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異記得，方士會的標誌就是瓶中小人。
    原來這並不是一個虛指，而是真正存在的某種裝置。
    薇薇安正襟危坐，輕聲細語道：“這項技術最初是方士會獨有，後來鏡城受邀後參與一同開發。如今七十年專利期已到，我方現在可以獨立使用了。”
    “瓶中小人技術，是以「截鏡」和「方術實驗」對意識領域的探索嚐試，嚐試尋找和製造出意識體的方法……”
    “不過最終造出的瓶中小人，卻始終無法變得完整。既有技術所聚集意識碎片，最終將它們投影聚焦於一起，從而在截鏡上形成了小人。”
    “它擁有短暫的一生，隻能持續一個完整的白晝黑夜就會消失，即24小時。這也是因為它並非正常生命，而僅僅是意識碎片短暫凝聚而成的一個意識組合體。”
    “然而在機電生命的曆史上，這卻是我們在意識領域做出的最大突破，借助方士們的力量走到了最遠的位置。”
    周異立即會意：“你們是想利用月球上晝夜更長，來延續瓶中小人的生命周期？”
    “是的。”
    薇薇安頷首，光滑的銀色臉頰麵朝周異：“瓶中小人的機製，與天體運轉，以及日照圜流有複雜的關係。我們曾高價在火星基地進行過實驗，發現同樣能誕生瓶中小人。”
    “在火星上，瓶中小人能多存活39分35.244秒，這也是火星周期和地球周期高度接近的原因。”
    “月球是比火星更優質的目標，那邊一個完整的晝夜循環約29.5地球日，能讓瓶中小人的生命延長十倍。隻是過去因為月球沒有基礎建設，缺少水、氧氣、氣溫和適宜的食物，無法供給瓶中小人生存。”
    周異一愣：“它不是生活在鏡子裏的意識生命嗎？還需要喝水吸氧？”
    “您說得沒錯。但瓶中小人認為自己是血肉之軀，篤定自己是人類，如果沒有這些環境，他會立即死掉。它是唯心主義的意識形態。”
    薇薇安的聲音裏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
    還有這種情況？
    周異好奇道：“那麽這些小人能做什麽呢？”
    “人類最擅長的智力和思考，他們都同樣擁有。”
    薇薇安說：“他們還有著一些奇思妙想，能夠迅速地學會我們的知識，就像是本身就無所不知一樣，他們具有創造力，是機電生命有力的助手。”
    “過去我們開發死光武器時，瓶中小人也提供了重要的幫助。”
    “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群體，但如果能夠將他們送入月球，他們將會是工程師和建築師的有力輔助。”
    周異不由對於這一群體產生了興趣。
    他讓元宵找來了公司的章魚哥比奇，以及尤克，這兩位都是方士會的銀章方士。
    比奇比劃著八爪說：“的確有這事。不過隻有金章方士能夠參與這一項目，我們也隻知道一些小道消息，瓶中小人實驗是絕密……原來是和機電城市一起研究，難怪就連我們都不知道實驗室在哪。”
    尤克則是補充了一句：“關於瓶中小人有很多傳言，但迄今為止都沒有大規模使用，沒有從金章方士層麵解禁，看來應該是並不順利。”
    周異又詢問了滄海君。
    “不是夢魔。”
    他很確定地說：“夢魔不會做這種事，除去造夢和入夢之外，夢魔一向很少在公眾場合露麵，唯有夢境才是夢魔最安全的空間。”
    “關於瓶中小人的事，我曾經也有所耳聞。”
    “大聖靈中沒有關於這一群體的記錄，大概率就如薇薇安所說，他們是大量意識碎片短暫結合而成的一種偽生命。”
    吃書妖則持不同觀點。
    她說：“我雖然沒直接接觸過這一群體，但他們說不定是另一種類型的信息生命。就像是我這樣的，現在脫離了大聖靈體係，同樣存在這個世界上，但在意識側是查不到我的記錄的。”
    “如果那邊真的造出小人來，我請求過去看看。”
    周異說沒問題。
    隨著整個建造計劃敲定，黑夫開始忙碌起來，作為兩界運輸車將一個個機電生命送了過去。
    月球上也開始到處施工動土，機電生命們一到那邊就迅速動工。
    公司這邊的內聘公布後，響應者也有一些。
    但就如鄭陶和袁通預估的那樣，人類員工願意到其他星球上開荒的不多，就十來號人。
    都是沒有成家的年輕男性，年紀在十三歲到二十歲之間，他們依舊是充滿冒險精神和有闖江湖心態的時候。
    報名最踴躍的是骨人群體。
    超過60名骨人報名想要加入月球事務部，去月球那邊拓荒建造城市。
    周異親自麵試了它們。
    應聘骨人們的態度非常一致。
    “董事長，那邊能賺錢，賺錢最重要！”
