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堡第二層。
    功能層相對來說是比較空曠的，因為這裏無法搭建任何居住的建築。
    不過對於底層的百姓來說，倒也不矯情，找個地方隨便一躺，就也有了下榻之地。
    人類是群聚動物。
    即便功能層的空地比較多，但大家都會自發的，聚集在一起。
    六級醫院外，排著長長的隊伍。
    這是六級醫院到來的第四個小時。聞夕樹的故事還在不斷被傳頌。
    已經有一部分人，在服用六級藥物後，開始痊愈。
    藥物即便不夠用，六級醫院內的器械，也會在最短時間被地堡高層的醫學家們掌握使用方法。
    解決這次疫病危機，乃至以後所有的疫病危機，都隻是時間問題。
    醫院外的某處空地裏，一看起來年紀和聞夕樹差不多大的少年慘扶著一位中年婦人。
    那是他的母親，麵容憔悴，說話的聲音也很小。
    但在服用了藥物之後，慢慢恢複了氣色。
    這神奇的藥效，讓少年驚歎不已。
    他低下頭：
    “我以為我的資質會是極好的，在戮塔學院入選測試裏，我在文化測試和體能測試都拿下了滿分……”
    “就連三塔學院的老師也說，我的天賦少見……”
    少年的母親，有些吃力的抬起手，用手撫摸著少年的下巴：
    “孩子……你當然是很優秀的，在媽媽這裏，你是全世界最優秀的。”
    少年卻搖頭：
    “不，媽媽，不是的，我現在才知道，天賦也隻是敲門磚。聞夕樹先生讓我見識到了天外有天。”
    “我要更加努力，不能因為天賦而懈怠，我不能允許自己的終點，隻是別人的起點！”
    少年叫嶽雲，即將成為三塔學院的新生。也是備受三塔學院關注的好苗子。
    在模擬環節裏，嶽雲的勇氣與膽量，手段與體能，都是滿分，甚至文化課也是滿分。
    僅在成績上來說，是預備新生的第一人。如果重點栽培，將來成就不小。
    說不定一畢業，就會被地堡安全局的人要走，委以重任。
    嶽雲雖然出身底層，但可以說已經靠著自己的天賦，逆天改命。
    小小年紀，被三塔學院的戮塔學院看中，他自然也有些驕傲。
    也不是沒有想過，將來能與荀回，聞人鏡這些人一較高低，成為地堡的年輕一輩翹楚。
    可人生沒有事事順遂的。
    不久前嶽雲的母親感染疫病，嶽雲很清楚，照顧母親意味著什麽。
    意味自己可能被傳染，身體機能可能被損壞。他的天賦，很可能無法兌現。
    就像足球運動，天賦固然重要，但在十數個漫長賽季裏沒有傷病，才能成為真正的傳奇。而這比天賦本身更稀有。
    嶽雲陷入兩難，可少年郎終究沒有選擇放棄母親，他一直在照顧母親，哪怕自己也開始咳嗽。
    原本嶽雲以為，這次自己真的要錯過戮塔學院了……
    可沒想到，聞夕樹的藥物，居然是能夠治療一切病毒性疾病的六級藥物。
    聞夕樹的事跡，也被地堡底層人們不斷擴散，且越發誇張。
    十八歲。底層人。未入學院，初次登塔，詭塔，六級完成度。
    這些字眼組合在一起，讓嶽雲內心遭受到了極大震撼。
    他非常感激聞夕樹的藥物，感激聞夕樹讓他又有了回到學院的機會。
    可內心的驕傲，也受到了極大衝擊。
    原來還有這樣的天才，你以為你在學院模擬裏拿下第一，就是天才了。
    可殊不知，有人在困難無數倍的實戰中，拯救了包括你在內的大多數人。
    “我會努力向他看齊，不知道學院會不會找到他，如果會，我一定會在學院的生涯裏，找機會報答他。”
    嶽雲的母親很欣慰，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性子剛直正義，知恩圖報。
    “好孩子，媽媽為你高興。”
    母子相擁在一起，為能夠在疫情裏活下來而高興。
    ……
    這樣的事情還有很多。
    就在不遠處，妹妹服下了兄長帶來的藥物，氣色開始漸漸好轉。
    與嶽雲不同，江河與江雪兄妹引來了不少關注。總會有人上來詢問，需不需要幫忙。
    原因其實很簡單，江雪的五官過於漂亮。
    要不是江河人高馬大的，且在保護妹妹這件事上，有很多經驗，江雪說不定都被騷擾了很多次。
    “哥，這個藥真的有效……我好起來了，不可思議！”
    江雪的臉色變得紅潤了些，滿眼都是活力，嘴角的笑容也越發明顯。
    江河卻隻是笑笑，不說話。
