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露陽內心開始蠢蠢欲動。
    惡向膽邊生！
    廠長的小票票他還沒有贏過呢！
    幾個人本來就無聊，看見撲克，登時紛紛掏兜，把票拿出來。
    行走江湖，誰身上不揣幾張票！
    出於江湖地位，王輕舟和於岸山兩位廠領導謙遜的擺擺手，把上場機會給了郝逢春、曹青杭和陳露陽三個人。
    於是，陳露陽與男同誌一夥，郝逢春與曹青杭一夥兒，四個人玩起了“打娘娘”。
    別看曹青杭和郝逢春倆人平常都在搞研究，沒時間打牌。
    但是特麽架不住人家腦子好使啊！
    幾個回合下來，陳露陽就知道遇見對手了。
    他和男同誌真是一路咬牙切齒，火花帶閃電的才勉勉強強的掙紮下來。
    “行了，你倆歇會兒，讓王廠長和於副廠長也玩會兒！”
    陳露陽開始把主意打在了王輕舟和於岸山身上。
    再這麽跟曹工和老郝玩下去，自己兜裏這點票都得玩進去！
    郝逢春擔憂的看著陳露陽：“小陳啊，你確定要跟咱廠長玩？”
    陳露陽點頭：“對啊！”
    這要是他能從王輕舟、於岸山手裏贏一把，回去就能跟宋廖莎他們吹上一年！
    一瞬間，苦情男二號曹青杭宛若重生，痛痛快快的把手裏的牌給了王廠長。
    “廠長，牌都碼好了！”
    老郝也一副瞧好戲的模樣，將手裏的牌給了於岸山。
    真正的戰役來了……！
    陳露陽拿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準備跟兩個廠長來個“風雲雄霸天下”，
    可是打著打著，陳露陽傻眼了。
    這倆老東西是不是偷看我牌了？
    怎麽自己打的都是對方有的，對方打的都是自己沒有的！
    眼看著倆人輕輕鬆鬆贏了票，陳露陽終於有了危機意識。
    幾把之後，陳露陽人麻了。
    老狐狸……真的是老狐狸！
    怪不得人家能當廠長，這腦瓜子真不白長啊！
    隨隨便便出幾張牌，好像王輕舟和於岸山就把每個人手裏有啥牌都算出來了。
    然後就開始對他們進行壓倒性的攻擊。
    “曹工、郝叔~~你倆玩會吧。”陳露陽萎靡的交出手裏的撲克牌。
    “你不玩了啊？”曹青杭樂嗬嗬的問。
    “不玩了……再玩褲衩子都輸沒了。”陳露陽沮喪。
    瞧著陳露陽打蔫，王輕舟和於岸山都樂了。
    “害！你跟我一夥，我幫你把褲衩兒贏回來！”王輕舟召喚陳露陽，笑嗬嗬道。
    嗯！？
    陳露陽眼珠子“歘”一下亮了。
    “小夥子，咱倆一夥兒，我也把你的背心兒贏回來！”於岸山笑嗬嗬的召喚男同誌。
    這回一個尖的帶一個傻的，誰也不吃虧！
    打不了一手好牌的廠長，那就不是一個好廠長！
    於岸山好歹也是鋼鐵廠廠長出身，論腦袋也是頂頂夠用的！
    瞬間，局勢開始變得捉摸不透起來。
    打到晚上，雙方有勝有負。
    幾個人收起了撲克，分別從自己的包裏取出隨身的吃食。
    有拿香腸片的、有拿茶葉蛋的、有拿涼拌菜的、應有盡有……不一會兒桌子上就放了好幾個鋁飯盒。
    陳露陽更是豐盛！
    滿滿一飯盒媽媽親手卷的春餅！
    大家互相吃完，脫了鞋就上鋪睡覺。
    陳露陽和男同誌雖然人在上鋪，但好在年輕，上下手腳也利索。
    但是下鋪的王輕舟和於岸山可就苦了。
    六雙鞋的味兒可真不是一般的頂。
    再加上火車在鐵軌上‘咣咣咣’的碰撞響聲，倆人一直被折磨到後半夜才緩緩睡著。
    這一宿，反倒是上鋪的陳露陽沒心沒肺呼呼睡到早上。
    第二天早上，五個人再次大包小裹的拎著行李走下火車。
    出門前，省機械廠已經將一行人的行程與大會主辦方做過報備。
    所以他們五個人剛一走出片兒城站，就有人將他們引領到一輛半新不舊的大卡車前。
    由於這次參會的代表來自全國，所以卡車要等一等，多接幾個人一起去飯店。
    趁著等待的功夫，陳露陽好奇的左右張望。
