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王城經曆過很多。
    在霜月王國的曆史中，也是出現過幾次王城保衛戰的。
    近千年的歲月中，霜月王城幾經修繕，但始終屹立不倒。
    些許的城牆垮塌算不了什麽。
    但是在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這段垮塌的城牆路段。
    這裏是城門路段。
    原本清澈，有魚蝦生活的寬闊護城河，早已被屍體和沙袋填得差不多了。
    尤其是城門路段這裏，更是已經徹底被填平。
    本就烈度不低的戰爭，要進入白熱化了。
    王城派原本在休息的大臣與貴族們紛紛從他們的宅邸中披掛，然後衝往城牆。
    現在城牆隻垮塌了一小段，還有拯救的空餘。
    王後派的貴族們也騎上了戰馬，現在是時候親自來到戰場上，鼓舞士氣，率軍衝鋒了。
    尤其是獵犬家族的佐恩。
    在進入教會學校之前，他隻不過是一個不怎麽受重視的家族次子。
    要不是長子年紀已經不小，在處理家族事務了，去教會學校學習的資格，都不會輪到他。
    而畢業後，他在家族嶄露頭角，繼承人的位置，已經是他的了。
    他就是以後的獵犬子爵。
    而且！
    要是能真的作為一軍的指揮官，跟隨三王子衝進王城，那麽這樣的功勳和榮耀，說不定足以讓家族再獲得一塊封地，甚至要是能進行法理合並的話。
    伯爵之位，也未必完全沒有希望。
    野心之火在佐恩心中熊熊燃燒。
    要是能親自攻破霜月王城的城牆。
    說不定，說不定麵對那位蘭德伯爵，他的老師，他的校長，自己也會有一戰之力？
    佐恩知道王後派中有很多貴族已經在向他的校長，那位威名赫赫的月相伯爵投誠了。
    佐恩理解他們。
    但是如果能夠一舉擊潰王城派，將那位大王子俘虜，那麽，很多事情就會不一樣了。
    現在已經是秋季。
    佐恩的隨從幫助他穿戴鎧甲。
    最裏麵是襯衣，然後是甲，再然後是鎖子甲。
    最後是板甲。
    板甲上有著獵犬家族的紋章圖案。
    接下來是盾牌和騎士劍。
    如果是需要衝鋒的騎士，那麽會配備騎槍。
    但是佐恩作為指揮官，哪怕到一線，也是幾乎不會有親自衝鋒陷陣的機會的。
    當他翻身上馬時，盔甲的重量似乎與他融為一體。他端坐在高大的戰馬上，身後的披風如同烈焰般隨風飄揚。隨從們退後一步，注視著自己的主人。戰馬緩緩地邁出步伐，鐵蹄踏在堅硬的地麵上，發出沉穩的回響，仿佛宣告著一場命運的決鬥即將開始。
    “嗡嗡——”
    又是號角聲。
    號角聲音隨著秋風在戰場上翻卷。
    “衝鋒吧。”佐恩下令。
    隨後，一些作為王牌的，最精銳的騎士，開始朝向王城衝鋒。
    既然王城已經垮塌了一段。
    那麽前麵就都是坦途了不是嗎？
    衝鋒吧。
    精銳騎士們用馬刺刺在戰馬的後臀。
    戰馬發出嘶鳴聲。
    在韁繩的控製下往前狂奔。
    法師們已經回來休息。
    和衝鋒的騎士們交錯而過。
    城頭上又是淋下細雨。
    是箭雨。
    不過孱弱的箭矢對於騎士的多層板甲，對於厚重的馬衣而言，作用不是太大。
    隻有少數騎士被射中了盔甲縫隙，而倒地。
    其餘，很快就衝到城牆的垮塌處。
    周圍都是喊殺聲，吼叫聲，慘叫聲。
    刀劍不斷地撞擊在盾牌上，刺入到身軀中。
    血液溢出，迸出，流淌成血河。
    “為了家族！”
    “為了榮耀！”
    雙方的騎士都喊著口號在這段垮塌的路段上互相將刀刃捅進對方的身軀。
    刀劍不好用了就用戰錘，戰錘將騎士們的盔甲砸出一個個凹陷。
    內髒碎塊從騎士們的口中溢出。
    如果這裏有鬥爭之神的教徒或者天災教團的教徒，那麽他們一定興奮得要命。
    因為這裏到處都是鬥爭與死亡。
