒成炭拿來取暖實在是太不對勁了,他有點放心不下,決定回去看看。”
    “你怎麽知道的?”左岸問道。
    “我畢竟是幫他擋過刺客的,過命的交情,知道這些也不奇怪吧。”柏星之如此說道。
    “哈,高見知道嗎?和他過命交情的柏副將,卻把他的行蹤和去意透露給了我。”左岸笑著說道。
    “我這是在幫他。”柏星之麵無表情的說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就多謝柏將軍了,對了,柏將軍怎麽突然想通了要來找我?”左岸旁敲側擊了一下。
    “我看見他和水家公子的那個導師來往密切,就是那個藍色皮膚的天人,滄州沒什麽佛寺和道觀,所以很顯眼。”柏星之說道。
    左家是巫覡世家,並且是滄州的實權世家之一,所以滄州的各地神廟,祭場都很繁盛,而佛寺道觀之類的都被壓製的很厲害。
    道觀還好說,有一些托身在真靜道宮的道觀零星存在,但大多都和真靜道宮一樣,是隱世道觀,很少幹涉世俗。
    而佛寺則幾乎不存在於滄州,他們的生存空間被巫覡打壓的很厲害,隻有偶爾類似於非想這樣的野生路過和尚會出現在這裏。
    這一點,也是左家推行血祭得以成功的因素之一,因為沒有其他東西和他競爭。
    或者說,和巫覡競爭的東西,都已經被左家打敗了。
    祈雨,改變天候,控製一年風調雨順這些事情,幾乎都掌握在左家手裏。
    像是武者,煉師之類的修行路徑,他們是做不到祈雨的,這需要大規模的調控天地之氣,大部分情況都是由讀書人,巫覡,或者道士,和尚,香火神之類的道統來進行。
    水家是上古傳承下來的煉氣士,不屬於以上任何一種,他們雖然具備調控天地之氣的能力,但做不到像巫覡這麽簡單輕鬆方便的就控製大範圍的天候。
    他們要出十分力,才能控製十分麵積的天候,而巫覡隻需要一分力,就能控製一百分麵積的天候。
    在麵對整個滄州,如此巨大的麵積,所有的天候調控,幾乎都得依賴巫覡才能做到,因為滄州本地的道士,和尚,讀書人之類的太少了,整個滄州最多的,其實是武者,巫覡,香火神,煉師,這幾個道統。
    不過對應的,煉氣士幾乎沒有短板,他們肉身強大,精氣充沛,法力雄渾,能驅使術法,施展神通,修行神意,手段萬千,這也是水家之所以一直強盛的原因。
    但僅限於對天地之氣的操縱和應用上,煉氣士遠遠不如巫覡,隻有繼承了一部分巫覡手段的道士,和來自天人親自傳法而誕生的佛門和尚才可以在這上麵稍稍比擬巫覡。
    像是機關師之類的,在滄州基本是屬於絕跡的狀態,神朝過於龐大的疆域,使得這個國家每個地方都有著幾乎完全不同的生態,高見去過的越州就和滄州完全不一樣。
    這種情況下,非想的出現,在整個滄州內城,都是屬於非常爆炸的那種事情,引人注目也是理所當然的了。
    聽見了柏星之這話,左岸微微頜首。
    那位天人他也聽說過,是水家公子水蒼蒼的老師,聽說從不殺生,也很少幹涉俗世,他也認識對方,是一個非常和善,也非常冷漠的天人。
    冷漠到左岸都覺得他有些冷血的地步,哪怕看見地獄一般的場景,也麵不改色,心境毫無波瀾。
    他其實是知道天人非想來了的事情,隻是沒想到,對方來這裏,居然是為了找高見。
    非想並不是第一次來古戰場觀摩,此前還調研過這裏的黃泉,千年蟬之類的特殊物種,因此左岸沒有把這兩件事聯係起來,畢竟高見和非想似乎沒有什麽太多聯係。
    隻是……柏星之這麽一說……他也警惕了起來。
