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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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奉容告辭離開賴府時,賴家姐弟看向她的目光都並不算友善,隻是有些不同的是,賴寶鬆的目光中除卻明晃晃的惡意之外,還帶著全然不曾加以掩飾的垂涎。
    等她在芸青的攙扶下上了馬車,賴寶鬆才移開目光,低頭狠狠啐了口唾沫,道:“今日若不是這江奉容,事情怎會落到如此地步?一介孤女而已,等尋了機會,我定是不會輕易放過了她,到那時她便是跪在我跟前求饒也是無用!”
    “此事不急。”賴寶瑜輕歎道:“眼下謝嘉瑩那邊,才最要緊。”
    賴寶鬆外裏間瞥了一眼,皺眉道:“謝嘉瑩?今日這樣鬧了一番,此事哪裏還有什麽指望?”
    瞧謝嘉瑩那模樣,即便不曾將一切說破,也能猜出她大約是已經知曉了一切。
    在這時候謝嘉瑩能不報複他們賴府已經是萬幸,哪還敢再奢求其他?
    賴寶瑜卻道:“今日之事雖然未成,可我也處理得幹淨,無論是江奉容還是謝嘉瑩都不可能查到任何證據,況且這層窗戶紙既然還不曾捅破,一切總還有回轉的機會。”
    說罷,她向前幾步,依舊是笑意盈盈地與過來同她告別的謝嘉瑩寒暄,即便謝嘉瑩神色始終帶著冷意,賴寶瑜麵上笑意也還是未曾變過,她甚至神色未改地邀請謝嘉瑩下回再來。
    就好似今日當真什麽事情也不曾發生過一般。
    ***
    距離隋璟被送去西山大營已近一月,這些時日以來謝皇後日日牽掛,幾乎是無時無刻不想著將她的孩子接回宮中來。
    她遣去打探消息的人每隔三兩日便會傳遞消息回來。
    雖然每回傳來的消息都說如今的隋璟對於軍營中的生活並無任何不適應之處,可謝皇後的心卻始終還是半懸著,連半夜驚醒,都是夢見了隋璟在那軍營中受盡了折磨。
    那日午憩,謝皇後又夢見了隋璟,她夢見隋璟在軍營中被人肆意欺淩,渾身上下被打得連一處好的地兒都沒了,還一個勁兒喚她,求她救救自己。
    謝皇後猛然睜開眼睛,額頭已經是布滿了冷汗,她大口地喘息著,喚了畫萍進來。
    畫萍打簾子進來,一見謝皇後的模樣,慌忙拿了帕子上前給她擦汗,“娘娘這是又夢見三殿下了。”
    謝皇後有些疲憊地嗯了一聲,片刻後睜開眼睛,啞聲道:“陛下那邊,如何說?”
    畫萍道:“依著娘娘的意思,並未提及三殿下的事,隻請陛下今夜過來用膳,陛下已經應下了。”
    謝皇後點頭,吩咐道:“別忘了也遣人去一趟漪春殿。”
    畫萍應道:“是。”
    當日夜裏,便有永祥宮的人匆忙過來,說是請江奉容過去用膳。
    江奉容幼時便被送入宮中,名義上甚至是養在謝皇後膝下的,但卻鮮少有在永祥宮用膳的時候,更別提說特意被請去用膳了。
    此時永祥宮遣人過來,江奉容自然知曉謝皇後此舉怕是有別的意圖,但卻也還是應下,道:“姑姑稍等,容我去換身衣裳。”
    畫意並未催促,隻應道:“姑娘且去換便是,奴婢在此侯著。”
    江奉容便轉身入了內殿,芸青一邊幫她整理衣裙,一邊歎息道:“這個時辰請小姐過去,怕也不是什麽好事。”
    江奉容淡淡道:“凡是她喚我過去的,哪裏有什麽好事。”
    芸青張了張嘴,大約是想說些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卻還是生生咽了下去。