    大門樓上高高懸掛著毛主席的畫像，街頭巷尾的宣傳牌上，處處都掛著馬克思與恩格斯的巨幅畫像，旁邊的道沿兒上還有倆年輕女孩，拿著畫板對著人群寫生。
    大馬路又寬又幹淨，甚至還有穿著大棉襖、頭戴解放帽、胸前掛著照相機的外國人！
    公交車還是白頂紅底的，街頭集市的小攤上擺著金黃色的大柿子和大紅棗。
    街道上走過的人看著都樂嗬嗬的，時不時還有係著紅領巾的小男孩溜著大街跑。
    好不容易湊齊了30多個人，大卡車行駛起來。
    他們入住的飯店是西園飯店。
    跟鬆亭飯店一樣，飯店隻接待參會代表，不對外開放。
    大會主辦方給與會代表準備的都是雙人標間。
    陳露陽先去取了兩間房的鑰匙，將王輕舟、於岸山、曹青杭和郝逢春四人安頓下來，才又匆匆忙忙地去給自己找住處。
    他得跟人拚間。
    到前台一看，正好一個男青年也在前台等著跟人拚間。
    倆人一拍既和，拿鑰匙拎著行李走上了樓。
    兩人的房間就在王輕舟、於岸山二人的旁邊，陳露陽敲門過去告知了一聲，便回到房間休息。
    “同誌，我叫陳露陽，是省機械廠的。”
    “陳同誌，我叫李申元。是建天汽車製造廠的。”
    兩個人一左一右選好了床鋪，就開始嘮了起來。
    聽到對方是“建天汽車製造廠”的，陳露陽頓時露出欽佩之色。
    建天汽車製造廠是被工業部批準改名的，國內第二個汽車廠。
    專門做輕卡的，這可真是老大哥中的老大哥。
    不過省機械廠的名號也是響當當。
    今年年初，省機械廠的產銷聯誼會著實給全國所有的汽車製造廠砸了一個不小的炸彈。
    一個從沒碰過汽車製造的軍工廠，能在半年之內從無到有，研發出了小汽車不說。
    甚至還成功改進技術，研發出了第二代小汽車。
    這種研發和生產速度，簡直讓人咋舌。
    “我聽說不少工廠都被你們帶動，想跟著一起造小汽車呢！”李申元笑道。
    “是麽！”陳露陽高興道。
    “當然了……欸？你們工廠這次請翻譯了嗎？”李申元問道。
    “沒有。”陳露陽如實回答。
    “我們也沒有……”李申元有些苦悶。
    “這個活動通知的太急了，加上建天大學放寒假，我們沒有請來老師，隻能等著部裏給分配翻譯了。”
    陳露陽問：“分翻譯？”
    李申元點點頭：“部裏之前招募了一批翻譯，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給我們分配一個……你們沒向部裏申請？”
    陳露陽：“也沒有。”
    李申元開始替他上火。
    “這你們不行啊！到時候外國公司代表來了，你們沒有翻譯怎麽跟他們交流？”
    “等明天商務部的同誌們來了，你抓緊跟他們反應。”
    “難得這麽好的一個交流機會，要是因為語言不通而沒有收獲，那就太可惜了。”
    ……
    汽車展覽交流會定在第二日上午九點開始。
    清早起來有點涼。
    陳露陽穿上了陳母給他準備的襯衫和針織毛背心，認真搓了搓臉，隨後精神抖擻的走出房間，陪同王輕舟他們去了會場。
    展覽會第一天上午的議程是開幕式，舉辦地點就在飯店的大會議室。
    這次展銷會不僅麵向全國各地的汽車廠家，還要與外國公司交流。
    所以省機械廠代表隊各個都穿的正裝筆挺。
    再加上幾個人的個頭本來就高，猛一走進來會場當真十分打眼。
    “老郝……你看那個人，像不像咱們之前請來的日語翻譯？”
    在會場門口等候換參展證的時候，於岸山指著前麵一個身影，納悶的問向郝逢春。
    “我看看……可不就是他嗎！”郝逢春一瞧，登時連說話語氣都變了。
    這個翻譯當時屬實給他們禍害不輕。
    他和於岸山倆人大老遠跑到片兒城，廢了一溜十三招將人帶回省城。
    結果翻譯沒翻譯咋滴，看病住院的錢搭了不少。
    最後好吃好喝的供著，把人重新送上了火車。
    合計最後翻譯沒翻譯幾句，倒像是來省城參觀一月遊了。
    “哪個？”
    陳露陽也好信去看。
    對於這個仁兄，他還一直隻聞其名未見其人呢！
    要是沒有這位仁兄的讓位，自己沒準現在鬆亭飯店稱王稱霸了。
