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坤關掉發動機，大飛依靠慣性向岸邊滑去，馬哥看著吳哥和陳東方道，“吳哥，小陳，這次總算是撿回一條命，下次打死我也不來了......這生意，我準備退股......”
    仿佛是和他商量好了一樣，吳哥也跟著說，“我也要退股，我還有大好年華，不能把性命丟在這裏......”
    海叔親自帶人在河邊迎接，見到淋得像落湯雞一樣的幾人，海叔心疼地道，“辛苦了，這裏交給我們，你們回去洗個澡，好好睡一覺。”轉身安排人把他們攙上車，送回家和酒店。
    陳東方在酒店房間裏美美地洗了個澡，房間裏已經送上各類吃食，他狼吞虎咽把肚子塞滿，倒在床上便睡了過去。
    等陳東方醒來，已經是中午了，他搖搖晃晃出了房間，尋到海叔辦公室，看見馬哥和吳哥坐在那裏。
    從窗外照進的陽光在牆上搖曳不定，將三個人的身影拉得又長又瘦。吳哥和馬哥癱坐在沙發上，臉色蒼白如紙，眼神中滿是劫後餘生的驚恐。他們剛剛從一場生死攸關的海上走私危機中僥幸逃脫，此刻，心中的恐懼如潮水般洶湧。
    吳哥顫抖著雙手，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皺巴巴的香煙，點燃後猛吸了一口，試圖借此平複自己的情緒。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說道：“海叔，這次可太險了！我們的船剛敲開交貨地點，就被海關的巡邏艇盯上了。那些家夥的速度快得要命，警笛聲震得我們耳朵都快聾了。我們拚命地逃，船在海浪裏橫衝直撞，好幾次差點就翻了。”說著，吳哥的手不自覺地哆嗦起來，煙灰抖落在了地上。
    馬哥在一旁不住地點頭，眼神中充滿了恐懼，他接著吳哥的話說道：“是啊，海叔！那些海關的人窮追不舍，槍口都對準我們了。我當時真以為自己要死在那片海裏了，心裏怕得要命，這輩子都沒這麽害怕過。”馬哥的聲音帶著哭腔，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指關節都泛白了。
    看著這兩人嚇破了膽的樣子，海叔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從抽屜拿出一塊普餌茶磚來。
    吳哥又接著說道，“海叔，我不想幹了，要退股。你算一下總帳，把股本退給我吧......”
    海叔剛拿起一根茶針準備撬茶磚，聞言手中動作停了一下，“小吳，你的這個想法要慎重，先回家跟你爸商量一下怎麽樣？畢竟當初讓你來跟著我，是他的主意......”
    吳哥低頭不語，手裏隻是轉著杯子。
    海叔又勸道，“你們這代人，是溫室裏的花朵，沒經過大風大浪......我們這一代人，什麽沒經過？不要因為一次遇險，自己就變得畏縮不前了......”
    海叔還沒說完，吳哥“啪”地把杯子摔在地上，眼淚流了下來。
    “海叔！你別五十步笑百步！你經曆過那場合嗎？緝私艇在後麵追，我們在前麵跑，就差那麽近，我都能看見警察手中的槍......”
    “要不是阿坤膽子大，我們三個現在已經關在拘留所了！”
    “海叔，我們是想掙錢，可不想被關進去！不想有命掙錢沒命花啊......”
    吳哥說著，眼淚接著往下落，撲哧撲哧落到膝蓋上，又掉到地毯上。
    辦公室裏的座鍾敲響，吳哥的膝蓋的褲子已經濕透了。海叔鐵青著臉，慢悠悠用茶針撬開普洱茶磚，蒸騰的水汽模糊了他眼角的刀疤。
    “小馬，你呢，你什麽意見？”海叔的目光落在馬哥身上。
    "海叔，昨晚最危險那一刻，我們的大飛就要跟緝私船相撞，其實我們的大飛撞不過緝私船，他們的船噸位大多了，撞上去我們必死無疑，"馬哥的手指神經質地敲擊紅木茶幾，煙灰簌簌落在茶幾上，"阿坤賭他們會避讓，賭他們的命比我們的命金貴，我們才逃出一條路來……最後阿坤檢查了一下，柴油機爆了四顆缸釘，有三個發動機全廢了......"