    “月球上很有錢景！我們去賺錢，能發家致富！那邊還有很多機會！”
    這一群體倒是繼承了舊人類對財富資源最炙熱的渴望。
    凡事就怕比較。
    周異心中腹誹。
    新人類的確是費拉不堪！
    骨人承載了人類的財富追求，海人繼承了人類的驕傲，山地犬則是秉承了人類的秩序協作，新人類則繼承了舊人類的得過且過。
    明明有最多的數量，影響力卻最弱。
    其本質上還是因為生理薄弱，導致精神屬性上也較弱。
    強基計劃必須進一步推動！
    月球事務部的部長一職，倒是有不少人參與內聘。
    有不少熟悉的麵孔。
    遞歸市通過筆試對他們進行了篩選，留下的都是老熟人，就阿金、龔正、謝遜、雅各布、阿偉五人。
    作為公司的1號員工，如今的阿金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頭發亂糟糟的青年。
    他穿上了製衣廠新出的羽絨服，頭發也剪得幹練利落，隻是沒有了過去那麽跳脫，麵相成熟了不少。
    周異笑著對他說：“對月球感興趣？”
    “嗯，董事長，我這幾年一直和7號樓飛來飛去，勘測了43座島嶼，拜訪了13個地區的當地原住民。我想要去月球，那邊應該還有很大的開發空間，會有很多不一樣的資源，是可以開發和采集的地方。”阿金認真道。
    周異點點頭：“我對你另有安排。你和7號樓去火星，帶上拾荒小分隊過去適應，先跟著滅頂公做事，積累一點經驗再說。”
    阿金愣了一下，隨即高興道：“董事長。我這就去準備。”
    “去吧。”
    青年轉身離開。
    周異將目光投向龔正：“民航部那邊找到接班人了？”
    龔正點頭：“董事長，民用航空部的航線、載具管理、飛行員培養、結算流程都已經上了正軌，加上遞歸市的數據中心不斷修正，如今整個部門運轉已經很成熟穩定。”
    “部門裏有幾個很有幹勁的年輕人，都很不錯。”
    “我想要嚐試一些新的領域。”
    周異又看向雅各布和阿偉兩個。
    雅各布和阿偉最早在當光炱工時就是室友，如今雖然屬於不同部門，但兩人關係依舊很好。
    “你們說說自己的優勢。”
    骨人雅各布說：“董事長，我的優勢是在公司有各部門的經驗，包括快遞，骨魚培養，光炱開采，生產製造，吐絲子飼養……我認為月球上可以養骨魚，因為那邊除去月人沒有其他生命，骨魚沒有天敵。”
    “這方麵我有優勢。”
    周異驚訝：“這是怎麽得出來的結論？”
    “月球重力隻有地球的1/6，死海能量密度卻是地球的81倍。骨魚身體本身比較脆弱，低重力有益於它們大範圍遊動，高能量能讓它們快速成長。”
    雅各布仔細解釋道：“這幾年，我在持續關注公司骨魚的發育情況。”
    “它們有光炱肌肉服的外套之後，記憶和經驗能夠儲存，其實已經今非昔比。它們學得很快，通過工作學會了不少知識，交流能力也大幅度增強。”
    “我問了比奇，它說，骨魚要進一步成長，需要大環境的能量提升。因為骨骼變化和成型是很慢的，而且需要長期的充足能量去養。光靠光種喂還不夠，就像是大海裏才能養出足夠體量的鯨魚一樣。”
    “高密度能量的月球，是培養骨人、骨魚的優質環境。”
    雅各布道：“我希望能得到這個機會，繼續通過月球培養公司的骨魚，說不定能將火箭骨魚飛得更高更遠。同理，如果骨魚能更進一步，那麽同樣生理結構的骨人也能做到。”
    它拿出強化控製器，裏麵記錄了大量關於骨魚這幾年的生長記錄，以及生理參數變化，可見的確做了許多功課。
    周異不由點頭。
    他望向最後一個阿偉。
    “你呢？”
    阿偉苦笑一聲：“董事長，還是雅各布更適合一點，和這家夥相比，我完全沒什麽優勢，我退出。”
    他舉起雙手投降。
    周異聽完之後已經打定主意。
    他看向雅各布：“月球事務部就交給你了。骨魚和骨人的培養強化，按照你的計劃去做就行，我給你50萬光種預算。”
    骨人呆了一下，激動地站起來鞠躬：“董事長，我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周異擺擺手：“要活著回來，活著最重要。”
    “還有阿偉，你去和雅各布搭檔，好好配合它。”
    “哦好！”
    阿偉咧嘴摟著好友瘦骨嶙峋的肩膀：“兜兜轉轉，還是我們兄弟在一起。”
    雅各布也高興地和好友嘎嘎大笑。
    龔正也隻有攤手：“那我這次隻能陪跑了，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