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耳，你過來搭把手。”一個年輕人被工頭下令。
    “噢，好的。”一隻耳連忙點頭，然後小跑過來搬起磚頭。
    一隻耳是一個普通的村民，唯一的特別之處，可能是因為以前逃稅，被領主的稅收官用鞭子抽掉的一隻耳朵？
    反正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麽特別的了。
    今年夏天，正式進入農閑時間之後，領主就下令，讓他們來到這裏工作。
    對於失去躺在家裏休息的時間，一隻耳這種普通村民並不難過，反而是喜悅。
    因為領主並沒有要求自帶幹糧。
    那麽就意味著，來這裏工作，是有糧食吃的。
    這裏是從未見過的地方。
    不過不重要。
    他沒見過的東西多了。
    每次從村莊進城，也全都是沒見過的東西。
    這裏也都是全都沒見過的東西。
    都一樣，沒有什麽區別，和他也沒關係。
    他隻是被安排過來工作的。
    搬運磚頭，這正是合適他的工作，他力氣不大，但是一次少搬一點，多搬幾次，就可以完成工作。
    然後，就果然如預料中的那樣，有飯吃，而且有兩頓，早飯一頓，以及現在的晚飯一頓。
    而且雖然麵包很硬，很粗糙，但十分令人震驚的是，這裏居然沒有石子。
    這個世界的村民如果張嘴，大多都是一口爛牙，原因很簡單，他們的食物中總會有一些石子，一個不慎，磕到了，牙齒就會崩掉一塊。
    時間久了，就是人人一口爛牙了。
    現在一隻耳有點擔心，接下來是不是要上戰場了，這吃得也太好了。
    與此同時，蘭德則在另一個地方視察。
    這裏也有人在吃飯。
    他取過一塊麵包咀嚼了一口。
    不愧是劣等品，味道就是差，但還算處於食物範疇，沒有石子，也沒有木屑，酒精味和不知道是什麽的怪味是有的，但不是特別重。
    蘭德不打算給這些打工者提供太好的食物，這會不利於接下來的工作。
    比如出現有人藏食物回家，亦或者有領主懷疑蘭德別有用心，再或者村民擔心這裏的領主是邪惡的巫婆，打算之後拿他們做惡毒的魔法實驗。
    用完晚餐之後，就被安排在集體宿舍休息。
    然後一隻耳還十分震驚地發現，他們在這裏工作，居然是有工資的。
    工資很低，對於他們這些村民而言，都是很低的。
    但是這裏包吃包住，還有工錢！
    蘭德其實是按照標準支付工資的，但是蘭德當然也需要顧慮現在的政治體製，這些村民屬於他們的領主。
    所以絕大部分這些村民工作所產生的工資，都是支付給他們的領主的。
    蘭德不會違逆這個世界的時代背景，不然很顯然立刻就會變得眾叛親離。
    蘭德能做的和需要做的，其實很簡單。
    在自己能做到的方麵，讓一切都好一點。
    好一點就夠了。
    各方麵好一點，積少成多，就能改變不少。
    蘭德一直喜歡一口一口吃飯，而不是一口氣吃成胖子。
    所以現在，蘭德將絕大多數工資支付給這些村民的領主之後，還會給這些村民支付一點非常微弱的補貼。
    正常工資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但積少成多，可能幾年時間，一個村就能攢出來一頭牛。
    當然，也可能一回去就被稅收官搜刮出來，那也是蘭德無法幹涉的事情。
    終於天黑了。
    集體宿舍很大，充斥淡淡的汗臭味和酸味，人與人之間的鋪位甚至可以說有些擁擠。
    但是居然不是特別熱，味道也不算很濃烈。
    不知道在哪裏做了通風。
    一隻耳對於這種環境沒有什麽抱怨，他以前可是被領主征發勞作過的，現在的生活相較於那個時候，已經算是天堂了。
    工作強度不至於勞損身體，居住環境不會導致冷死或者熱死，有飯吃，而且還有工錢。
    一隻耳躺在草席上，摟了摟胸前的幾枚銅幣，這個錢連一磅麵包都買不了，但是在這裏生活如果沒有費的話，那顯然是可以攢下來的。
    ……
    夜晚，蘭德回到了領主大廳後麵的臥室。
    今晚埃莉在。
    蘭德坐在床沿上，摟住埃莉，然後帶著埃莉躺倒在床上。