    雖然天人非想和高見沒什麽太多聯係,可他們實際上也是接觸過的,因為水蒼蒼的關係,非想曾經幫助過高見,在他身上繪製了鬼子母神的神相,將滄州外城的那隻孽嬰給驅散了。
    這其實不算什麽,非想對很多世家的人也繪製過這種背後神相,其中也有些是左家的家奴,隻是有些人沒堅持下來,有些則堅持下來了,這件事也沒有被太過於重視。
    畢竟是小事。(詳情見第六十一章)
    不過全程左岸都沒有露出什麽表情,對他來說,喜怒不形於色已經是本能一樣的事情了,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也是基本素養。
    這是作為左家曾經的掌舵人所應有的涵養。
    前幾天的‘草’純屬特殊事件而已。
    “原來如此,高見還和水家的那個天人有一些關係啊……那我知道了,柏將軍,多謝,有機會的話,可以常來喝茶。”左岸思索了一會,笑著對柏星之說道。
    而柏星之則表情冷淡:“常來就不必了,我對你們世家沒什麽好感,告辭。”
    柏星之起身,準備離開。
    而這個時候,左岸卻叫住了柏星之。
    他起身,對著柏星之的背影說道:“柏將軍,你吃豬肉的時候,會吃血脖子肉嗎?”
    血脖子肉,也就是高見所說的‘淋巴肉’,俗稱為血脖子,是豬脖子周圍一圈味道很差,口感也差,還有一股子騷氣的部位。
    於是柏星之說道:“當然是不吃的,一般都是割掉吧。”
    左岸則接著說道:“但血脖子肉是精氣匯聚的地方,很重要,如果割掉的話,會變的很虛弱,容易得病,得了病就好不了,豬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有這個東西。”
    “可是,你不會吃血脖子肉的,誰都不會吃,還會覺得這個東西很惡心,大概也隻有屠夫怕浪費了,會留著自己吃,或者喂狗吧。”
    左岸像是感慨般的說道:“世家,就是神朝的血脖子肉啊。”
    柏星之不回話,隻是往前走去,但他重複了一句:“可別覺得我是在幫你們。”
    “好,我知道的。”左岸點頭。
    “高見應該會在明晚出發,我看見他去找白大夫了,應該是去要一些加速恢複的藥物,他想回滄州去查探這些鬼木所煉製成的炭的真相,他估計已經猜到了這些鬼木和你有關係。”柏星之補充了一句,隨後直接離開了這裏。
    左岸看著柏星之的背影。
    和自己猜的沒錯。
    柏星之毫無疑問很討厭世家,但他又‘羨慕’‘嫉妒’世家,他之所以厭惡世家子弟,是因為他不是世家子弟。
    那麽對於高見這種能夠攀上水家,又能攀上勾家的人,他肯定不會很喜歡。
    那麽……給他伸出左家的橄欖枝,他說不定就會爬上來。
    至於高見……
    去滄州看看鬼木的情況?
    嗬嗬。
    他會死在路上的。
    ——————————
    而高見這邊,在一個夜晚,他趁著夜色,的確出發了。
    鎮魔司在這片古戰場的大營並不是封閉的,而是人來人往,每天都會有許許多多的人進進出出。
    高見在其中並不起眼,而且他也沒有鬧出什麽很大的動靜。
    騎上走龍,沒有飛,也沒有讓走龍很張揚的噴火踏雲而行,甚至走龍下意識的想要噴火吐煙,立馬嘶鳴,開始奔跑的時候,都被高見一拳頭給砸腦袋上給砸停了。
    走龍顯然有點懵,委委屈屈的停下來,減慢了速度,一溜小跑的往外麵去了,速度和普通的靈馬沒什麽區別。
    “以後有的是機會讓你跑,現在就別張揚了。”高見對走龍說道,然後摸了摸它頭上的包:“吃了這麽多好東西,你不會覺得都給你浪費了吧?”
