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年女性被凍死在角落裏。

    起初她縮成一團沒人發現，直到她去找保暖衣物的兒子返回，才發現他母親已經死了。

    這是基地被破壞後，凍死的第一個人。

    又或者不是第一個。

    失去母親的兒子瘸著一條腿，失聲痛哭。

    竊竊議論的聲音從這母子兩人周圍，像波浪一樣蔓延出去。

    “凍死了，這是凍死的。我們也會凍死的……”

    “基地被破壞了，房子都倒了，什麽都沒有了，我們靠什麽活？”

    “太冷了……我好冷……”

    “南方基地不帶我們走，我們隻有死路一條！”

    死神的腳步正一步一步逼近，踢踏的腳步聲仿佛踩在了每個人的神經上。

    被警戒線隔絕在外的人群開始有意無意朝前擁擠。

    蘇澄聽見又有人說“他們就這麽幾個人，而我們有這麽多人。”

    “憑什麽我們要聽他們的安排，咱們走不了，誰也別想走！”

    “大不了魚死網破！同歸於……”

    “砰”一聲槍響，那個說“同歸於盡”還沒說完的男性眉心中彈，倒地死亡。

    把他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奧古斯汀吹了一下仍在冒煙的槍口，高聲說道“誰敢來試一試，看看是你們的拳頭快還是我的槍快！”

    往前的人群，在奧古斯汀說完這句話之後，明顯地瑟縮了一下。

    “可是我想活著！我不想死！”

    擁擠的人群裏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不管是已經通過檢測的異能者，還是正在排隊接受檢查的人，都朝那個聲音來源望去。

    看不到是誰喊的。

    因為喊出這句話的人越來越多。

    “我想活著啊！”

    這是憤恨的聲音。

    “我不想死啊……”

    這是帶著哭腔的。

    排隊接受檢測的人群裏，一名父親通過檢測，而排在他後麵的兒子卻沒有通過。

    得知結果的時候，父子兩個相顧無言。

    片刻後，父親邁過警戒線，兒子看著他的背影，淚水奪眶而出。

    後麵接受檢測的是兩個聯盟軍，一男一女。

    男的叫陳鐵，女的叫關妍。

    聯盟軍中禁止戀愛，但沒人知道，其實他們是一對情侶。

    陳鐵毫無意外地先通過了檢測——他早就知道自己有異能。

    但他的伴侶沒有異能。

    陳鐵還沒邁出一步，關妍就已經泣不成聲。

    片刻的思索過後，陳鐵對檢測人員說自己放棄資格。

    “你確定放棄嗎？”

    奧古斯汀不知道從哪兒擠了過來，圓圓的眼睛在陳鐵和關妍之間轉了轉。

    在再次得到陳鐵放棄的回答後，他笑眯眯地對關妍說道“他是異能者，卻放棄了資格，這樣名額就少了一個，你如果願意的話，可以頂替他的名額，跟我們去南方基地。去了南方基地，就不用在這裏凍死了。”

    奧古斯汀說完，臉上的笑容更盛，又問了關妍一遍“你願意嗎？”

    蘇澄聽見奧古斯汀的話，皺了皺眉。

    果然，在陳鐵的注視下，關妍猶豫了。

    “他在騙她。”蘇澄忽然說了一句。

    “什麽？”陸昱城沒懂她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他們兩人在檢測開始的時候，就一直站在人群的最外圍。

    蘇澄的洞察力非同尋常，陸昱城自然不知道她一直關注著全場。

    蘇澄就把檢測隊伍那裏發生的事情跟陸昱城說了。

    在奧古斯汀的引誘下，關妍點頭同意頂替陳鐵的名額去南方基地。

    陳鐵不敢置信，憤怒，失望，對關妍破口大罵。

    原本相愛的兩個人，瞬間撕破臉皮。

    可在他們吵完之後，關妍準備踏過警戒線的時候，奧古斯汀兩手一攤，說他剛剛隻是開玩笑的。

    陸昱城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奧古斯汀性格，有些……不對，是十分惡劣。”

    蘇澄道“惡劣歸惡劣，但人性脆弱……”怎麽可能禁得住考驗。

    陸昱城舉起雙手做投降狀“你要是不去南方基地，我肯定也不去。任憑他威逼利誘我也不去。”

    蘇澄原本低沉的心情，被陸昱城逗得稍稍輕鬆了些。

    這時，她背後的小希望睡醒了，咿咿呀呀去抓蘇澄的頭發往自己嘴裏塞。

    “看樣子是餓了。”陸昱城說。

    他掏了掏製服褲袋，摸出一塊帶包裝的壓縮餅幹。

    但打開包裝，才發現裏麵的壓縮餅幹都已經碎成渣了。

    他把餅幹渣連著包裝紙一起塞給小希望，小希望捏著餅幹渣往嘴裏塞，終於是不抓蘇澄的頭發了。

    “你口袋裏還有這個呢？”蘇澄看陸昱城。

    “鐵牢裏發的口糧，我不想吃就放著了。”陸昱城隨口答著，“就是可惜碎了，這玩意本來就難吃，現在更難吃了。”

    他邊說著，邊幫小希望把吃進嘴邊的頭發捏出來，問蘇澄“這小家夥你從哪兒撿的？”

    蘇澄道“野外，峽穀。”

    想起小希望家人的托付，蘇澄心底歎了口氣。

    現在基地被毀，她麵臨著兩個選擇——

    一去南方基地。

    二留下。

    蘇澄內心更趨向於第二個選項。

    這裏的野外於她而言，生存環境不算太惡劣，以她的能力，自己生存下去完全沒問題。

    但現在的問題是，她還帶著小希望。

    小希望雖然不畏懼寒冷，但食物她總是要吃的。

    野外能找到的食物，恐怕十分有限。

    她也一直沒有問陸昱城的決定。

    等待檢測的隊伍排得很長，一眼望不到頭。

    但即便這樣，若活下來的人都已經來等待檢測，那整個基地在這次變種侵襲中活下來的人，隻有大概六千人左右。

    警戒線附近時不時傳出笑聲或哭聲，那是生的慶幸和死的離別。

    俞泰初加了一排持槍警戒的隊員，在槍支的威懾下，沒有通過檢測的人群隻能往後退，再往後退。

    不遠處，幾個男人朝這邊走了過來。

    他們不是聯盟軍，走到陸昱城麵前的時候，向他敬了個不標準的軍禮。

    蘇澄打量了幾眼，看穿著，他們幾個應該是兌換站或者供給站的工作人員。

    “指揮官，我叫柯文。”

    柯文指了一下身後跟著的四個男人，“我們都是1號兌換站的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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