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喝了個寂寞的茶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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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廳茶室,燭影搖曳。
檀香嫋嫋,氤氳滿室。
窗外月色如水,透過雕花木窗灑落一地清輝,將男女兩人的身影拉得細長,在青石地板上交織成朦朧的圖畫。
門口處,顧玉穎低頭又看了眼和離書,帶著幾分遲疑道:“所以,這和離書你原本是打算在宴會上拿出來的?”
曹景延微微頷首,輪廓分明的側臉在燈影下顯出幾分深邃。
他目光掠過窗外的月色,略有幾分無奈道:“是時候與她開誠布公地說清楚了。”
“你和瓶姨在場,太落她麵子,有傷與柳族的和氣,曹氏接下來還要與柳族合作。”
“另外……其中涉及一些隱秘,瓶姨也不方便聽。”
顧玉穎美眸連眨,心思電轉間,明悟過來,對方多半還考量到自己,生怕與柳雨岑關係弄得太僵,會連累帶給自己不必要的麻煩。
一時間,一股暖流泛起心田,她絕美的俏臉上浮起一絲尷尬,心中感動又自責,麵露歉然道:
“不好意思,延兒,姨心裏高興,一時忘乎所以,沒想那麽多。”
“那該如何補救?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曹景延對視看去,唇角勾起一抹令人安全的笑意,無所謂道:“無妨,我已有計較,回頭再處理。”
跟著,他岔開話題問:“穎姨什麽事心情這麽好?”
顧玉穎心頭微微鬆了口氣,睫毛顫動道:“來見你呀!”
“先前你在族會上發那麽大的火,姨有些擔心,本就想著過來找你說說話,正好你娘發消息說你辦家宴,便著急忙慌趕過來。”
頓了下,她盯著男人又補充一句道:“哦,瓶兒妹妹在我那聊天,便一同跟過來了!”
曹景延仿佛沒注意到對方略帶促狹的目光,擺手示意引起桌前,提起青玉茶壺,邊道:“我就猜是我娘的主意,因為我和劉思詩那個孩子?”
“是呀!”
顧玉穎應了一聲著,視線在桌前兩張梨花木椅上一掃而過,輕挪蓮步徑直坐到他身旁緊挨著的位置,而後側過身,神色略顯古怪地瞅著道:
“你與那劉思詩在外麵那麽多年,姨能想象得到,也能理解,可……你倆怎就整出個孩子來呢?”
顧玉穎語氣中帶著幾分責怪,麵露擔憂又道:“為這事,給你娘都氣成什麽樣了!”
曹景延聞言,卻是淡然一笑道:“是個意外。”
這般坦蕩的回應,讓顧玉穎微微一怔,鼻尖莫名泛酸,複雜的心緒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她凝視著對方已然褪去青澀的成熟麵龐,輕聲道:“延兒,你變化真大。”
曹景延愣了下,略帶狐疑看去問:“變化大?怎麽說?”
顧玉穎暗自心疼,抿了抿嫣紅光澤的唇瓣,目露回憶之色道:“若是擱在從前,姨方才那般說話,你定要抬手抹一下眉毛,一臉的不自然,然後多半還要輕咳一聲作掩飾,這才不好意思地回我……說孩子確實是個意外。”
曹景延愣住,腦海中浮現出畫麵,自己以前還真是這樣,頓時啞然道:“年輕時臉皮薄,沒見過什麽場麵,如今我都六十多歲的人了,怎能沒有變化?”
“是啊……”顧玉穎附和輕歎,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姨也八十多了,再一晃眼,便是百歲的人了。”
頓了頓,她眸中泛起疼惜之色,酸澀道:“這些年,你在外邊一定是吃了許多苦頭……”
說著,她端起茶杯,借低頭啜飲之姿,斂去眼底泛起的晶瑩,快速調整情緒,再抬頭時,已恢複常態,將話題引回正事:
“孩子的事不能找別人,容易多生事端,姨這些年一直在後山潛修,沒跟外人接觸過。”
“當年我拿到休書,不是去了趟吳國邊境麽,而你回來第一時間到了望海城……”
“我給孩子當母親最合適。”
“身份也不會有問題,都不用我們做手腳,柳雙語自己早就將消息擴散出去了……”
曹景延聽得心中狐疑,打斷問:“她擴散什麽消息?”
