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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露陽愣了一下：“你一個小姑娘晚上在醫院值班，還看一雙繡花鞋，你不害怕啊？”
    宋曉寧搖搖頭：“不怕，我可愛看了，尤其越是值班整個大樓裏就我一個人的時候，我越喜歡看。”
    這回換成陳露陽用敬畏的目光看向宋曉寧了。
    “你瞅著挺乖巧的一個小姑娘，沒想到膽兒還挺大。”
    宋曉寧興奮道：“我還特別喜歡看聊齋，裏麵的畫皮那章我可愛看了！”
    陳露陽坐在病床上，瞧著溫順乖巧的小大夫興致勃勃的跟自己嘮鬼故事，
    再看看因為走廊的風一刮一刮而帶起的嘎吱嘎吱的門，
    仿佛下一刻，一個人腦袋就能從木門上的玻璃上出現！
    陳露陽越聽宋曉寧講聊齋，就越滲挺。
    不行……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兒不能讓一個小丫頭給嚇著！
    “小宋大夫……”陳露陽忽然開口。
    “嗯？”宋曉寧正興奮的講自己看的聊齋故事呢，“怎麽了？”
    “我給你講一個鬼故事啊？”陳露陽一臉微笑。
    “行啊！！”宋曉寧興奮的看著陳露陽。
    她手裏那些小冊子，翻來覆去看，背都背下來了。
    “就是說在一個小山村裏，有一個漂亮溫柔的女孩子，名字叫楚楚美……”
    陳露陽開始娓娓道來。
    漸漸地，宋曉寧聽進去了，甚至還下意識的將凳子往病床前麵挪了挪。
    陳露陽無比貼心的將花生米遞給她，讓小宋大夫邊聽邊吃。
    講著講著，陳露陽滿意的發現小宋大夫鬢邊的小絨毛炸炸起來了。
    再講著講著，陳露陽發現小宋大夫的凳子又往他這裏挪了挪。
    再講著講著，陳露陽發現小宋大夫的腿開始控製不住的抖起來了。
    再講著講著……
    “小宋大夫，要不然我今天先講到這？”
    陳露陽體貼的問了一句。
    這小大夫從剛剛開始就總往身後木門上麵的玻璃瞅，幾次下來給陳露陽都給瞅毛了。
    “小陳主任，你累了嗎？”
    宋曉寧緊張的問。
    “沒有，我看你好像挺害怕的，要不然我明天再給你講。”
    陳露陽好心的提醒。
    “我沒事兒！”
    宋曉寧正聽到死人的地方，處在又怕又慫又想聽的階段，根本就停不下來！
    “那行，然後那男的一抬頭，就看見楚楚美披著頭發擋著臉，站在湖水裏裏麵，穿一身藍色的戲服……”
    陳露陽陰仄了聲音。
    寂靜的省醫院夜晚，走廊裏空蕩蕩的能聽見一根針落下的聲音。
    時不時，還有類似彈珠的聲音從天花板上傳來。
    雖然宋曉寧是個大夫，飽讀聊齋，深入鑽研過一雙繡花鞋。
    但是楚楚美的段位畢竟太高了！
    這對於宋曉寧來說，無異於新手村小卡拉米遇見了地獄級大boss，直接嚇傻了。
    “那最後，楚楚美就這麽地了？沒有道士來收她？”
    宋曉寧的凳子都快挨著陳露陽病床了。
    陳露陽雙手交叉枕在腦後：“沒有啊，沒道士啊！”
    “那楚楚美這麽牛逼的厲鬼，你除非孫悟空來，要不然薑子牙也降不住啊！”
    宋曉寧明顯是嚇著了。
    “那她一個南方的鬼，來不了咱們北方吧？”
    陳露陽故意嚴肅：“這個不好說啊！”
    抬頭看了一眼表。
    晚上九點半了。
    宋曉寧是個善解人意的。
    瞧見對方看表，鬼故事也聽完了，也是時候回值班室了。
    “小陳主任，那你先休息，我回去了。”
    宋曉寧站起身，收拾收拾就開始往外走。
    回到值班室，
    宋曉寧剛關上燈，“啪”一下又給點開了。
    她頂著燈泡的光躺在床上，四角被子全都掖好，後背緊緊實實的全都貼在床單上，一雙大眼睛巡邏機一樣的四處掃射！
    在她的床邊，那本《一雙繡花鞋》已經不香了。
    這一宿，宋曉寧整個人都處在驚醒和昏睡之間，做夢都是楚楚美的故事。
    哪怕後背都睡的酸硬了，也不敢翻身，就要平躺保證自己的安全。
    好不容易等到第二天早上天亮了，
    宋曉寧才終於可憐巴巴的翻個身，稍微輕鬆的睡了一覺。
    這一晚，陳露陽也睡得不好。
    他倒不是嚇的，而是疼的……