    埃莉沒好氣地拱了拱蘭德，然後重新爬起來，她正在研究批改其他法師職業者的試卷。
    用新製作的紙張寫的。
    不是很好用，但勉強能起到紙張的功能了。
    埃莉過了一會將試卷批完，放在一旁整理好之後，躺進被子。
    蘭德這時候依舊醒著。
    埃莉開口：“艾爾莎讓我轉告，有情報。”
    “什麽？”蘭德熟練地將手塞到埃莉單薄的睡衣裏麵。
    “隆美爾的人應該真的去找那個蒲公英伯爵的封臣了。”
    對於蒲公英伯爵的領地上發生的事情，蘭德自然是不知情的。
    但蘭德當然不會什麽都不做讓一切陷入被動。
    當初他率軍摧毀亡靈最後一支軍隊，拿到另一塊手骨的地方。
    蘭德自然是安插了人手的。
    當地領主和蒲公英伯爵，吃下了那份最後摧毀亡靈軍隊的功勞。
    蘭德對此默不作聲，以這兩者為擋箭牌。
    那麽擋箭牌的情況如何，蘭德自然是要關注的。
    現在蒲公英伯爵的封臣，好像出了問題。
    “有具體點的嗎？”蘭德思考後問道。
    “手下匯報過來的情報，並沒有確切的證據，但是當地領主的生活習慣出現了變化，從原本經常出來指手畫腳，變得深居簡出。情報人員有理由懷疑，出現了問題。”
    蘭德認為情報人員的判斷很合理。
    那麽蔚藍之王的麻煩很可能距離自己不遠了，希望他們接下來去找蒲公英伯爵，而不是找我，然後再讓蒲公英伯爵多替自己扛一段時間吧。
    蔚藍之王所想要的東西，蘭德是肯定不會拱手相讓的。
    蘭德和弗拉基米爾大公有仇，蘭德還討厭惡魔，和蔚藍之王在暗中，也已經形成了實質上的敵對。
    蘭德為了躲在暗中其實做了很多準備，那次去摧毀最後的亡靈軍隊，也是沒有亮出旗幟的，但蘭德的軍隊其實已經非常有標誌性的了，以及很顯然，就算當地領主在當時沒有認出那是蘭德的軍隊，事後分析，也很容易往蘭德這邊猜想。
    與蔚藍之王為敵是注定的。
    就是不知道，這個道具，對於蔚藍之王重要到何種地步，又對弗拉基米爾大公而言，重要到何種地步了。
    蘭德和白之王的姻親關係是顯而易見的，蔚藍之王想要襲擊蘭德，必須考慮白之王。
    不過可能也未必會太過顧慮，畢竟白之王不可能離開白之國太久，很多事情都是受限的。
    不過現在蘭德想太多也沒有意義，他已經做了很多準備了，之後隻需要按部就班即可。蘭德製定了整套的計劃。
    “別太擔心，大不了我們去找我姐姐幫忙。”埃莉見蘭德陷入沉思安慰道。
    蘭德側頭，啃了一口埃莉。
    然後也拱了拱埃莉：“好的，到時候就要請我大舅哥出麵了。”
    對於蘭德至今依舊稱呼自己的姐姐為大舅哥，埃莉不禁莞爾，現在算算時間，給姐姐的信件的回信，應該快到了。
    就是不知道姐姐口風如何了。
    “那麽我睡了。”埃莉閉上眼睛。
    蘭德則壞笑著動手動腳。
    ……
    蔚藍之王，接到了匯報。
    “那麽我們距離真相已經不遠了。”蔚藍之王在巨大的殿堂中低語。
    原本麵對蒲公英伯爵都淡然優雅的吸血鬼小隊隊長如坐針氈。
    “不過你辦事不力。”蔚藍之王注視眼前的吸血鬼，“算了，你還算帶回了足夠有價值的情報，這次的處罰隻會是減少一頓盛宴。”
    吸血鬼小隊的隊長鬆了口氣，雖然減少盛宴已經是非常嚴重的懲罰了，忍受饑渴對於吸血鬼而言痛苦不堪，但總好過……
    “好了，你可以離開了。”蔚藍之王下達逐客令。
    這個吸血鬼小隊隊長如釋重負，轉身離開。
    蔚藍之王算不上仁慈的人，但是對於有價值的屬下，他當然不會隨意處死。
    培養一個最上級的吸血鬼可不容易，他還已經莫名其妙失去了一個最上級的吸血鬼。
    不過，既然關鍵情報已經獲得，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一個吸血鬼和人類混雜的吸血鬼小隊，並不是一個有所準備的伯爵的對手。
    不然他蔚藍之王早就統治世界了。
    但是對於蔚藍之王而言，這種小隊隻是偵察的特種部隊罷了。
    真正的戰鬥人員匯集之後，滅掉一個伯爵領，還是很輕鬆的。
    現在的目標隻有兩個，蒲公英伯爵和月相公爵蘭德。
    應該是沒有其他問題了。
    蒲公英伯爵不算好對付，但蘭德顯然更麻煩。