    高見這麽說著,就看見走龍又歡騰了起來。
    馬啊……還真是好懂。
    不過,現在看起來,走龍似乎……有怪化的表現了。
    也算是好事吧。
    看走龍的樣子,他很有可能因為吃高見殺的那些妖獸肉,吃的陽氣充沛,再加上每日奔襲的鍛煉,快要打開膻中了。
    作為天馬,他天生神關三竅裏隻有泥丸,沒有玉枕和百匯,精關則三個全有,氣關則隻有命門,沒有尾閭和氣海。
    換而言之,天馬本身隻有一關五竅,如果不化形,或者用其他的手段增加別的竅穴,那麽他最多也就是六境。
    不過那些都太遠了,能開啟膻中,已經相當厲害了,畢竟天馬本身已經很強了,妖化和怪化本身都是在增加這些已有的強度。
    妖化是神關開竅,自此之後開啟靈智,能夠思考,而怪化則是其他方麵增強,但並不會變聰明,變的能思考。
    這樣導致了,妖獸實際上是一個種族,有自己的聚居地和勢力,還發展出了文明,而怪獸隻是單純四處遊蕩的強大野獸而已。
    但走龍本身就很聰明,這是種族優勢,因此,他怪化之後,一些羸弱的種族,比如蟲子,兩境之後都未必能比走龍更強。
    就和人族,真龍,麒麟,鳳凰的對比一樣,作為萬物靈長,這些種族不開神關,他們一樣比大部分妖物妖化了之後還要聰明。
    同時,真龍對比人族,就算都不開竅,真龍還是會強上很多。
    這就是種族差異,後天修行和先天天賦是兩碼事,是羨慕不來的。
    而天馬這個種族,其實算是很好的了,單單看他不開竅的時候,能靠在拚死一搏的情況下肉身日行萬裏,平時狀態日行兩千裏,還能飛,就可以感受得到它的肉體強度。
    開了膻中之後,精氣更足,體力更是提升巨大。
    “爭取這幾天就突破吧,到時候我再給你搞一點東西來吃,膻中這種竅穴,靠吃靠練也是能硬莽突破的。”高見拍了拍馬脖子,如此說道。
    走龍現在突破在即,速度也比最開始快了不少,高見覺得,要是以後突破到了一個程度,是不是可以在一天之內跑個幾十萬裏啊?
    走龍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反正帶著高見,在夜色之中開始了奔馳。
    滄州都城距離古戰場,大概一萬多裏,上次走龍就在亢奮的情況下跑了一整天,不過這次高見可沒有那麽多妖獸精血給他吃,所以會慢一些。
    如果讓走龍以普通的速度慢慢溜達過去,估計需要四天左右。
    而如果加速,讓走龍一路狂奔,不惜馬力的情況下,應該會在明天中午的時候趕到滄州都城,不算太慢。
    隻是代價是走龍可能會死,活活累死。
    天馬還是很脆弱的。
    高見折中了一下,他專門晚上趁著走龍體力充沛的時候,一路狂奔,狂奔到午夜,馬力不支的時候,減慢速度,路上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休息到上午,大概兩個多時辰,然後再加速跑,最後在下午黃昏的時候趕到滄州都城。
    非常完美的計劃。
    對走龍來說也不會危及生命,因為有蛟珠可以幫他辟風,不至於大部分力量都拿來對抗風的阻力。
    不過,哪怕是這樣,他大概率會掉很多的秤就是了,這種極速狂奔對馬的身體壓力還是很大的,之後得給他好好補一下,吃點好東西。
    隻是沒有了白山江水族,得好好思考一下那些妖獸肉該怎麽搞,從哪裏搞。
    高見一邊思索,一邊離開了大營,看著身後幾乎已經看不見了,然後猛的開始了加速。
    之前走龍溜溜達達的,顯然不爽,他身體變健壯之後,他一直都沒有全力奔馳過。
    這下終於可以撒歡的跑了,卻見他的開始加速,
    隨著周圍狂風的吹拂,蹄子和地麵鏗鏘碰撞,隆隆作響,每一次加速都會發出轟鳴,為這趟旅程提供了永不停歇的伴奏曲。
    但是很快,風聲就消失了,隻剩下馬蹄聲。
    走龍以比高見想象還要快的速度往前疾馳,在失去了風阻之後,他比高見預料的要快上足足兩成!