    “就那個穿灰西服的……誒？怎麽還被人擋過去了？”
    郝逢春剛指完，就來了一群代表團，將灰西服擋了個嚴嚴實實。
    “沒聽說這次有日本代表來啊？”曹青杭有些疑惑。
    “他這次來是幹啥來了？”
    於岸山沒好氣罵道：“他來幹啥幹啥！總之，這次是坑不著咱們了。”
    五個人拿到參展證，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走進會場。
    開幕式會議很隆重。
    除了參展代表以外，還有工業部等其他部委的領導來應邀參展。
    全國機電公司領導和商務部的領導分別發言不說，還有兩個參展的外國代表也上台作交流發言。
    為了保證活動效果，這次展覽會事先招募了一批陪同翻譯，並且對他們進行了一些關於車輛和基礎知識的突擊培訓。
    台下的每個外國代表旁邊，都坐著一名實時翻譯用於溝通和交流。
    原本承辦方給每個參展單位都準備了翻譯，原本這些翻譯是要同時保證參展單位和外國代表的。
    但可惜招募的翻譯數量有限，再加上出於節省人力成本的考慮。
    這些翻譯就隻配給外國公司代表，隨著外國代表走到哪就翻譯到哪。
    這些事兒，省機械廠都不在乎。
    有一個陳露陽在，足夠抵得上千軍萬馬。
    陳露陽在台下板正的坐著，但是眼睛卻不住的撒嘛。
    就想看看那位又腸炎、又肺炎的大哥究竟長啥樣。
    看來看去，會場裏日本團隊旁邊的翻譯穿著都是藍色的衣服，
    倒是意大利代表團隊旁邊坐著的一個翻譯穿著灰西服。
    難不成那代表又去廁所拉屎去了？？？
    陳露陽疑惑的瞅瞅廁所的位置，左瞧瞧右看看的，
    虧了他長的精神帶勁，
    別人瞧見他四處撒嘛，隻當是年輕人沒見過世麵，看什麽都新鮮。
    否則但凡換成個賊眉鼠眼的，都得被人是不是要小偷小摸。
    這次展覽會共分成整車展和零部件展。
    整車展還分為小汽車展廳、輕卡展廳、摩托車展廳、特種工程車展廳和客車展廳。
    接到參展通知後，省機械廠就與主辦方進行溝通，將小汽車運到了片兒城展廳。
    下午五個人按照被工作人員領到展廳。
    整個展廳是個方方正正的豆腐塊型，每個參展單位和自己帶來的小汽車像是小方陣似的縱列排列。
    省機械廠的展區位置稍微靠裏。
    原本陳露陽還以為自己廠裏的小汽車能夠一騎絕塵，東方不敗呢。
    結果進了展區，陳露陽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
    空曠的展區仿佛是巨大的棋盤，各種各樣的汽車猶如棋子。
    或排兵布陣或點將立馬的橫在中間，
    來自天南海北的工程師、技術員和工廠領導站在各自的汽車旁邊，彼此互相注視和打量。
    在展區最顯眼的位置，是昂首汽車製造廠和花海汽車製造廠。
    今年的車輛展覽會，昂首汽車製造廠幾乎占據了六分之一的展區。
    作為老牌的國內汽車製造大廠，
    昂首汽車製造廠不僅展出了新造出的首汽“灞灞”小汽車、“壓倒西風”小汽車。
    甚至還展出了“燎原”高級小轎車！
    “燎原”高級小轎車被譽為“國車”，曾經是代表國家接待外賓的。
    這次剛一展出，就吸引了不少參展代表過來圍觀。
    “這可是燎原小汽車最後一次展出了。”
    工作人員有些遺憾的看著眼前的黑色小轎車。
    郝逢春疑惑的問：“為什麽？”
    工作人員小聲回答：“停產了唄，國家不讓造了，說是太費油。”
    曹青杭詫異：“因為費油，所以停產了？？？不能吧？”
    工作人員瞥瞥左右，悄麽聲道：“內部都這麽傳。”
    王輕舟、陳露陽五個人互相對視了一眼。
    這麽好的東西，被稱之為“國車”的燎原，因為費油說停產就停產了？！
    誰信啊！
    再說了，這車能開幾次？
    它再費油又能費到啥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