    “海叔，這樁生意風險太大，吳哥講得有道理......”
    海叔突然笑出聲來，"二十年前我和你們的阿爸，走粉過羅湖橋，邊防武警的子彈就貼著耳朵飛。第二次再去的時候，我們心裏也怕！但我們心想反正是一條爛命，要麽被打死，要麽就窮死，所以我們憑著夜色掩護，又進了香江......"他枯瘦的手指戳向自己太陽穴，腕上沉香念珠撞出悶響，"知道這條疤怎麽來的？"
    海叔的話沒有打動馬哥，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海叔，你們那都是老黃曆了！現在緝私艇有熱成像儀，夜色根本掩護不住。老方藝高人膽大，開大飛的技術，誰聽了都得豎個大拇指！可他這樣的高手，上周同樣在沙頭角被截，老方逃脫不掉，船翻了掉進海裏......."
    “富貴險中求！”海叔突然暴喝，茶針"當啷"砸在錫罐上。“你們！不能坐吃山空！我給你們鋪了這條水上黃金路，你們怕死不敢幹，等你們把家底吃空了，將來怎麽辦？難道去碼頭扛凍魚！”
    可能是覺得自己語氣太嚴厲，海叔皺了皺眉頭，努力緩和著語氣，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緩緩說道：“你們兩個小子，這點風浪就把你們嚇成這樣？我早就跟你們說過，幹我們這行，哪有不冒風險的？富貴險中求，沒有風險，哪來的富貴？”海叔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屑，他覺得這兩個年輕人還是太稚嫩了。
    吳哥咬了咬牙，抬起頭，看著海叔，眼神中充滿了堅定：“海叔，我們知道這行有風險，可這次真的太危險了。我們差點就回不來了，要是真出了事，家裏人可怎麽辦？我們不想再這麽提心吊膽地過日子了......”吳哥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透著一股不容動搖的決心。
    馬哥也站起身來，走到海叔麵前，誠懇地說道：“海叔，我們真的怕了。每次出海，心裏都像揣了隻兔子，七上八下的。這種日子實在是熬不下去了。我們不想再冒險了，這次回來，就是想跟您說，我們決定退出生意。”馬哥的眼神中充滿了無奈和疲憊，他已經厭倦了這種隨時可能喪命的生活。
    海叔聽了他們的話，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他猛地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茶水濺了出來。“你們說什麽？退出生意？你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這些年，我們辛辛苦苦打拚，才有了今天的局麵。你們現在說退出就退出，對得起我這麽多年的栽培嗎？”海叔的聲音提高了八度，眼中閃爍著憤怒的光芒。
    吳哥和馬哥被海叔的反應嚇了一跳，他們低著頭，不敢直視海叔的眼睛。吳哥咬了咬牙，鼓起勇氣說道：“海叔，我們知道您對我們好，這些年也多虧了您的照顧。可是，我們真的不想再過這種擔驚受怕的日子了。我們想找個安穩的工作，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吳哥的聲音有些哽咽，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哀求，馬哥在一旁附和道：“海叔，我們也不想讓您為難。但我們真的害怕了，不想再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了。希望您能理解我們。”
    吳哥和馬哥靜靜地站在那裏，等待著海叔的回應。辦公室裏一片寂靜，隻有牆上的時鍾在滴答滴答地響著。
    海叔看著眼前這兩個年輕人，心中五味雜陳。他歎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一些：“你們兩個小子，真是讓我失望。我還以為你們有多大的出息，沒想到這麽一點挫折就把你們打倒了。算了算了，既然你們要退出，那我也不勉強你們。不過，你們要把這批貨送完才能走......”
    “至於小陳，”海叔靠在椅背上，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落寞，“小陳，你講過，要幫我幹半年的，你不會也食言吧？”
    陳東方歎了口氣，他非常理解馬哥和吳哥，但他跟這兩位不一樣，他是當眾做了承諾的。
    “海叔，您放心，我答應過幫您做半年，一天也不會少。”
    “小陳到底是俠義心腸，”海叔悠悠地說，“大浪淘沙，方顯英雄本色！我經曆的大浪多了，雖不敢說自己是英雄，但在江湖上也留下點美名！小陳，你確實很仗義！和我年輕時，有得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