    以這個速度的話,走龍就可以多休息一個時辰了。
    好事,好事。
    高見心情極好,於是繼續控製蛟珠,往前疾馳。
    說實話,這也挺累人的。
    控製蛟珠本身也是需要精力的,不是拿著就隨便控製,雖然並不需要使用控製風力的法力,可消耗的是‘心神’或者叫‘心力’。
    然而還好的是,高見已開絳宮,心力充沛,精不馳而神不疲,不會隨便就被累死,一晚上而已,雖然會有點累,但還好。
    一路上,高見身披夜露,頭頂繁星,快速離開了古戰場。
    露水這種東西也挺稀奇的,因為在天地之氣凝滯之後,本來是連露水都消失了的。
    所謂露水,一名天乳,一名天酒。
    因夜氣著物為露,《玉篇》曰:“天之津液,下所潤萬物也。”謂之‘天酒凝甘露,煙雲杳靄中’,便是如此。
    所以,一般情況下,在沒有調控天候的地方,是不會誕生的露水的,因為‘夜氣’本身也已經凝滯了。
    不過,在古戰場的秋分之氣,以及滄州正常被巫覡所調控了天候的地界,二者分界線上的某種類似於河口鋒一樣的地方,高見穿過了這一層‘河口鋒’,就讓他的身上瞬間出現了一層露水。
    這種河口鋒,就類似於‘涇渭分明’時所表現出來的形態,表現為兩種水體之間形成的較為明顯的界麵,類似於涇河與渭河一邊清,一邊濁的狀態。
    撞破這層界限,還挺爽的。
    “是秋分和白露嗎?”高見推測著自己這一身露水的來源。
    秋分白露,寒氣增長,恰好遇到了外麵的冬氣,二者相撞,撞出了一身的露水。
    “夜氣碰撞到冬氣,居然會生出露水來,又學到了。”高見心情不錯。
    各種氣的流轉,五行的變化,真是玄妙。
    聽說,五行也不隻是五種物質,五種氣,而是代表了物質的五種狀態。
    木曰曲直,火曰炎上,土曰稼穡,金曰從革,水曰潤下。
    這說明了木行代表了生長,變化的能力,火行代表了溫熱、上升的特性,土行代表了生化、承載、受納的能力,金行代表了沉降、肅殺、收斂的性質,而水行代表了滋潤、下行、寒涼、閉藏等性質。
    這說明了,五行並非是物質,而是一種‘規律’,一種事物的本質,就像是質量,波長一樣屬於事物本質的一種特性。
    而此刻是夜晚,天地生出夜氣,夜氣屬於‘下降’‘寒涼’,又碰見了冬氣,也是寒涼的性質,二者相加,便生出了水氣,於是便一身都披上了露水。
    這也是五行變化的一種啊。
    高見隻覺得,自己似乎又學到了很重要的東西,對五行生克的理解似乎也更深了。
    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每時每刻,似乎都能夠從外界學到東西。
    高見揮手,體內五行之氣調動,露水在他手中凝結,然後又消散成白煙。
    這是他利用自己五髒的五行之氣所凝聚的火氣,通過心火將露水蒸幹。
    好事,好事,每進步一點,就能感受到距離目標更近一點。
    就在這樣的思考中,很快,便是一夜過去。
    看天上月亮的位置,此刻已經是寅卯交更之時,也就是早晨四點左右,雖然太陽還沒升起來,但已經有了微弱的天光。
    啟明星,也就是太白金星,已經開始閃耀,昭示著一天即將開始。
    走龍已經跑的有氣無力,哼哧癟肚了,渾身汗水,汗出如血,仿佛剛剛從血泊裏爬出來的一樣。
    “好,就在這裏休息吧,早到了這麽久,就休息三個時辰吧等到中午再出發。”高見看了一眼天色,如此說道。