    王後派的騎士們和貴族們衝進了城牆。
    然後雇傭兵和征召兵跟在後麵。
    指揮的貴族們緊盯著這裏。
    隻不過他們已經不需要指揮了。
    騎士們知道他們要進攻哪裏。
    多餘的指揮現在隻會讓騎士們分心了。
    衝鋒吧。
    衝鋒即可。
    衝進城中之後，就可以直指凱旋之柱，直指那座宮殿。
    大王子所在的王宮。
    王宮的地勢很高，大王子站在王宮的大門外，注視著城牆坍塌處的血戰。
    周圍的大貴族們都在勸說大王子帶著親衛逃跑。
    但是大王子把他們的話語當作耳旁風。
    充耳不聞。
    的確，他們說得有幾分道理，逃跑再來，自然還有機會，還是有很多大貴族支持他大王子的。
    但大王子知道那沒有多少意義。
    那天，蘭德伯爵和荊棘大公，來王宮告訴他，會支持他成為國王的時候他是欣喜的。
    但這兩個眼中隻有自己利益的大貴族，居然還和他說必須保證三王子的利益。
    大王子的確可以理解，畢竟人都是要優先考慮自己的利益的不是嗎？
    但是大王子不可接受！
    因此這讓大王子決定對三王子進行抓捕，可惜他這個弟弟，對他這個大哥早就有所防備。
    抓捕失敗了。
    三王子帶著王後逃離了王城。
    以至於現在的局麵。
    大王子很清楚，如果自己逃出王城，遠在荊棘家族領地的荊棘大公，遠在彎月領的月相伯爵。
    他們一定會果斷支持三王子。
    幫助三王子將自己掃清。
    這兩個自私的貴族雖然不在戰場上，但他們一定有無數的眼線在戰場上。
    王城派的貴族，王後派的貴族，很多人都在給他們傳遞消息，甚至暗中投誠。
    他如果逃離這座城市了，那麽就沒有機會了。
    絕對不會再有機會。
    大王子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他絕不會逃。
    大王子回到王宮中。
    在侍者的幫助下，大王子穿上了華麗的魔法鎧甲，腰間佩劍，披風烈烈。
    大王子走出王宮。
    金色的頭發，幽碧色的眼睛，勻稱的身軀。
    如太陽一般耀眼。
    光論皮相，大王子確實不錯。
    周圍的大貴族們臉色都發生了變化。
    這顯然不是想要逃跑的意思。
    “大王子閣下！”周圍的大貴族還想要開口。
    但被大王子打斷。
    “諸位隨我一起吧。”大王子拔出腰間的長劍。
    這把長劍是國王的佩劍，大多數時候用於儀式，但是也是魔法金屬所鑄，刺穿普通的鐵甲還是可以做到的。
    大貴族們麵麵相覷。
    他們自然是不想死戰的。
    但現在拋棄大王子逃離嗎？
    這顯然不可能了。
    護送大王子離開還能說得過去，拋棄效忠者逃跑，那麽可能連投降的資格都沒有了。
    會被所有重視榮耀的貴族唾棄。
    大王子出現在戰場上。
    他的鎧甲非常華麗張揚，身旁的禁衛舉著大旗，大旗隨著秋風飄揚，發出的聲音猶如在嘶吼。
    王城派的騎士和前線指揮的貴族，首先注意到了大王子的到來。
    隨後是雇傭兵們和征召兵們。
    雇傭兵和征召兵不能感受到多少榮耀，但是前線的貴族們和騎士們很激動。
    大王子來到戰場了，顯然是要和他們並肩作戰。
    這是何等的榮耀。
    王城派前線的將士們的士氣被鼓舞了，原本的疲憊和動搖仿佛在這一瞬間被一掃而空。
    大王子還帶來了禁衛！
    禁衛軍武器精良，而且精力充沛。
    忠誠而勇武的王室禁衛們與騎士們並肩作戰。
    原本攻入城中的王後派騎士們和士兵們開始慢慢被推出城牆。
    他們也注意到了大王子。
    大王子居然親冒矢石，來到了戰場上。
    有的騎士撿起地上的斷槍，向大王子投射而出。
    但是被擋在大王子身前的騎士們用身軀阻擋。
    王後派的騎士們開始節節敗退。
