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老二，你這幾個筆記本天天翻來覆去的看，到底複習咋樣啊？”
    陳麗紅忍不住開口。
    這幾天陳露陽看書看的……有些暴躁。
    大家問他吧，他還說自己這是考前焦慮症。
    這個症吧，倒是不撓人也不咬人，
    就是主打一個焦慮。
    不僅陳露陽焦慮，他還弄得院子裏的母雞也跟著焦慮。
    就連下蛋都少了。
    聽到大姐的問話，焦慮的陳露陽沉吟片刻，很穩重的回答：
    “我都背下來了。”
    陳麗紅皺眉：“都背下來了？數學也背下來了？”
    陳露陽點頭：“都背下來了。”
    隻要是本上寫的，他都背下來了。
    其實也不是背，主要他這個人記性太好，平常看書什麽的也是看兩眼就能記住。
    俞匯川和其他三個小老師的筆記，他翻來覆去有空就看，有空就看。
    背的絕對紮紮實實！
    隻是可惜……
    “你光背不行，得做題啊！”陳麗紅不放心的開口。
    那數學題要是靠背都能背會，全都靠100了。
    陳露陽歎了一口氣。
    “卷子我也都做了，不僅做了，而且卷子也讓我背下來了。”
    “要是文理分科，隻考文科就好了。”
    陳露陽再次歎了一口氣。
    什麽一道題做完一遍，再用橡皮擦掉啊，再做一遍的學習流程，在陳露陽這裏完全不存在。
    看完一遍題目再看一遍答案，直接就背下來了。
    整得現在他都不知道去，自己這道題是會做了，還是會背了。
    所以現在隻能靠多看幾眼筆記進行複習，
    沒準看著看著，就能從中悟出什麽絕世道理也不一定！
    隻是很可惜，
    直到高考前的一晚，
    陳露陽都沒有悟出什麽道理。
    不僅沒有悟出什麽道理，他竟然還失眠了……
    這一晚，
    陳露陽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的烙餅。
    一會兒看看烏漆嘛黑的窗外，
    一會兒瞅瞅牆上掛著的鍾表。
    再一會兒閉著眼睛數羊。
    好好的一個晚上折騰了細碎，直到後半夜才睡著。
    7月7日是周二。
    陳露陽早早跟廠裏請了假，這幾天去學校參加高考。
    今天的早飯格外是豐盛。
    陳母煮了好幾個雞蛋，生怕他考試的時候餓。
    “媽，真的吃不來了。”
    “我要是再吃，該拉不出屎了。”
    陳露陽都吃了仨雞蛋了，眼看陳母還要給自己扒雞蛋，趕緊瘋狂擺手。
    “媽，你這身衣服是新做的嗎？以前沒見過啊！”
    吃著雞蛋，陳露陽看著媽媽穿著的一條新裙子，疑惑問道。
    這次去片兒城，他給自己媽媽、姐姐和妹妹都買裙子和衣服了，但是對這個裙子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咱媽這是為了給你壯彩，特意做的一條新裙子！”陳麗紅開口。
    這裙子還是她陪著陳母去取的呢！
    “媽，你穿這裙子真好看～”
    陳露陽瞧著媽媽穿新衣服的模樣，臉上的笑容瞬間就樂開了。
    “照這麽說，媽你做的這一條裙子實在太少了！”
    “之前我又當車間主任，又當工程師的，每次你都得做條裙子給我壯壯彩～”
    陳母樂了：“你這孩子，家裏不吃不喝了啊？哪有天天做衣服的。”
    陳露陽笑著撒嬌：“媽，有我呢！我以後讓你買個月都穿新衣服。”
    陳母眼睛樂彎了：“媽可舍不得花你錢，你啊，多給自己買幾套比啥都強！”
    陳露陽瞧著媽媽高興的模樣，連考試都緊張情緒都衝淡了不少。
    “爸，你拿茶葉給我泡點唄～”
    陳露陽看向陳大誌：“我尋思喝點茶提提神，要不然怕困。”
    陳大誌聽完，二話不說，起身打開自己的茶葉包，粗胖的手指頭狠狠地捏了一大撮倒進罐頭瓶子，給陳露陽泡了濃濃的一大罐子茶！
    “鉛筆橡皮鋼筆……鋼筆抽好鋼筆水了嗎？”
    陳母不放心的檢查陳露陽的文具盒。
    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擰開了鋼筆看看裏麵的鋼筆管裏有沒有墨水。
    “這個新鋼筆用的能得勁嗎？”
    這個鋼筆還是之前王輕舟給陳露陽的。