    走龍緩了一口氣,跳了起來,把高見從背上甩了下來。
    高見翻了個跟鬥,穩穩的落到了地上。
    “這邊有林子,還有一條小溪,你就在這邊歇一歇吧,那邊好像有人煙,我去看看情況。”高見對走龍指了指小溪。
    走龍也不猶豫,直接跳進了水裏,卻聽見‘刺啦’一聲,不像是馬匹入水,更像是燒紅的鐵塊放進了水中,水麵更是微微泛起了氣泡和白煙。
    肉眼可以看見,走龍的表情一下就軟糯了下來,簡直就像是變成了那種冬天泡在溫泉裏,眯著眼睛的包子臉。
    對一匹神駿的天馬來說,這表情還挺稀奇的。
    不過,走龍能得到休息,那就最好了。
    高見轉身伸了個懶腰,其實他也挺累的,不管是操縱蛟珠幫高見
    恰好路過了一個村子,去那邊坐一下吧,順便去殺點妖怪。
    現在的滄州,不管是什麽地方的存在,肯定都有土地神,山神,亦或者水神,這都是左家的勢力導致的,也是他們‘血祭’體係的重要一環。
    簡直就和每個村都有的村長一樣普遍,山神和土地這種基礎的神祇,是左家掌控整個滄州地界基層勢力的關鍵,是這頭龐然大物感知滄州每一個細微動靜的觸須。
    一個村子,就代表有一個山神,就代表走龍休息的時候,自己還能給他加個餐。
    說起來,馬居然可以吃肉,還挺神奇的,不過高見以前也見過馬把路過的小雞仔嚼了吃了,想來隻要有機會能吃肉,恐怕沒有動物能拒絕吧。
    這個世界就是這般殘酷啊,弱肉強食,就連滄州現在的血祭,世家治世的現狀,也是因為這條原因而出現的。
    隻不過,既然弱肉強食,那麽當妖物和這些神祇成為了弱小的一方,他們也得被吃,不然的話,豈不是顯得雙標了?
    於是高見提著刀鞘,將刀掛在腰間,朝著那邊走去。
    此刻寅時卯時交割的時間,差不多是淩晨四點多,這個時候,其實已經是要起床幹農活的時間了。
    高見已經可以看見,有不少人正在幹活。
    如果是夏天的話,這時候就要起床,理田中荒穢,除雜草,除蟲之類的,趁著這段時間稍有光亮,不至於完全黑暗,比較涼快,暑氣沒上來,在正午之前幹完活,這樣午間就可以休息,而不用頂著烈陽幹農活了。
    要是沒幹完,那可就要遭老罪了,頂著烈陽做農活,輕則皮膚曬傷脫皮,一層一層的掉,又癢又疼,重則直接中暑,搞不好就死了。
    中暑是會死人的。
    而在冬天的時候,對農民來說,這時候也要起床,為的是打理靈材。
    對神朝農民來說,糧食產量不是什麽問題,在農家修士改良的靈種麵前,畝產動不動就奔著三千斤,五千斤去的。
    不過,實際上還有很多人挨餓,因為神朝的稅負,極其之重。
    而且交稅的方法也不是金錢,而是靈材,類似朱果,黃精,丹參,徐長卿之類的。
    官府每年都會發下靈材種子,要求交上一定份額的靈材,或者用妖獸材料之類的進行補足。
    這樣一來,神朝農民隻有很少的精力去照顧糧食。
    十畝地,能有一畝種吃的就很不錯了。
    不過,神朝對此卡的很死,使農民卡在吃不飽餓不死這個階段,也不至於造反。
    所以,這麽些年,一直都很平穩。
    這麽想著,高見踏入了村莊裏。
    剛剛進來,就看見一尊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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