    佐恩在城外，一直注視著坍塌的此處。他已經做好了隨軍一起攻入王城，獲取這份榮耀與功勳的準備。
    但是就在他已經快要來到城下的時候。
    城中爆發出歡呼聲，然後他眼前的王後派精銳騎士，就開始被反壓出城牆了。
    佐恩注意到了大王子的旗幟。
    呼喊著騎士們，不允許他們後退。
    但是沒有用。
    佐恩隻能喝罵幾句，然後勒馬後退。
    這次進攻看來是無法成功了。
    王後派的騎士們和雇傭兵們被悉數推出了城牆。
    或者被殺死在城中。
    王城派在這一輪攻勢中，也保住了他們的王城。
    很多心思火熱起來的王後派貴族們，隻能麵色陰沉地回到軍營。
    隻不過是這次攻勢失利罷了。
    王後派不會停止進攻，王後派是不可能給王城派喘息空間，讓他們重新把城牆修繕起來的。
    接下來依舊是不會停歇的猛攻。
    至少大貴族們是如此下令的。
    但是中小貴族們已經有些受不了了。
    貴族們作戰，都是自費的。
    自費準備糧草，帶著騎士們作戰。
    從春耕結束，打到現在的秋天。
    不曾停歇的高烈度進攻，已經讓很多中小貴族變成腐爛的屍體了。
    活著的那些，也有很多已經失去了很大一部分騎士。
    要知道，中小貴族們，有很多騎士其實就是他們的親戚，其中不乏一些他們的親兄弟，甚至是孩子。
    在戰場上勇武地戰死，的確是騎士們，貴族們的榮耀。
    但是信念所帶來的力量是有極限的。
    現在他們已經疲憊不堪，而且損失慘重了。
    以及就是，攻占王城，還不會是結束。
    想要獲得收益，還需要繼續進攻，去攻占那些支持大王子的貴族們的領地。
    這絕對不容易。
    絕大多數貴族們都有他們家族世代經營的城堡，裏麵囤積了足夠幾百人吃上幾年的糧食，以及忠心耿耿的家族衛兵。
    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蘭德伯爵一樣，在彈指間，借著風勢，以難以理解的速度攻破一座又一座城堡的。
    要是三王子像原來的國王那樣，還打算收服一些投降的貴族的話，收益還會變少。
    而大貴族們也不好過，他們承擔了大筆戰爭的費。
    他們的確做好了打上幾年的準備。
    但並不意味著，他們不會做牆頭草。
    現在，好像還有一個選擇不是嗎？
    ……
    荊棘家族。
    荊棘大公的桌案上，也擺滿了信件。
    都是中立派的事情。
    荊棘大公不能偷懶了。
    涉及這個級別的家族決策，還是要他這個大公爵本人，親自處理掉的。
    荊棘大公其實不太想被稱之為中立派，但現在顯然霜月王國的貴族，包括他的盟友，都是這麽想的了。
    信件的內容他都已經看過了。
    絕大部分是過來投誠的，還有一些是勸進的。
    簡而言之就是認為中立派的實力已經足夠強了，而且很多人認為荊棘大公很適合當這個國王。
    如果用蘭德的家鄉話來說的話，就是很多人想要湊這個從龍之功了。
    荊棘大公皺眉。
    他不是很願意搶奪自己表侄的王位。
    最近的戰事他自然是一直在關注的。
    王城的城牆被魔法轟出了坍塌區段，但是大王子帶著人將攻入城牆的騎士趕了出去。
    現在又回到了僵持階段。
    有很多貴族已經不想打了。
    五年前的倫薩入侵，隨後是內戰，現在又內戰。
    貴族們的財富和人力需要幾十年來積累，但隻需要一場戰爭，就可以消耗殆盡了。
    現在，很多人迫切希望有人來結束戰爭。
    不然現在，戰爭一定會持續到打出結果為止。
    這個時間，可能會是好幾年。
    荊棘大公看向管家：“蘭德伯爵有信件嗎？”
    “有的。”管家點頭，然後從一旁的信件架子上，挑出來一份信件。
    荊棘大公打開信件。
    認真看完。
    然後冷笑。
    蘭德伯爵寫過來的信件，全是廢話，不是家長裏短，就是貿易經濟。
