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外出借宿了，陳東方鋪下床單，抱著頭躺在地板上，又蓋了一層毯子，試圖快點進入夢鄉。
    但今天白天經曆這麽多事，他的大腦異常興奮，不但無法入睡，而且聽力也好了起來。
    他聽見胖子和芳姐的房間裏，雖然滅了燈，但兩人正在竊竊私語。
    芳姐：“這個姓金的女人不一般......”
    胖子：“長得挺精致的......”
    芳姐：“你懂什麽，這女人身上穿的，手上戴的，臉上描的，都說明她不是一般人......”
    胖子：“東方哥也不知道從哪裏撿回來一個寶......”
    芳姐：“寶？太可笑了，這是一個禍害，咱們要跟她遠一點，你沒看見柳姐咬牙切齒的樣子麽？”
    胖子：“柳姐為什麽咬牙切齒？”
    芳姐：“你們男人不懂，睡覺睡覺。”
    陳東方把頭轉了轉，聽到小紅和雷子在講話。
    “姓柳的女人吃癟了！陳東方根本不喜歡她，還自作多情，真是臭不要臉......”
    “小紅，你這話說得有些過了，在外麵千萬不要這麽講。”
    “哼，在外麵我才不說呢......你說陳東方從哪兒搞來這麽一個尤物？”
    “我看陳東方對她沒有意思......”
    “哼，這女人騷得很，當著咱們這些人的麵勾引陳東方，怪不得姓柳的女人吃醋......”
    陳東方心中一陣苦楚，心想今天晚上可是被金絲雀給害了，自己在兄弟姐妹心中的好印象一落萬丈。
    陳東方找到兩團紙，把耳朵塞上，準備睡覺，突然聽到柳姐房間傳來“呯”的一聲，似乎是酒瓶子落地。
    小紅和芳姐房間立刻安靜下來，大家都像陳東方一樣，豎起耳朵傾聽，卻再沒有動靜。
    過了許久，陳東方聽到屋裏傳來柳姐咬牙切齒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聽得清楚。
    “就知道喝，今天讓你喝個夠，喝死你！”
    隨之傳來黑哥含糊不清的聲音，“別人帶了漂亮女人來，看你那個騷樣，你吃什麽醋......”
    “你敢說我？你這個窩囊廢......”
    “是你先說的，別攔著我喝酒......”
    隨之聲音沉寂下來。
    他揉了揉酸澀的太陽穴，眼皮好似被灌了鉛，越來越沉，意識也逐漸模糊，慢慢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陳東方感覺自己置身於一片雲霧繚繞的仙境之中。遠處，一位仙女緩緩走來，她身姿輕盈，衣袂飄飄，如夢如幻。當仙女的麵容逐漸清晰，陳東方的心髒猛地一縮，這仙女竟長得極像莉莉。莉莉的模樣，是他青春歲月裏最深刻的記憶，那甜美的笑容，靈動的眼眸，曾經讓他心動不已。
    “莉莉……”陳東方情不自禁地喚出聲，聲音裏滿是驚喜與懷念。莉莉卻隻是微笑著，不發一言，向他伸出手。就在陳東方要握住那隻手時，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眨眼間，那人變成了楊楠的模樣。楊楠穿著大學校服，還是留一頭利落的短發，懷中抱著課本，眼神中透著自信與灑脫。
    “怎麽會……”陳東方滿臉疑惑，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個男生湊了上來，拉著楊楠道，“走吧，我給你補習功課去。”楊楠向著陳東方微微一笑，隨之跟著男生慢慢走遠了。陳東方張了張嘴，喉嚨裏仿佛有千言萬語在湧動，卻在這一刻凝固成了無聲的呐喊。他想要呼喚楊楠的名字，想要留住她離去的身影，可喉嚨卻像是被無形的巨手緊緊扼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還沒等他從震驚中緩過神，楊楠再次轉身，變成了他嫂子徐美鳳。徐美鳳穿著家常的衣服，替陳東方揉著頭，眼神裏滿是關切。“東方，你怎麽了？”
    陳東方抱住頭，腦海中不斷閃過與三個女人相處的畫麵，那些快樂與痛苦的回憶交織在一起，讓他頭痛欲裂。
    “不！”陳東方大喊一聲，從夢中驚醒。他大汗淋漓，大口喘著粗氣。
    “唉喲喲，天都要亮了，你還在睡懶覺，丟不丟人......”陳東方聽見一個女人在他耳邊嘲笑道。
    陳東方睜開眼睛，看見一張精致的臉正湊在自己麵前，原來是金絲雀。
    此時天剛微微亮，金絲雀蹲在陳東方麵前，用小巧的手掌撫摸著他的頭道，“做啥子噩夢了？”
    陳東方坐了起來，艱難地喘了口氣，“你怎麽起得這麽早？”
    “換了睡覺的地方，有些難以入眠，我說，你怎麽不去我房間？”
    “不方便。”
    “有什麽不方便的，你的思想齷蹉了......陳東方，真看不出來，這裏麵竟然有人為你吃醋啊......”
