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討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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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林家喬丫頭還有娃娃親?
    真的假的?!
    附近鄰居就是聽到聲音出來看個熱鬧,沒想到還能吃到這種大瓜。
    林守義和孫秀芝就更沒想到了,望著來人麵色都有些發僵。好半晌,孫秀芝才不死心道:“什麽娃娃親?我們咋不知道?你不是隨便找了個人來糊弄我們吧?”
    隨便找了個人?
    隨便找一個,就能找到這種一看就不簡單的?
    別說這個相貌氣質,就他能有司機給他開車,級別就不可能低了……
    沒人相信這話,一直拉著林喬的劉玉蘭更是眼前一亮,“你是季、季……”
    時間太過久遠,那個名字就在嘴邊,她一時卻怎麽都想不起來。
    不過她是林喬親媽,能有這種反應,娃娃親這事八成是真的。果然男人頷首,“我是季家人。”抬手將一封大紅契書遞到了孫秀芝麵前,“這是季林兩家當初的婚約。”
    這下孫秀芝不想信,也得信了,盯著那封契書半天沒動,像是要盯出個洞來。
    最後還是林守義咬咬牙,上前接過來打開,越翻臉色便越難看。
    季鐸就在旁邊看著,“聽說你們又給她找了個對象。”
    語氣淡淡的,可他這個人眉眼深邃,是典型的眉壓眼長相,隻要不笑,氣場就足夠壓人。
    這年代農村人哪見過什麽世麵,何況悔婚另給林喬找人家,本就是他們理虧在先,林守義被問得心裏一咯噔,半晌沒能回上話。
    偏這時候林喬還要來添油加醋,“我和季家有娃娃親這事兒,叔叔嬸嬸真不知道嗎?”
    林守義看向她的眼神已經有些陰鷙了,當著季鐸的麵卻隻能努力找著說辭,,“這個事兒我們也不太……”
    話未說完就被劉玉蘭打斷,“你知道。”
    劉玉蘭很篤定地望向林喬,“這事兒他知道,你爺爺不太認字,當初領軍功章,和季家定親,都是他陪著你爺爺去的。”
    “那咱們家和季家的信,也是他寫的。”
    林喬就說這兩口子不該什麽都不知道,不然林老爺子林老太太不識字,信是誰寫的?誰讀的?
    見劉玉蘭沒否認,湊在林家院外偷聽的人嗡地議論開來。
    趙三媳婦說話更是刻薄,“早知道喬丫頭有娃娃親,還給她找了這麽個東西,腦袋灌糞了吧?”
    任誰聽了,都會覺得這是丟了西瓜撿芝麻。何況她聲音不小,院外院內都聽得一清二楚。
    林守義臉上紅了白,白了青,抓著契書的手都在顫抖。
    “您可小心點兒。”林喬忙提醒他一句,“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要賴賬,想把這婚約撕了。”
    林守義:“……”
    還是林偉實在看不下去,出聲幫父母解圍,“有話咱們進去說吧。”
    他開口,林喬就沒再給林守義難堪,看一眼季鐸,“那就進去說?”
    季鐸沒拒絕,從林守義手裏抽回婚約,率先朝裏走去。
    孫秀芝忍不住小聲問丈夫:“不是說季家不可能要她嗎?”
    “你問我,我問誰去?”林守義簡直是用氣聲在吼了,“行了你少說兩句,趕緊想想怎麽辦。”
    林家住的是自建的土坯房,向東一溜兒兩間用木板隔開,住著林守義一家四口,向西一間住著林喬和林老太太。
    林偉本想帶人去林喬那,看看房屋窄小的空間和季鐸的大長腿,又把人帶到了東邊。
    兩口子進去的時候,季鐸已經端坐在了炕對麵的椅子上,似是有些不耐,還抬腕看了下表。
    兩人動作不自覺變得拘謹,小心翼翼在炕邊落座,孫秀芝更是強擠出了個笑,“這個,我和孩子他爸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咱們兩家十幾年沒來往了,喬丫頭她也實在是配不上您,我們哪敢想這好事兒?”
    這話實在說得諂媚,林偉臉上當時就露出了難堪。
    林喬心裏卻是一動。
    孫秀芝這麽說,顯然是把季鐸當成了自己的娃娃親對象,季鐸竟然也沒有否認,“她的戶口呢?”
    季鐸實在是懶得否認,要說明他是季澤的小叔,就得解釋為什麽季澤和父母沒來,來的是他這個叔叔。
    他是來解決問題的,並不想和這一家子說太多,也沒必要和他們說。
    從進門起他也沒有過一句廢話,先是質問,將這件事的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裏,接著要戶口,始終牢牢把控著談話的節奏。
    孫秀芝果然被牽著鼻子走了,趕忙去開炕上木箱的鎖,“在我這,在我這。”
    東西找出來,甚至都遞到季鐸麵前了,她才反應過來,又攥緊,“這、這個……”
    這要是給出去了,馬家那事可就真黃了,她實在有些不甘心。
    隻是對上男人沒什麽情緒的眼,“還有問題?”她最後還是一點點放了手,“沒、沒了。”
    季鐸就捏著那張戶口紙站起了身,“我去開介紹信。”幹脆利落雷厲風行,連點轉圜的餘地都沒給兩人留。
    孫秀芝腦門都急出了汗,林守義也忍不住從炕邊站了起來。隻是還沒等他們說什麽,從季鐸進門起就一直盯著他和林喬的林惠突然開口:“不行!”
