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強可以在你讀書的時候，總負責維修中心的技術工作。”
    “但是他承擔不了車間的管理工作。”
    於岸山沉吟：“你需要個壓陣的，我給你推薦一個人。”
    其實不用王輕舟囑托，於岸山很早就已經幫著陳露陽物色人選了。
    原本他是給陳露陽想了幾個技術工人的。
    不過既然陳露陽已經找到了張國強，自己的推薦的技術工人人選也就用不上了。
    “陸全有。認識嗎？”
    陳露陽搖搖頭：“不認識。”
    雖然他在機械廠裏長大，但是廠裏人那麽多，他也認不全啊！
    於岸山道：“陸全有這個人，當過4個車間的車間副主任。”
    4個？
    陳露陽震驚！
    雖然說廠裏有些人事變動很正常。
    但是動了4個車間當車間主任，這可就不對勁了。
    陳露陽跟自己親領導說話也不拐彎抹角了。
    “領導，他為啥換這麽多地方啊？”
    “當然是因為能力出眾了。”於岸山回答。
    “這4個車間，之前都是班子不合，關係緊張。”
    “他去了之後，車間就正常了。”
    陳露陽眼睛瞪大了！
    我草，這是人才啊！
    這麽一尊真神，自己咋不知道呢！！
    於岸山道：“你去打探打探，要是你覺得他還行的話，他的事情我去談。”
    ……
    走出於岸山的辦公室，陳露陽一點都沒耽誤，直接就去找人打聽陸全有的事兒。
    這真是不打聽不知道，
    他一打聽，幾乎工廠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第一反應都是：
    “認識啊！”
    “陸局麽！”
    “省機械廠正宮級車間副主任，省機械廠地下人事局局長。”
    “那不是二哥麽！”
    “萬年老二~一生無法轉正的男人。”
    ……
    總而言之，綽號五花八門。
    每一個外號都刷新了陳露陽對這位陸全有同誌的認識。
    也讓陳露陽對這個“正宮級車間副主任”充滿了遐想！
    終於，
    還是在食堂！
    還是董滿貴撞了撞陳露陽的胳膊，指著前麵排隊拿飯盒準備打菜的一個人道：
    “主任，那人就是陸局。”
    陳露陽趕緊看過去！
    下一刻，陳露陽的表情古怪起來。
    這人……就他？？
    在陳露陽的印象裏，
    能當上省機械廠地下人事局局長的，
    那必然會是個光明高大、充滿了人性光輝和內在魅力，隻憑一個眼神就能讓大家折服，願意聽他說話，聽從他勸導的父親般的導師形象！
    可是眼前這人別說是“父親般的導師”了，
    說他是大冬天站在路燈下，腰間纏著一根麻繩，跺腳吆喝賣凍梨的都有人信。
    這不就是個小老頭兒麽！！
    個不高，帶個眼鏡，穿著也有點邋遢，頭發雖然不禿頂吧，但是微微有些稀疏。
    也就是將把能把頭皮都蓋上。
    站在原地排隊的時候，還伸出左腿，原地一抖一抖的顫悠。
    看起來有種吊兒郎當的悠閑感。
    嘴唇吧，你別說還挺厚！
    厚嘴唇的男人重情重義！
    但是就是有點歪。
    右邊的上嘴唇子就好像是碰不到下嘴唇一樣，隱隱露出了一小塊黃牙。
    光看這口牙，陳露陽就充分斷定。
    陸局絕逼是個老煙鬼！
    陳露陽感覺心靈和眼睛在這一瞬間收到的衝擊，
    比當初在電影院裏撞見自己未來的擬老丈人和擬老丈母娘的衝擊都大！
    這踏馬現實比自己的想象也差出太多了！
    太多了！！！！
    不過，男人麽！！
    相貌不重要！
    能力才重要！
    打完了飯，陳露陽裝作一副很自然的模樣，坐在了陸局的身後。
    兩個人背對背，誰都看不見誰的臉！
    你還真別說，這陸局人緣還挺好。
    他剛一坐下，就有幾個老兄弟走了過來。
    “陸局，親自下來吃飯啊？黨委今天咋沒陪你呢？”
    陸局樂嗬嗬道：“黨委給我交代任務了，中午一定得把你陪好。”
    幾個人邊吃邊扯犢子，陳露陽就邊吃邊聽他們扯犢子。
    你還真別說，
    這陸局看著笑麽嗬嗬的，跟個小老頭兒似的，說話還挺有意思。
    而且這人說話一點都不強勢，說話的聲音聽起來軟綿綿的。
    說話語氣也蠻輕的，好像他就不知道什麽叫生氣！
    吃著吃著，老兄弟又打趣陸全有。