    雖然腿傷不重，但是疼痛卻是實打實的，
    好幾次半夜睡著的時候疼醒，讓他暗暗罵了好幾聲。
    “早飯可咋整……”
    陳露陽躺在床上，看著枕頭邊的燒雞肘子花生米，紅茶綠茶飲料瓶的。
    這些東西平常吃確實是香。
    可大早上的，這也噎不下去啊！
    實在不行，就隻能拜托小宋大夫給自己去食堂買倆饅頭了。
    正想著呢，
    病房門推開。
    陳媽媽拎著一個大布兜子走了進來。
    “阿姨？您來了！”
    陳露陽瞧見陳媽媽，雙手馬上拄著床，支起上半身。
    一邊說，他還一邊迅速地壓了壓後腦勺和耳邊的頭發，又順勢搓了一把臉。
    迄今為止，
    陳露陽的成功一半取決於自己的工作能力，一半歸功於自己的優秀形象。
    每次他去見陳媽媽的時候，都要把自己收拾的幹幹淨淨、精神立整兒的。
    他可一定要保持住，千萬不能破功！
    “昨晚睡得怎麽樣？”
    陳媽媽將手裏的大布兜子放在桌子上，轉身拉開窗簾，打開窗戶。
    清新的空氣吹進病房，馬上就驅散了屋中的消毒液的味道，人也感覺清醒不少。
    “睡得挺好的，”
    陳露陽瀟灑的報喜不報憂。
    陳媽媽打開布兜子，變魔術似的從裏麵一樣一樣的掏出飯盒。
    “阿姨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麽，早上在家裏給你做了點飯帶來，你嚐嚐。”
    給我帶飯？
    陳露陽瞪大了眼睛。
    他湊頭去看，第一個飯盒裏的食物就給他鎮住了。
    豬蹄苞米湯？！
    陳露陽不敢置信的看著飯盒裏麵的豬蹄兒，
    那豬蹄兒軟糯脫骨，湯水都是乳白色的。
    不熬個小半宿根本熬不出這效果！
    茶葉蛋、小鹹菜兒、豆包還有切好的紅腸、小肚兒和火腿！
    我去……
    鬆亭飯店的早飯也不過就是這些了。
    “阿姨，您怎麽給我做了這麽老些好吃的……”
    陳露陽鼻子一酸，感動了。
    陳今越的家裏距離省醫院可不近。
    這麽多的東西，還這麽沉，
    這跋山涉水的帶過來就已經很累了。
    “這點吃的，不多。”
    陳媽媽是個講究的。
    她一邊笑著，一邊拿出了一個幹淨的小瓷兒碗，舀出一碗豬蹄玉米湯放在旁邊晾著。
    然後又拿出了一雙筷子給陳露陽。
    “你腿壞了，正好喝點豬蹄兒湯補補。”
    “快點趁熱喝，一會兒該涼了。”
    陳露陽眼眶有點紅了。
    他拿起小碗，噸噸噸噸的喝光。
    “真好喝～”
    見陳露陽願意喝，陳媽媽登時高興了。
    “喜歡就多喝點！阿姨明天早上給你做別的！”
    陳媽媽一邊高興的投喂陳露陽，一邊站起身給他接著盛湯。
    麵對陳媽媽的溫暖關心，
    陳露陽隻能用大口吃飯、全部吃光來表達自己對陳媽媽的感激。
    “阿姨，您吃了嗎？”
    “吃了！……誒呀，這孩子，慢點吃。”
    “要是這些不夠，明天早上阿姨再多給你帶點好吃的過來。”
    “嗯呐～阿姨做啥我都愛吃，賊香！”
    ……
    恩？
    屋裏有人？
    走廊裏
    宋曉寧拿著一盒從食堂打來的飯菜，剛要敲陳露陽的房門，就看見了陳主任坐在病房裏。
    看了看陳主任送來的豐盛飯菜，宋曉寧好奇的看了幾眼，
    昨天她就發現了，陳主任對待陳露陽非常的上心。
    省城雖然大，但是其實很小。
    大家互相嘮嘮嗑，串換串換，都能搭成熟人。
    宋曉寧在醫院裏工作，更是見過太多這樣的。
    估計也是朋友家的孩子吧……
    宋曉寧沒有多留，握著自己打的飯盒，轉身離開了。
    吃飽喝足，飯盒全都見底了。
    陳媽媽拿著飯盒離開，說等白天再來看他。
    “嗝……”
    陳露陽拍了拍肚子，剛剛紅腸吃多了，打嗝兒都是一股子大蒜味。
    明明腿傷了住院是個鬧心事兒，結果硬生生變成了享福。
    天天啥也不用幹，睡醒了就吃，吃完了就曬太陽躺著。
    上午大概九點半左右，
    陳露陽就聽見一幫人的腳步聲呼呼洋洋的從走廊傳來，
    “主任，我們來看你了！”
    門一打開，
    黃平濤、董滿貴、趙躍進、小杜將近20多橡膠車間的人走了進來。