    這一聲太過出人意料,幾人全都看了過去,林喬更是挑了挑眉。
    林惠隻比原身小一歲,卻不太能跟原身玩到一起去。
    在她看來,原身就是個沒爹沒媽的小可憐,可以隨便欺負。她自己又不勤快,每次有活分下來,她都頤指氣使推給原身幹,自己跑去找同學玩。
    馬家送來那些雪花膏牛奶糖之類的,現在可全在她的抽屜裏。
    果然被這麽多人看著,林守義甚至還低斥了她一聲:“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嗎?”林惠還是咬咬牙繼續道:“我、我有哪說錯嗎?人家彩禮都給了,日子也定了。她林喬說走就走,老馬家那邊誰去嫁?”
    孫秀芝一聽,也抹起眼淚,“是啊,這麽多錢,可讓我們怎麽還啊?”
    邊抹,還邊偷眼打量季鐸,“大偉和他爸都在村裏種地,一年到頭掙不了幾個錢,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您家有能耐,在燕都也是大人物,您看……”
    她抱著僥幸心理,“您看您能不能幫幫親家?”
    這還真讓林喬猜對了,明知道林喬有婚約,還把她許給別人,現在又來攀親家……
    季鐸側眸瞥了林喬一眼,發現林喬竟然笑了,上前親親熱熱地挽了孫秀芝,“我也知道您和二叔不容易,讓你們還錢實在太難為你們了。”
    孫秀芝一聽連忙點頭,“就是,這點小錢季家肯定不放在眼裏。還有大偉,他好歹是你哥,也沒少對你好,他過好了,將來你也有麵子不是。”
    不僅想讓季家出這筆錢,還重新惦記上了林偉的工作。
    林喬聽著這無恥的要求,臉色都沒有變一下,“我看這樣吧,沒有我,不是還有林惠嗎?您可以把她嫁過去……”
    話沒說完林惠已經跳起來了,“那種拋妻棄女的爛人,我才不嫁!”
    這反應,簡直是拿巴掌在往說盡馬家好話的孫秀芝臉上扇。
    林喬笑容更盛,“話不能這麽說,人家馬同誌雖然是二婚,可是條件好。再說他這也是因為計劃生育,沒辦法,別人你不信,總得信嬸嬸的眼光吧?”
    這些天孫秀芝在原身耳邊說的話,全被她還給了孫秀芝。
    “這麽好的人,錯過這村可就沒這店了。正好林惠也快夠結婚年齡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您說是吧?”
    林喬笑著說完,也不去看幾個人的臉色,摟住了劉玉蘭的胳膊,“媽你過來幫我收拾下東西。他部隊還有事,等介紹信開完,我就得走了。”
    劉玉蘭這幾年沒怎麽接觸林喬,不知道她嘴巴什麽時候變這麽厲害了,愣愣被她拉到了西屋。
    見林喬真開了箱子收拾東西,她才趕緊幫忙鋪開一個包袱皮,小聲問:“人是你去燕都找的?”
    炕上這對木箱還是劉玉蘭和林守仁結婚時打的,劉玉蘭離開的時候沒帶走。林老太太是小腳,沒法下地幹活,隻能靠養點雞鴨編點土筐炕席過活,裏麵也沒什麽值錢的。
    林喬先把老兩口留下的一些信件和照片裝了,聞言“嗯”了聲。
    劉玉蘭望著她,眼眶又有水光,“都是媽不好,當初就應該把你帶走。”
    林守仁就原身這一個女兒,別說她想帶,林家老兩口舍不舍得給。她後找那個丈夫是個大小夥子,沒結過婚的,人家一家五口和和美美,誰願意有人橫插一腳?
    就算對方能同意,也不是那惡毒後爸,親不親生還是會有區別,很難說會比如今更好,又何必去讓人過得不痛快?
    林喬沒接這話,反而抬臉笑了笑,笑容狡黠,“媽你猜,他們會不會真讓林惠去嫁?”
    劉玉蘭想過她會怨憤,會難過,會如釋重負,卻沒想到她還有心情說這些,“你這孩子,怎麽還看上熱鬧了?”
    林守義兩口子會不會真讓自己替林喬,林惠也在擔心這個問題。
    自家親爹親媽她還是知道的,她爸還好說,要麵子,她媽卻一分錢都能在手裏攥出水兒來。
    要讓她媽把到手的東西吐出來,比殺了她還難,何況還有她哥的工作……
    眼見季鐸出去吩咐小方掉頭還沒回來,她沒敢說話,生怕引起父母的注意。當然林守義和孫秀芝也沒心思注意她,全都愁眉不展。
    好半晌,安靜的房間內響起孫秀芝磨牙的聲音,“我就知道那死丫頭是個白眼狼,讓她拉拔拉拔親哥都不願意。還有季家那小子,當初鬧成那樣,季家還肯要她,我還當季家多大度呢。”
    她可不覺得自己另給林喬找人家有錯,就算有也是她錯看了林喬,被那死丫頭擺了一道。
    “就是。”林惠小心翼翼附和,“我看就是哥把她放走的,不然她哪來的錢買車票。”
    她是想把事情挑到林偉頭上,打消夫妻倆拿她給林偉換工作的念頭。
    夫妻倆一聽也的確想起了林偉的不對勁,林守義氣得青筋暴起,又怕季鐸聽到努力壓低著音量,“人是不是你放走的?你倒和她好,你媽做這些到底是為了誰?”
    “我又沒讓她做這些……”林偉實在沒憋住。
    這下林守義是徹底壓不住火了,一拍炕沿就要動手,炕邊桌上的小座鍾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孫秀芝下意識瞅了眼,臉色大變,“完了!忘了去跟馬家說這事兒了。”
    林守義一聽也站了起來,“我騎車帶你去,看看路上能不能堵到人。”
    兩口子匆匆出院,剛抬頭,就見不遠處的土路上,一亮小客車正緩緩駛來。車頭正中掛著碩大的紅花,幾個小孩子正追在後麵笑鬧:“接新娘子嘍!接新娘子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