    之前陳露陽拿著這跟鋼筆在家裏一頓顯擺，天天有事兒沒事兒就在陳大誌麵前晃。
    給老陳氣的直翻白眼。
    “能！我最近都是用這個鋼筆劃楞的。”陳露陽道。
    為了以防萬一，
    陳露陽把王廠長給的鋼筆、自己上學用的鋼筆、小玲的鋼筆甚至是軍軍的鋼筆都帶上了。
    別管最後戰績怎麽樣，起碼武器一定要備的齊齊的！
    “爸媽、姐姐姐夫、小玲軍軍，我去高考了！”
    背著小書包，
    陳露陽一臉嚴肅的站在家門口的跟著家人告別。
    “露陽啊，我去送送你！”
    姐夫孫誌剛擦擦嘴，換上鞋就要跟著他出門。
    “對，你去陪著點老二，他走路不看道，別摔了卡了再讓別人騎車刮著。”
    姐姐陳麗紅在旁邊囑托。
    “哥，我也送你！”
    陳小玲自告奮勇，也要主動去送哥哥上考場。
    “不用！你別跟著來了。”陳露陽趕緊拒絕。
    自己腦袋裏那點知識好不容易背下來的，
    別走走道跟陳小玲嘮嘮嗑，再流出去！
    “不讓送就不送！”
    陳小玲還有點不太高興，但是她馬上就又說：
    “哥，加油！！”
    “老舅，必勝！”
    “嗯呐，必勝！！！”
    ……
    陳露陽一邊喊著“必勝”，一邊推開院子大門。
    “大宋？”
    瞧見院子外麵的宋廖莎，陳露陽瞪大了眼睛。
    “你不上班來我家幹啥了？”
    宋廖莎的大長腿挎著自行車，左手欠欠的扒拉兩下車鈴鐺。
    “送你去考場啊！”
    “我陳哥高考這麽大的人生大事，我必須陪著啊！”
    媽的……好兄弟！！
    陳露陽的淚光柔弱中帶著傷。
    “不枉費爹平常疼你一場！”
    孫誌剛在旁邊聽著兩個人的對話，忍不住的歎了一口氣。
    都快20的大小夥子了，說話還是這麽不著調！
    “姐夫，你不用送我了，大宋送我就行！”
    陳露陽回頭跟姐夫孫誌剛說道。
    “一起送！你姐都發話了，我要不送到位，晚上你姐得收拾我。”
    孫誌剛開口回答。
    要是隻有陳露陽一個人，孫誌剛還勉強放心讓他一個人走。
    但要是加上宋廖莎，誰也不知道這倆玩意兒天雷地火撞在一起能爆發出怎樣的劇烈火花。
    保險起見！
    自己還是在後麵保駕護航，送佛送到西算了。
    當下，
    陳露陽跳上宋廖莎的自行車後座，風風火火的衝向高考考場。
    等到了學校門口，陳露陽跳下自行車剛要衝進學校，就被宋廖莎一把喊住！
    “拿去！”
    宋廖莎摘下手腕上的梅花手表，無比敞亮大方的遞了過去。
    “教室裏沒有表，用爹的！”
    瞬間！
    陳露陽的目光深邃了。
    考場裏沒有鍾表，隻有鈴聲提示開考時間和剩餘15分鍾和收卷的時間。
    不少同學沒法控製時間，出現了時間安排失誤、題目沒做完的問題。
    陳露陽真是左想右想，也忘了還有手表的事兒！
    “謝了兄弟！！”
    陳露陽拿過宋廖莎視作傳家之寶的梅花手表，仔仔細細的在手腕上扣好。
    隨後轉身衝進學校！
    坐在熟悉的教室裏，
    陳露陽從包裏掏出一小把鋼筆，鉛筆和橡皮。
    桌子不大，倒是文具擺了不少。
    隔壁左右的考生都忍不住往他多看了好幾眼。
    考文科卷子就算了……那都是閉眼睛都能答對的卷子。
    尤其是瞧見語文作文的題目：“讀《毀樹容易種樹難》有感”，
    陳露陽一瞅，這不就是寫成才的嗎？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好寫！！！
    除了文科的卷子，剩下的就是理科了……
    這些卷子答的……很朦朧。
    是的，很朦朧。
    你要說不會吧？他還真都在小俞老師他們的筆記上見過知識點！
    可你要說會吧？他每道題都做的膽突的。
    一切隻能盡力而為。
    英語就更別提了。
    那些題目對他來說，簡單到令人發指。
    在以全場第一名的速度答完了英語卷子之後！
    陳露陽安靜的坐在課桌前，扣上了鋼筆帽。
    窗外的柳樹隨著風輕輕擺動，
    穿過飛塵的操場，
    陳露陽依稀仿佛看見了一年前的自己，就是坐在那顆大柳樹下，跟宋廖莎鬱悶著高考失敗的一幕。
    現在~沒有遺憾了!