顧玉穎抿唇一笑道:“因為郭睿不死心,後來多番派人找我,柳雙語便到處散布休了我這件事,將郭睿的後路堵死,如今修行界都知道我是自由身,與郭家再無瓜葛。”
曹景延蹙了下眉,又問:“柳雙語拿什麽理由說事?”
顧玉穎滿不在乎的樣子道:“她倒沒有繼續刁難我,應該是看在你的麵子上,隻說我犯了家規,被她和郭睿休棄。”
“不過我早年在青岩風評那麽差,坊間私底下都議論我不守婦道才被休的,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不用理會!”
她稍作停頓,繼續道:“有了家宴上一幕,你妻妾心中都會有猜測,回頭將孩子領來,由我帶著,便算作我與你所出……”
曹景延卻笑了笑道:“其實不用這麽麻煩。”
隨即,他將空明獸內丹的情況詳細介紹一遍,末了道:“讓劉思詩與孩子分離,她肯定舍不得,也不利孩子童年成長。”
“將來孩子若無靈根,送到山下生活就行。”
“若是有靈根,便順其自然,是我與劉思詩的又怎樣?如今她都已經和離了。”
“別人難有機會探查到孩子的確切骨齡,也不可能揪著孩子骨齡一兩年的差異妄斷猜測。”
顧玉穎美眸眨動,沉吟片刻後,抿唇一笑道:“這倒也行,怎不早些與你娘說?害她睡不著覺,淨想著怎麽給你收拾這事!”
曹景延麵露無奈道:“久別重逢,母子溫情的時刻,我娘都跟我急眼,她急起來,哪裏有別人說話的機會!”
“而且我娘在氣頭上,我就算提議讓劉思詩母子住內丹世界,估計她也不會同意。”
“我是想著,先順著她,回頭再說,反正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人,等我娘沒更好的辦法,到最後也隻能同意。”
“哪曾想,我娘動作這麽快,直接將主意打到你身上了!”
顧玉穎聞言,不由得掩嘴嬌笑,眼波流轉間滿是了然道:“也是,晴姐火急火燎起來,說話炮語連珠,難有人招架得住!”
兩件正事說罷,室內忽然靜默一瞬,二人不約而同地端起茶杯,目光對視交織在一起,同時開口——
曹景延問:“這些年過得好嗎?”
顧玉穎問:“你的傷勢還好嗎?”
話音重疊,二人皆是一怔,隨即相視而笑,空氣中彌漫開一絲若有若無的溫情。
曹景延率先打破這微妙的氣氛,笑道:“今晚的靈酒不合口味?沒見你怎麽喝,隻在大夥一同舉杯時喝了四杯。”
顧玉穎心中頓如蜜浸,歡喜無比,原來席間對方一直在留意自己。
她美眸輕眨,閃過一絲狡黠道:“戒了!”
“戒了?”曹景延詫異反問。
顧玉穎嘴角漾開迷人的弧度,似春水泛波,說道:“以前是得過且過,借酒澆愁,現在無事一身輕,還喝那麽多酒作甚麽?”
曹景延點點頭,目光在瑩潤如玉的容顏上停留片刻,說道:“恭喜,築基圓滿了,開辟了多少個竅穴?”
“晴姐沒跟你說?”