    陳東方疲憊地道，“你就別胡說了。”
    “我哪裏胡說了，”金絲雀壓低聲音道，“那個姓柳的大肚婆，一定對你有意思，晚上他男人吃醋借酒澆愁呢！”
    陳東方沒有理她，他有些口渴，伸手取過水杯喝了一口，金絲雀湊近了陳東方的耳朵，神秘兮兮地道，“大肚婆裏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陳東方一下子把口裏的水噴了出去，“你胡說什麽呢......”
    就在這時，芳姐從房間出來了，看見陳東方和金絲雀，絲毫不以為然地打招呼道，“早上好。”
    “芳姐早，”金絲雀是個自來熟，笑眯眯地道，“你怎麽起得這麽早。”
    “我起來做早飯，對了，你想吃什麽？”
    “我平時早上起得很晚，都不吃早飯，”金絲雀笑著誇獎道，“芳姐真是個賢妻良母，胖子和你在一起真有福氣。”
    這時柳姐也出來了，看見陳東方坐在地上，金絲雀蹲在他身邊，兩人隔得很近，不由得醋意大發，“你們倆起得真早呀，天不亮就黏糊在一起......”
    金絲雀嘻嘻笑著說，“陳東方做噩夢了，還在叫一個女人的名字......”
    金絲雀臉上一副玩味的表情，她料定柳姐一定好奇陳東方在夢裏叫的是誰，是不是叫她。但柳姐是什麽樣的人，她怎麽會上這樣的當，隻是淡淡地笑著反擊道，“他的女人多著呢，叫上七八個以後，說不定會輪到妹妹你......芳姐，我和你一起做早飯。”
    金絲雀聽到柳姐諷刺她，意思是在陳東方這裏的女人多，自己隻能排到七八位以後，氣得銀牙緊咬，剛要站起來反駁幾句，門吱呀一聲開了，黃毛衝了進來。
    “看！我給你們帶了什麽好吃的！”
    黃毛的聲音很大，聽到有好吃的，胖子和雷子都從房間衝出來了，紛紛圍了過來。黃毛一臉得意，開始介紹起來：“瞅瞅這腸粉，我特意去了街角那家開了幾十年的老店買的。這腸粉皮，薄得透光，裏麵裹著新鮮的豬肉、雞蛋和蔬菜，再澆上那秘製的醬汁，鮮香爽滑，一口下去，滿滿的都是老廣的味道！”
    說著，他又拿起一個袋子，“還有這個，當地人都愛的艇仔粥。粥底熬得那叫一個濃稠綿密，裏麵有魚片、炸花生、浮皮、蛋絲，豐富得很。早上來上一碗，暖身又養胃，渾身都舒坦！”
    接著，他像變戲法一樣，又拿出一籠小巧玲瓏的點心，“這是蝦餃，這是叉燒包......”
    胖子趕緊接過黃毛手中的飯，拈出一個叉燒包塞進嘴裏，臉上顯出誇張的神色，“哇，裏麵的叉燒餡，甜鹹適中，肉質緊實，汁水豐富，咬一口，那香味在嘴裏直打轉。黃毛，你太會吃了，我再嚐一個蝦餃......，蝦餃Q彈爽滑，每一個蝦餃裏都有一隻大蝦仁！”胖子眼睛瞪得滾圓，臉上的肥肉隨著他誇張的表情輕輕顫抖，眉毛都快鮮得掉下來了。
    眾人圍著餐桌吃飯，陳東方問起黃毛昨天晚上在哪兒睡的，黃毛支支吾吾不肯說，小紅笑道，“黃毛肯定有新住處了！”胖子不滿地說道，“東方哥，你不能放黃毛出去，他每個小區都有丈母娘！每天晚上都當新郎！”眾人哈哈大笑。
    柳姐問陳東方今天做什麽，他們今天要繼續外出擺攤，如果陳東方去的話，就要重新分配人手。陳東方想了想道，“我今天去找一趟哈大海，藍蘭已經說好了，可以從他手裏拿一批特別便宜的服裝過來......”他喝了一口粥，道，“這是佳美廠的殘次品服裝，價格低到可憐，和白送差不多......”
    金絲雀聽說要去見哈大海，她無聊之極，便搶著說道，“我和哈大海熟悉，我帶你去！”
    此話說完，柳姐本來剛咬了一口蝦餃，卻又把蝦餃放下了，“既然是殘次品，那質量必須要嚴格把關，不能隨便要......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她顯然對金絲雀存了防備之心。
    金絲雀輕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柳姐又分了一下工，芳姐帶著一組，雷子帶著一組，小紅聽說雷子可以獨立帶著一組，立刻顯出歡欣雀躍的樣子，不在家裏呆著了，要跟著雷子一起去擺攤。
    陳東方看著她外挺的肚子，走起路來也不太方便，關心地問道，“你不在家保胎了？”
    “大家都忙著掙錢，我在家裏坐不住。”小紅一副上進青年的神色。芳姐卻是輕輕嗤笑一下，小紅平時在家裏呆著，也不幫忙擺攤。今天願意去，估計是看雷子領著一攤，要去體驗一下領導者的風采了。
    大家吃完早飯，芳姐和雷子各自帶著人走了，陳東方先把車子開到佳美廠，還給藍蘭，然後和柳姐、金絲雀一起去找哈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