    甭管自己最後的成績如何，他已經拚盡所能的為自己又搏得了一次參加高考的機會。
    隨著最後一科的最後一門，交卷鈴聲的響起。
    陳露陽肩上的壓力瞬間鬆懈了。
    一股從未有過的輕鬆感從後背往上湧出。
    陳露陽背著書包，迎著陽光走在人群中，向著學校的門口走去。
    剛走出校園，
    陳露陽就瞧見一抹高挑漂亮的身影，等候在學校門外。
    陳露陽目光一暖，忍不住邁開大長腿，側著身體左衝右撞的從人群中奔跑出去。
    “陳今越！！”
    一邊跑，陳露陽還一邊揮舞著手臂，向著陳今越招呼。
    陳今越也笑著衝人群中的陳露陽揮手。
    陳露陽個子高，剛一出教學樓陳今越就瞧見他了。
    “等多半天了？”
    陳露陽跑到陳今越的身邊，下意識的握住了陳今越的手。
    “有一會兒了。”陳今越回答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四周左右。
    現在全是考生往外走，
    誰路過都要看他們一眼，甚至有些人還衝著陳露陽吹口哨。
    她臉皮薄，不好意思。
    但是陳露陽卻驕傲的把她的手攥的更緊一些，衝著吹口哨的幾個小夥子喊道：
    “這是我對象陳今越！以後你們叫嫂子！”
    聽到陳露陽放話，小夥子登時此起的高聲笑喊道：“嫂砸好！”
    陳露陽衝著陳今越笑道：“他們是我下一批的，以前上學的時候一起打籃球，今年我正好和他們一起高考。”
    “走！我帶你回家~”
    陳露陽說著，高高興興的扯著陳今越的手就往家裏走。
    “考咋樣？”
    “全國第一！”
    ……
    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一路上陳露陽專門挑人多的地方走。
    機械廠裏麵很熱鬧。
    騎著自行車的工裝同誌手裏拎著鋁製飯盒和買來的菜，匆匆往家裏趕。
    瞧見一個認識的，他都要跟別人笑嗬嗬的打招呼，然後介紹這是自己的女朋友。
    起先陳今越還能認真去認認人，記記人名，
    但是到後來實在架不住陳露陽認識的人太多！
    陳今越感覺大腦的容量都不夠了。
    最後隻能陳露陽在前麵介紹，陳今越在後麵微笑點頭打招呼。
    主打一個溫婉文靜！
    紅磚瓦房的老槐樹下麵，立著一個“修自行車”的牌子，牌子旁邊，七八個人中老年人圍在一塊兒看著下棋。
    瞧見陳露陽和陳今越走過來，一個大爺手裏搖著蒲扇，問道：
    “這不是老陳家老二嗎！這姑娘誰啊？”
    “這是我對象，陳今越~我帶她回家見我爸媽！”
    陳露陽說起這話的時候，嘴角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下麵了。
    “誒呦，這閨女真俊啊！”
    大爺看著陳今越，忍不住開口誇讚起來。
    “我也覺得她賊俊~”陳露陽笑嗬嗬的衝著幾個大爺揮揮手。
    “回去給你爸帶個好！”
    “好嘞~”
    ……
    陳露陽領著陳今越繼續往裏走。
    街角的小賣部門口，幾個孩子正圍在一塊，手裏拿著5毛錢的冰棍，一邊舔一邊輪流在畫著跳房子的格子裏玩的開心。
    其中一個小男孩正蹦的開心呢！
    突然，下一刻在看見陳露陽的時候，小男孩手一抖，冰棍差點掉地上。
    “呦！這不是小董嘛~”
    陳露陽興奮的拉著陳今越走過去。
    “姐！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董滿貴嗎？這孩子就是董滿貴的兒子，小董~”
    “我這次去片兒城，特意給他買了一個雞毛撣子回來！”
    說完，
    陳露陽還擔心自己不夠找人煩，特意蹲下身，一張大臉湊到小董跟前，問道：
    “那個新雞毛撣子咋樣？好用不？”
    小董嘴一癟，哭的模樣都有了。
    “你都多大人了，被總欺負人家小孩。”陳今越忍不住說了兩句。
    陳露陽胸懷惡意，專程去片兒城給小董買雞毛撣子的事兒告訴過她。
    現在遇見了一個跟記憶裏重回的角色，
    陳今越登時看小董無比親切起來。
    陳露陽高興的跟小孩子顯擺道：
    “小董，這是你小陳阿姨，是叔叔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