    江雪注意到了江河的表情，輕歎道：
    “哥……我好了，你該為我高興。今天對於整個第一層第二層，都是值得高興的日子。”
    江河微微搖頭：
    “妹妹，你好了，就又會前往欲塔學院了對嗎？”
    江雪遲疑了一秒，但還是點了點頭。
    不久前的疫病，讓她以為自己可能不再會有機會成為三塔學院裏欲塔學院的新生。
    與戮塔學院不同，欲塔是人人都想去的地方，所以欲塔學院裏，關係戶很多。
    江雪很漂亮，可以說有傾城之姿。
    但疫病會讓她迅速變得憔悴。要與那些關係戶競爭，江雪就得有最好的狀態。
    容貌也是一種財富，這在欲塔學院尤為突出。普通人想要進入欲塔學院，硬性條件就是外在配置。
    江雪很清楚，如果自己染上了疫病，且不說能不能好，那病容想必也會讓自己很難脫穎而出。
    原本，她都以為老天爺將那條路堵死了。
    江河說道：
    “小妹，我可以去戮塔學院拚命的，哥哥可以養你一輩子！”
    “我這次落選，不代表下次會落選！我會不斷鍛煉身體，我相信我下次會進入戮塔學院，你答應哥，別去欲塔學院好不好？”
    “那個地方……真的很不好。”
    江河是真的很在意，急得眼裏有淚。
    江雪低下頭，聲音輕柔卻不容置疑：
    “是啊，我知道哥哥一定會為了我去拚命，我也知道，那個地方不好。”
    “欲塔學院裏的女子，能學什麽呢？如何魅惑人如何取悅人，如何勾引人？”
    “欲塔學院裏都是貴族，一個空有長相，沒有家世背景的女孩子，去了那裏……指不定會遭遇什麽。”
    “說不定會比欲塔本身更危險吧？”
    “而且即便畢業，嗬，也有可能會被安排去高層的一些……特殊機構。”
    “哥哥，我都知道的，我都知道的，這一切我都知道。”
    “可是咱們家……窮啊！”
    江雪緩緩抬起頭，一向溫柔的小姑娘，眼裏充滿了狠厲，江山感覺到妹妹的手在用力：
    “我們是底層人，我們的命很卑賤，我們是上麵人想方設法要遠離的存在，如果不是聞夕樹，我們兄妹很可能會在某個時候……就悄無聲的躺在地上，在病痛中死去。”
    “我們遊走，我們聚集，我們呼喊抗爭，想要高層的人來救我們……可是他們關閉了通道。”
    “我們是隨時可以被舍棄的人！我們在他們眼裏，什麽都不是啊！”
    “哥哥，我不想這樣！我可以忍受所有的屈辱，但我不想在受到屈辱後，什麽也抓不住。”
    “被侮辱也好，被欺負也罷，去接受他們的嘲弄也行，甚至……付出更多也沒有關係，我要爬上去！”
    江雪的眼裏有淚光。
    她想到了這些年來，哥哥為了保護自己，受到的毆打與屈辱。
    為了活下來，遭受過多少壓迫。為了供自己讀書學習，吃過多少苦累。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江雪就很早就意識到，單單隻有美貌，反而是一種累贅。
    “我要爬到地堡的頂端去！我要把那些欺負我的人，踩在腳下！我要竭盡所能，成為能夠獨當一麵的人。終有一天，沒有敢談論我過去的屈辱。”
    “哥哥，我也想保護你，那些傷害過你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我要擁有權與力，哪怕要我去做最下賤的勾當！”
    江雪每個字都說的很輕聲，但每個字都有無邊的恨，恨得咬牙切齒。
    江河眼淚落了下來，他知道勸不住妹妹，隻能將妹妹抱在懷裏。
    隻能祈禱，妹妹的仕途順利。
    ……
    無數人在相擁，無數人在哭泣。
    聞夕樹並不知道，他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
    他隻知道……如果再沒有人來拯救他，他的命運大概就止步於今天了。
    地堡第四層，聞夕樹的審訊還在繼續。
    謝長風毒打了聞夕樹許久。
    聞夕樹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藥物還沒有使用在他身上，但他估摸著……
    自己如果昏過去還不說，謝長風就會用藥物了。
    激怒謝長風的效果已經在不斷削弱。
    尤其是……他真的很虛弱，虛弱到腦子裏想不出什麽罵人的犀利台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