    “你們怎麽還來了。”陳露陽驚喜道。
    董滿貴輕功如飛，
    看見陳露陽坐起，馬上一個箭步竄上去，把旁邊床上的枕頭拿過來，靠在了陳露陽的身後。
    “我們昨晚就想來了。但是大家夥忙著造輪胎，沒趕過來。”
    黃平濤道：“主任，這些水果是大家夥湊錢買的，一點心意，你多吃點恢複的快！”
    一點心意？？
    陳露陽瞪大了眼睛看著眾人手中的水果。
    真是看出人多力量大了。
    將近200號人湊出來的錢，都能把菜市場的蘋果香蕉買空了。
    眼看著小山堆一樣的水果，陳露陽尖叫：
    “這也太多了！”
    “……不是，我三四天就出院，你們給我留幾個蘋果就行，其他你們都拿回去，給車間的工人們分了。”
    董滿貴堅決反對！
    “主任！這都是兄弟們的一片熱情！”
    陳露陽無語：“再熱情也不能浪費啊！這老些水果，就算是喂豬都吃不完，”
    “留著吧！！！”
    董滿貴在被窩下壓了壓他的手。
    “我們出來的時候，聽說過一會兒於副廠長也要來看你。”
    董滿貴一副“我都已經為你算計到了”的表情，眼神深邃道：
    “這些水果擺在這，讓廠領導看看咱們車間的凝聚力和您的影響力！”
    “再說了，您不吃，那廠領導還不吃麽！”
    陳露陽都快無語了。
    “我說老董，你這麽為我找想真的謝謝你。但是咱能不能下次低調點，別老整這些嚇人唬道的。”
    這怎麽啥事兒一到董滿貴這，都恨不得弄得人盡皆知的。
    董滿貴深深點頭。
    “明白！下次我們一定注意！”
    這邊說著，董滿貴一個眼神！
    馬上他們小組的幾個小工人輕手利腳的把水果好好的擺在旁邊。
    既不耽誤人走路，又能瞧出場麵的宏大。
    打完前線，送完情報。
    黃平濤他們問了問陳露陽的病情，互相嘮了嘮，就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沒辦法。
    不是他們不想跟陳露陽嘮嗑，實在是廠裏一褲兜子活等著他們幹。
    天天加班加點幹都將巴的幹完，更別提還專門拿出了一上午的功夫來看病人了。
    可就算如此，
    眾人也是把他的蘋果削好了，暖瓶灌滿了，茶缸茶葉泡好了，就連罐頭都給開開了，這才離開。
    一眨眼的功夫，
    病房裏消毒液的味道瞬間就被水果香覆蓋。
    “這我他媽也吃不完啊！”
    陳露陽看著小山一樣的水果，心裏真是罵開花了都。
    “不行就把水果給醫院的大夫分分得了。”
    正想著呢，又是一陣腳步聲從走廊傳了過來。
    “咚咚咚。”
    客氣的敲門聲響起。
    隻見於岸山、賈主席、郝逢春還有工會的小徐幹事走了進來。
    “小陳主任，領導們來看你了！”
    小徐幹事推開門，走進屋，剛說一句話。
    下一刻，
    他就被地上堆著的一大摞水果以及桌子上擺著的眾多罐頭和熟食震撼到了。
    於岸山掃了一圈病房，納悶道了句：
    “陳主任，你這是養病住院還是來坐月子絮窩啊？”
    “這麽多水果，是要把你供起來咋的？”
    陳露陽趕緊解釋：“都是車間兄弟們的一點心意。”
    賈主任樂了：“原本我們這次也是帶了一點心意來的，可如今這麽一看，我們拿的根本也拿不出手啊！”
    說著，
    小徐幹事將帶來的水果和罐頭盡量擺放在桌子上醒目的位置。
    於岸山坐在凳子上，瞧著這一屋子堆的亂的，
    再看看小方桌上擺著的削好的蘋果、橘子和香蕉。
    再瞅瞅水果後麵的陳露陽，咋看咋有一種上供的感覺。
    “腿咋樣？嚴重嗎？”於岸山問。
    “不嚴重！說等三四天，沒啥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陳露陽也殷勤的來事兒：“於廠長，賈主席，小徐幹事你們吃水果不？我給你們扒橘子。”
    於岸山趕緊擺手：“拉倒吧，我們來看你，還能讓你給扒橘子？”
    “這要真的讓你扒了，以後不得被你講就死！”
    陳露陽笑容一僵。
    “領導，瞅您這話說的，我不是這種人~~~~”
    於岸山白他一眼：“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