    所以蔚藍之王的選擇也很簡單，先從蒲公英伯爵那裏下手。
    柿子先挑軟的捏。
    ……
    第二天，清晨的微光開始照澈這片大地，一隻耳吃完分配給他的早飯開始了他的工作。
    給這些外來勞工的員工餐隻有兩頓，早飯和晚飯，中間是沒有的。
    這倒是比較符合這些村民的生活習慣，一日三餐隻在蘭德的領地比較常見，在其他地方都是比較稀有的。
    今天的工作依舊是搬運這個磚頭。
    磚頭隻有城裏麵的一些騎士老爺才用得起。
    村民們隻會住茅草屋，好一點的可能會有木屋。
    石頭屋子，隻有極少數的情況下，會有村民搭建。
    而這裏大多數是磚頭屋子。
    真是了不起。
    一隻耳羨慕這裏的生活，不過他知道自己不屬於這裏。
    一隻耳還是打算先做好自己的事情。
    周圍的同僚幹活明顯都比昨天賣力了很多。
    很簡單的獎勵，就可以激發他們的工作動力。
    一隊馬隊從他們身邊經過，掀起些許煙塵。
    有些“打工人”回頭觀看，有些則專注於手中的工作。
    蘭德迎來了意想不到的貴客。
    “我是蒲公英伯爵的管家，也是代表蒲公英家族的使者。”眼前看上去實力不俗的老管家行了優雅的禮節，對蘭德致意。
    “所來何事？”蘭德問道。
    “我們遭受了未知的襲擊，我們猜測是精靈或者是吸血鬼，需要您的幫助。”老管家開門見山。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蘭德笑道。
    “蘭德大人。”老管家抬頭，黑發黑瞳的青年坐在完全不合他身形的巨大座位上，氣質平和，鋒芒內斂，讓人看不清在想什麽，“我們毀滅了，對您有什麽好處呢？相反，隻要您願意支援我們，我們可以分擔壓力。”
    蘭德微笑：“言重了管家先生，請問你們需要什麽幫助？”
    “請問……敵人是什麽？”老管家鬆了口氣，要是蘭德真的坐視不管，他們也毫無辦法。
    但是果然，月相公爵蘭德，就如同傳聞中的那樣，富有遠見。
    一個家族的創始人總是與眾不同的，和那些、依靠祖輩餘蔭的貴族不同。
    傳承下來的貴族有優有劣，但是像蘭德這樣從無到有開創公爵家族的貴族，顯然不會是凡夫俗子。
    “吸血鬼。”蘭德並沒有說蔚藍之王，因為說出來的可信度不高，還會削弱蒲公英伯爵的抵抗意誌。
    等到以後徹徹底底敵對之後，再說也不遲。
    至於為什麽會敵對。
    那份功勞是蒲公英伯爵自己決定昧下的，不是嗎？
    “那麽請問您知道來曆嗎？”
    “地獄的老東西。”弗拉基米爾大公的故事流傳還算廣，但是對主世界的人類而言，弗拉基米爾大公的威脅是遠不如蔚藍之王的。
    因為弗拉基米爾大公很難將手伸到主世界，理論上，這位吸血鬼大公想要傳訊到主世界都不容易。
    “那件東西……”老管家有些遲疑地發問。
    回答他的隻有安靜。
    老管家不再多問，提及另一件事情：“您可否支援我們一二？”
    “那是自然，畢竟唇亡齒寒。”蘭德慢慢站起，然後走下台階，與老管家目光平齊。
    至於這個成語，自然是翻譯過來的大陸通用語版本。
    “不過……”蘭德話鋒一轉，“我們其實可以拉更多人下水。”
    “您打算怎麽做。”
    “遠古的吸血鬼突然對主世界的世界產生了興趣，煉獄的惡魔，也重新出現在了這個世界，這讓不得不懷疑，這位吸血鬼大公，是不是再準備一些難以言喻的邪惡陰謀。”
    蘭德的聲音抑揚頓挫。
    “猩紅的天幕遮蔽天空，硫磺的氣味充斥原野，這時候就會有英勇的勇者站出來摧毀邪惡的陰謀。”
    “哦，聽聞否？自那邪惡的煉獄
    放逐千年的夜之君王，竟於今朝蘇醒！
    他那冷漠目光已投向這凡塵，
    可曾窺見？那煉獄裂隙間，惡魔再度踏足人世，
    熾焰與硫磺，彌漫於破碎的大地，
    猩紅如幔，吞噬那日月星辰！
    此番降臨，絕非無因，
    這寂靜之下，是否隱藏著一樁深不可測的陰謀？”
    “說人話就是吸血鬼作為天然的邪惡生物，是人類共同的敵人，我們可以邀請更多人類勢力共同對敵。”
    “至於是不是真的有陰謀，不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