    “陸局，你今年是不是又該動地方了？”
    陸全有樂嗬嗬：“我這動哪啊？哪有地方去啊！”
    老兄弟打趣道：“去加工車間啊！你去了正好跟老嶽他們打成一片！”
    陸全有趕緊擺手：“我打得過麽我。”
    說著說著，
    陸全有高興道：“今晚上幹啥啊？出去喝酒啊！？”
    老兄弟條件反射一樣拒絕：“還喝？你真是被抽沒夠，你不怕喝完酒回家挨抽啊！”
    陸全有小聲：“少喝點，小酌！咱們小酌！”
    老兄弟瘋狂搖頭：“拉倒吧，哪次小酌我們都挨你媳婦兒罵。”
    “關鍵這要是喝完酒被自己媳婦兒罵也就算了。”
    “自己媳婦兒罵完不說，還得挨你媳婦兒一頓罵，犯不上！”
    陸局急了。
    “誰讓你們每次晚上喝完酒，送我回家之後，站著我家院外麵的牆根下麵就嘩嘩撒尿啊！”
    “我媳婦兒能不罵你們嗎！”
    老兄弟也怒了。
    “那不是為了送你回家麽！”
    “那送你回家那一道，我們也憋挺啊！”
    又是大晚上，又是迷得胡的，醉醺醺的。
    送完兄弟回家，隨手在牆根撒潑尿不也很正常！
    ……好吧，其實不正常。
    老兄弟也覺得自己說的太不是人話了。
    “你媳婦兒罵的也對，換我媳婦兒估計鞋底子已經揍上來了。”
    陸全有貼過去：“那喝不喝啊？”
    老兄弟猶豫：“……喝！”
    陳露陽：得！不僅愛抽煙，還喜歡來點小酒~
    怕媳婦兒，好像膽也不太大。
    說話的時候，感覺明顯的底氣不足，和親爹陳大誌的大嗓門比不了。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
    沒有那麽大的嗓門，就不會給人太鮮明的強勢感。
    時時樂嗬嗬，喜歡抽煙喝點小酒，不知不覺就很容易和別人拉近關係。
    這是一個非常善於渾和，消散戾氣的粘豆包似的人。
    雖然這段飯，陳露陽從始至終都沒有和陸局碰麵，但是心裏卻已經大概給他畫了相。
    自己的團隊從無到有的嶄新創建，
    一群從沒有在一起共事過的人，要在一個屋子下生活和工作。
    陳露陽吃完了最後一口飯菜，扣上飯盒。
    不管咋說，於岸山絕對不會坑自己。
    他能提出讓自己帶走的人，絕對是信得過、用得上的人。
    下午，
    陳露陽敲開了於岸山的門，表達了自己要人的想法。
    於岸山點點頭，隻說了一句“他那邊我去談，你不用管”，就把陳露陽給打發走了。
    陳露陽出門的時候，正好同玩具車間的車間單主任撞了個麵。
    兩個人點點頭，互相微笑的打了個招呼。
    隨後單主任就急匆匆的敲門走了進去。
    自從於岸山打片兒城回來，他就徹底對玩具車間上了心。
    短短幾天，
    就光是省機械廠玩具生產進度和玩具生產質量的大大小小的會就開了不下十來個。
    可憐單主任不僅要監督玩具生產，還要點燈熬油的寫報告，準備匯報內容。
    雖然隔著一道辦公室的大門，
    但是陳露陽依然能聽見於岸山的大嗓門隱隱約約的從門內響起：
    “我就問你，生產效率能不能給我提高50%！”
    謔……
    50%！
    陳露陽縮了縮脖子。
    於岸山絕壁是瘋了！
    提高50%，就算車間工人全員鋼鐵戰士，那機器也受不了這麽轉啊！
    不過，陳露陽現在沒有精力去心疼單主任。
    今天~是周五！！！
    是陽光明媚的周五！！
    是明天就可以放假的快樂周五！
    是能看到親親對象的幸福周五！！！
    自打出院之後，陳露陽還一直沒去陳今越家裏拜訪呢！
    這周好不容易有空，怎麽也要去未來的擬老丈母娘家看一看！
    隻是有一個問題……
    陳今越現在在工商局，忙的像個陀螺一樣。
    他得想個辦法，讓陳今越知道明天自己要去她家，別安排工作才行。
    想到這，
    陳露陽下樓梯的腳步一頓。
    一個扭身，陳露陽三步並作兩步，一條大長腿橫跨三個台階。
    歘欻欻的幾下跳上台階，左轉進了辦公室小許幹事屋。
    “呀！小陳主任！”
    小許幹事正站在窗戶前麵給綠蘿剪葉子，瞧見陳露陽進屋，馬上眼睛一亮。
    “小許幹事，我想用一下辦公室的電話行嗎？”
    陳露陽滿臉笑容，小聲的問。
    廠裏是有公用電話的。
    但是公用電話那地方就跟風水不好一樣。