顧玉穎眨眼反問,隨即自然地捋起衣袖,伸出一截皓腕遞至他麵前。
曹景延低頭看了眼,伸手輕輕握住,指尖搭上脈門探入神識,頓時神色微動,眼中掠過一絲訝異——竟點亮了七百三十五個之多!比天靈根的劉思詩還多出十幾個。
顧玉穎感受著他指尖的溫度,長睫輕輕顫動,主動說自己的情況:
“這些年幾乎沒怎麽離開洞府,也沒別的事做,就專心修煉。”
“期間也遇到過一次瓶頸,開辟第六百一十二個竅穴的時候,一直無法鑿開……”
“後來是晴姐給了一瓶妖獸精血才衝開,就是你從遊燁冰川大峽穀得來的那個異獸精血……”
頓了下,顧玉穎抿唇一笑,眼波流轉道:“一應資源都是晴姐給的,反正我是還不起了,你娘也不要我還,我就當是婆婆栽培兒媳婦了。”
曹景延對視看去,心跳不由得漏了半拍,體內似有熱流湧動。
他強自壓下異樣,鬆開她的手,又抬手輕貼在她光潔的額間,探查識海。
顧玉穎順勢微微前傾,身體靠得更近些,繼續道:“對了,我的陣法也有進步,祖地好些陣台陣基,都有我的一份功勞。”
曹景延收回手,問道:“你的特殊體質,沒有覺醒跡象?”
顧玉穎搖頭道:“沒有,可能真如諸葛前輩說的那樣,血脈太稀薄了,靠自主覺醒的希望很渺茫。”
曹景延道:“任尋道跟我說過方法,也告訴了需要具體哪些材料,回頭找齊試試。”
顧玉穎輕輕點頭,忽然如小姑娘般微微噘起朱唇,帶著幾分俏皮的撒嬌意味道:“不公平!”
曹景延一愣,狐疑問:“什麽不公平?”
顧玉穎卻不答,隻顫著睫毛,眸光盈盈地對視著。
曹景延略一思忖,旋即了然失笑,主動將手腕遞了過去。
顧玉穎嘴角蕩開迷人弧度,笑臉如春花綻放,立刻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探查,然而下一刻,她秀眉便蹙了起來,俏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目光閃爍不定。
良久,她仍緊握著男人的手,抬眸問道:“還差四個一千圓滿!延兒,你是到了個人極限,無法再開辟了嗎?”
曹景延回憶著道:“大概吧,我點亮九百九十六個得有十來年了,最近一年多沒再嚐試,因為身上有傷,一直不在巔峰狀態。”
“不過我離開幽冥大森林……你聽說了幽冥大森林吧?”
顧玉穎點頭道:“嗯,晴姐都跟我說過了。”
曹景延繼續道:“我回來之前得了一點機緣,諸葛行說,有可能借此繼續衝開竅穴,等傷勢恢複試試看。”
顧玉穎輕輕頷首,俏臉毫無征兆地突然飛起兩抹紅霞,說道:“其實……晴姐叫我過來,孩子隻是其中一個原因……”
吞咽口水頓了下,她接著道:“你才療傷幾日就出關,大會上又說傷勢未複,體內實力十不存一,晴姐哪裏放心得下?這才是她發消息暗示我來找你的真正原因。”
曹景延聽得有點懵,腦子一時沒能轉過彎來。
顧玉穎見狀,取出傳訊符遞至他眼前。
曹景延看著【延兒正家宴】這沒頭沒腦的信息,越發疑惑,眨眼問:“什麽意思?”
顧玉穎俏臉又紅了一分,滿麵嬌羞之態,故意‘噗嗤’一笑消減內心羞赧,美眸微嗔道:“你忘啦,姨是爐鼎體質!可渡你元氣快速恢複!”
言罷,她偏頭看向旁處,避開視線相對,那紅豔豔的俏臉在燈輝映照下,愈發顯得嬌媚不可方物,宛若熟透的蜜桃,誘人采擷。
曹景延這才恍然,目光掠過完美無瑕的側臉輪廓,隻覺喉嚨有些發幹,下意識端起杯子喝茶,結果卻是空杯,喝了個寂寞的茶葉。
顧玉穎轉過頭來,抑製著嘴角羞澀的笑意,說道:“你的根基比我深厚得多,姨雖然無法讓你恢複如初,至少能讓你恢複大半,節省半年至一年的療傷時間。”
曹景延心髒砰砰直跳,如戰鼓擂動,觸及那星辰點綴的秋水雙眸,麵露猶豫以玩笑口吻道:
“我娘那邊,你沒誤會她的意思吧?否則的話,真得敲斷我狗腿了!”
顧玉穎頓時掩嘴嬌笑,花枝亂顫,說道:“你怕你娘,姨更怕晴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