    總之沒有和現在時局相關的事情。
    但荊棘大公和蘭德伯爵，雙方都很清楚，現在應該做決定了。
    不過蘭德沒有給任何建議。
    一副什麽責任都不想沾的樣子。
    但荊棘大公並不在意，因為他很確定蘭德也很急！
    這一點荊棘大公非常確定。
    雖然他並沒有安排探子去月相伯爵領探查。
    但他相信，蘭德伯爵一定厲兵秣馬，甚至已經開始征召軍隊，隨時準備出發了。
    現在關鍵的時機已經到了，再放任王城派和王後派打下去，就完全不符合蘭德和荊棘大公的利益了。
    一開始，中立派不行動，是因為矛盾是壓不住的。
    就算短時間內憑借威勢和實力壓住，國內也會明爭暗鬥，雙方怒氣不斷累積的話，甚至可能爆發更猛烈的內戰。
    對於一開始的開戰放任不管，是蘭德和荊棘大公的共識。
    現在不一樣了。
    很多貴族已經打累了，或者說被打疼了。
    王城派和王後派的貴族們，都不想成為那個戰敗者。
    那麽當霜月王國國內，還存在一個尚未表態的勢力的時候。
    自然，就會產生想法了。
    看似紙麵上實力最弱的中立派。
    哪怕雙方打到現在，消耗巨大，中立派在紙麵實力上，還是要弱於王城派和王後派中的任何一派的。
    現在唯一不明朗的，並不是何時出兵，而是出兵後該如何做。
    荊棘大公將所有桌案上的信件都掃開。
    隻留下蘭德的那封。
    荊棘大公翹起腿，有規律地用指節敲擊桌案。
    管家則無奈地將所有散落在地的信件都撿起來。
    荊棘大公則在思考蘭德的意思。
    蘭德發過來的信件說了一堆廢話。
    那麽意思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蘭德也希望，最後坐上王位的，不是大王子，也不是三王子，更不能是王後。
    荊棘大公歎氣，讓管家不用急於撿地上的信件：“召集封臣，我們可以出兵了。”
    ……
    蘭德也坐在戰馬上。
    準確地說。
    飛行牛馬上。
    飛行牛馬有著尖牙利齒，和覆蓋鱗片的表皮，還有巨大的雙翼。
    蘭德座下的這匹尤為強壯，看上去虎虎生威。
    一旁的艾爾莎問道：“荊棘大公真會明白你的意思嗎？”
    “我覺得會。”蘭德淡定地說道。
    “那要是荊棘大公真不明白怎麽辦。”艾爾莎無奈道。
    “那我當然有準備。”蘭德說道。
    第一封信件，是蘭德為了滿足自己想要演繹前世古書中的情調，專門寫的。
    要是荊棘大公可以理解，那麽自然最好。
    以後還可以寫進傳記當中。
    要是荊棘大公不理解，或者裝作不理解。
    蘭德自然也不會因為這種事情貽誤戰機。
    緊接著那封莫名其妙的信件之後，蘭德還寫了一封正經的，談及現狀的密信。
    這封密信會緊跟著那封莫名其妙的信件送達。
    上麵的內容就是何時出兵，以及在哪裏會合。
    還有就是對於王位的事情，表示見麵之後麵談，先把戰局結束。
    對於現在不斷消耗的霜月王國人口，以及糧食和財富，蘭德可是非常心疼的。
    大王子所想的沒有錯。
    蘭德和荊棘大公，肯定優先都會考慮自己的利益。
    隻是現在，蘭德和荊棘大公的利益，其實有很大程度上和霜月王國綁定的。
    因此說蘭德和荊棘大公憂國憂民，也未必有錯？
    說完，蘭德湊到艾爾莎麵前。
    艾爾莎有些臉紅，閉上了眼睛。
    蘭德見狀，親了艾爾莎一口，然後湊到她耳邊：“你可要給我保密了。”
    艾爾莎微微點頭。
    對於蘭德喜歡做一些儀式性的奇怪事情，窩點高層，以及坦爾和芬裏斯兩個將軍，都是很清楚的。
    某種意義上，這算是蘭德的特色？
    蘭德收回自己伸長的脖子，策馬走到窩點軍營，檢閱自己的軍隊。
    “全軍出發！”蘭德下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