    你不去打電話吧，別人也不去打。
    但凡你有事了需要打電話，那就看吧！前麵全是排隊的！
    不過好在廠辦公室也有電話。
    隻不過這個電話使用起來就有點嚴格了，需要牛主任審批通過才能用。
    陳露陽也是仗著自己和小許幹事有點交情，進屋嚐試問問。
    “用！”
    小徐幹事相當仗義！
    辦公室雖然歸牛主任管，
    但是電話歸她管。
    關上門，這個屋裏就她說了算！
    “講究！！”
    陳露陽充分給了小許幹事一個狠狠的肯定！
    “必須的！”
    小許幹事驕傲的挑挑眉毛，隨即輕手利腳的關上門。
    電話撥通……
    工商局
    陳今越正坐在辦公桌前，寫著市場調查報告。
    正寫著，就聽走廊裏有人喊：
    “今越，電話！”
    陳今越手中的鋼筆一頓，好奇的站起身，走向辦公室。
    接過電話，陳今越禮貌開口道了句：“您好，我是陳今越。”
    剛說完，
    一個熟悉而帶著一本正經且嚴肅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領導您好，我是機械廠小陳~”
    聽到這個聲音，陳今越心肝一顫，小手緊張捏緊話筒，眼睛緊張的看向左右。
    老天爺了。
    陳露陽怎麽往自己單位打上電話了！
    也不知道這個電話隔音不隔音。
    不過好在辦公室現在人不多，幾個人正圍在一塊，低聲討論最新的毛衣織法。
    沒有人往她這邊觀察。
    “喂？？”
    話筒裏的另一端見她半天不吱聲，又喊了幾聲。
    “嗯……我能聽到。”陳今越小聲開口。
    “領導……您是不是沒聽出來我是誰？我是省機械廠的小陳~”
    頓了頓，
    話筒裏又補充了一句：“露陽~”
    陳今越眉眼一彎，差點沒樂出來。
    她一邊瞧著辦公室等人的動靜和反應，一邊故作嚴肅道：
    “嗯，我知道是你，你找我有事嗎？”
    話筒中的聲音輕輕吐出一口氣，嚴肅道：“領導，真是不好意思。前幾天我去了片兒城出差，才回來。”
    “您看這周末有沒有空？我想去您家拜訪。”
    陳今越小眉頭微微一皺。
    科裏的市場調研報告周一就要跟局領導匯報。
    原本她是打算周末的時候來加個班，把材料寫完的。
    既然陳露陽周末要來……
    “好，我在家等你。”陳今越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喜悅和歡快。
    “好嘞領導！周末見！”
    ……
    放下電話，陳露陽一臉高興的呲牙樂。
    旁邊的小許幹事好奇問：“小陳主任，您這聯係的是哪位領導啊？”
    陳露陽樂道：“是省裏的一位領導。”
    小許幹事羨慕了。
    怪不得都說小陳主任有本事呢！
    換成別人誰有機會認識省領導啊！
    “小許幹事，謝謝你~改天給你拿好吃的！”
    “害！多大點事兒啊，以後需要打電話再過來！”
    “好嘞！！”
    ……
    晚上下班點
    工商局的同誌們背著包，鎖好門，一個個都高高興興的準備回家。
    “走啊今越，別幹了。”
    一個漂亮姑娘俏著一張小臉從門頭探出頭，身手召喚她。
    “你們去吃吧，我今晚去不了了。”
    陳今越停下手中的鋼筆，嘟著小嘴說道。
    漂亮姑娘進屋就要拉她起來：“別幹了~大家都約好今天晚上聚聚了，明天再來幹嘛~”
    說著，
    漂亮姑娘還一副撒嬌模樣：“周末我也來，咱倆一起！”
    陳今越惋惜的拍了拍漂亮姑娘的手。
    “不行啊~我周末有事兒，隻能今晚把材料寫出來。”
    “你們去~然後你多吃點，把我的那份吃出來~”
    漂亮姑娘撇撇嘴：“那好吧~”
    “你晚上要是太晚了，就別回去了。我把我宿舍鑰匙給你，你來我屋睡~”
    說完，漂亮姑娘還義薄雲天的拍拍自己胸脯：
    “我摟著你睡！！！”
    陳今越忍不住“噗嗤”一下樂出聲。
    “你啊把鑰匙放好，晚上寫不完我就睡辦公室了。”
    “去吧，好好玩!”
    “好吧，那我走了。”
    漂亮姑娘輕輕拍了拍陳今越的肩膀，背著包，小跑一樣的跑出辦公室。
    去同自己的同事們會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