    因為她知曉,在這皇宮中,江奉容向來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願意如何,不願意又如何。
    沒人會在意。
    所以她還是沒將那些話說出口,隻是默默地幫著江奉容理好衣裙。
    換好衣裙,江奉容不曾耽擱,與畫意匆匆趕往永祥宮。
    一路上,江奉容心底也有著各種猜測,但她未曾想過的是她來時聖人居然也在。
    聖人與謝皇後關係疏遠在宮中從來不是什麽秘密。
    入宮的幾年間,江奉容近乎日日來永祥宮向謝皇後請安,可卻從未有過一回在此處遇上聖人。
    即便年節,依著祖製應當留宿於皇後宮中的日子,聖人也習慣用各種由頭避開。
    他似乎從不掩飾對謝皇後的厭惡。
    隻是近兩年或許是年歲漸長,沒有心力再去計較過去的一些事了,聖人與謝皇後的關係仿佛體麵了許多。
    譬如前些時日的生辰宴,譬如此時,聖人正與謝皇後坐在一起用膳。
    江奉容走上前去,恭敬地向二人見了禮。
    “起來罷。”聖人道:“這個時辰過來倒是正好,坐下一同用膳吧。”
    江奉容垂首道:“陛下,阿容在一旁伺候便是。”
    聖人可以邀她坐下一同用膳,可她若當真如此,那便是不懂規矩了。
    她在宮中這些年,從謝皇後這兒,旁的或許沒有學到,可規矩卻是學了不少,該與不該,她心頭再清楚不過。
    江奉容的話音落下,謝皇後卻笑著道:“阿容,既然陛下都讓你坐下一同用膳了,那便坐下一同用膳就是,家人之間,何須講究這些所謂規矩。”
    謝皇後如此說了,江奉容再作推諉,那便有些說不過去了。
    她隻能道:“多謝陛下,多謝娘娘。”
    而後恭順地坐下。
    雖是同桌而食,可江奉容與帝後二人卻又是涇渭分明。
    她一舉一動皆無比恭謹,手中筷子幾乎是沒動過幾回。
    謝皇後卻一個勁兒地給江奉容碗中添菜,還與聖人閑談道:“阿容這孩子的性子向來如此,臣妾與她說過,來了臣妾這兒,當作在自己家中便是,可她卻還總如此拘謹,如今陛下來了,可要好好說說她。”
    聖人聽得謝皇後此言,神色好似柔和了幾分,他點頭道:“阿容,皇後這話說得不錯,你在宮中也待了好些年了,不必再如此拘束,隻將這兒當作自個家裏便是。”
    江奉容在心底輕輕歎了口氣,而後應道:“是,阿容知道了。”
    如此,她便也當真稍稍鬆緩了些。
    等聖人擱下筷子,謝皇後便悄悄給一側的畫萍使了個眼色,畫萍會意,悄悄退了出去。
    不消多時,她又從殿外走了進來,手中卻端了一碗渾濁的藥汁,她福了福身後道:“娘娘,到喝藥的時辰了。”
    謝皇後從畫萍手中接過那碗湯藥,就聽得聖人道:“怎麽喝起藥來了?”
    湯藥當著他的麵送到謝皇後的手中,他再如何不在意謝皇後,卻也不可能不問上一句。
    謝皇後還未曾開口,畫萍卻先對著聖人跪了下來,聲音哽咽道:“陛下,自從三殿下被送去西山大營後,娘娘的身子就垮了,茶飯不思便也罷了,夜裏更是總被噩夢驚醒,若是再如此下去,奴婢隻怕……”
    等畫萍將準備的說辭盡數說了,謝皇後才皺眉嗬斥道:“陛下麵前說什麽渾話!”
    畫萍卻並未噤聲,反而朝著聖人用力磕頭,“求陛下開恩,放三殿下回宮罷,娘娘不願因著此事讓陛下為難,縱然有諸多苦楚也隻一人生生受著,可奴婢見娘娘日夜煎熬,也實在心疼啊!”
    說罷,她抬眼看向一旁的江奉容,“江姑娘,您幼時便入了宮,一直是養在娘娘膝下,娘娘待您,便如同親生女兒一般,三殿下亦是喚您一聲‘阿姐’,如今,您竟是連給三殿下求求情也不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