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年輕人覺大，
    但是陳露陽此行畢竟心裏揣著事兒，早上四點多就醒了。
    反觀陸局倒是睡的噴香，一邊睡覺還一邊撓撓自己的嘴角。
    上了年紀的臉皮有些鬆弛，下巴冒出了一圈混雜著白色的小胡茬，顯的整個人有些疲態。
    陳露陽看著陸局睡覺的模樣，內心很是感慨。
    按年紀，
    陸局跟自家老陳的歲數也差不多。
    這麽大歲數的人，跋山涉水跟著自己來到片兒城。
    以後能照顧就多照顧照顧吧。
    輕輕的穿上鞋，陳露陽打開門走出了招待所。
    ……
    省機械廠之所以決定在片兒城成立汽車維護修理中心，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片兒城的車多!
    現如今，片兒城至少有50多輛省機械廠生產的小貨車。
    為了方便日後的維修和走訪，廠裏在賣車的時候都會登記購車人的信息和地址。
    陳露陽隻要按照登記信息，就可以找人借來小貨車。
    雖然說手裏有名單，
    但是陳露陽第一站去找的人還是蘇小英。
    片兒城的訂單生意許多都是因為蘇小英才來買的。
    她認識的人多，誰家車什麽情況肯定比他摸黑撞要清楚。
    早上正是市場生意繁忙熱鬧的時候，一群人圍著蘇小英的攤位前排隊買雞買雞蛋。
    聽到陳露陽需要幫忙借車，蘇小英豪爽道：
    “小陳主任，這事兒你還找別人幹啥，我家車多，拿出一輛你先用著！”
    說完，
    蘇小英喊來了一個憨厚漢子，囑咐了幾句。
    那漢子幾下就爬上了小貨車，將貨車裏放著的一些竹筐倒騰出來。
    陳露陽坐上車，指著方向，開到了豐南區。
    此時，
    陸全有等人站在廠房前，被陳露陽的速度震驚了。
    雖然說借車，但也沒有借的這麽快的啊！
    這一個早飯的功夫，他竟然真的借到了一輛車！
    陳露陽吩咐道：“焦龍，你去報刊亭聯係生大牙，就說咱們已經搞到了貨車，讓他們來搬東西。”
    “好的陳哥。”
    焦龍接收到命令，一路小跑的衝向報刊亭去聯係人。
    轉頭，陳露陽又道：“張叔，左哥，你倆從這裏麵挑挑，看看能不能挑些能用的工具和齒輪出來。”
    “小陳主任，挑齒輪幹什麽？”左琢好奇問道。
    陳露陽將給自行車改裝的意願跟他們說了說。
    “這個簡單！”左琢笑道。
    “隻要增加多級齒輪組，或者在車裏麵增加一個飛輪，就能讓騎車省很多力氣。”
    他們這些平時弄機械的，最喜歡也是最擅長的就是擺弄零件。
    飛機上擺弄累了，就去拆了自行車鼓弄。
    再加上機械廠裏零件多，可用實驗的工具也多。
    現在閑來無事，拚拆改裝自行車也是一種娛樂。
    “那好，下午等他們回來了，先把他們的車改一改。”
    陳露陽環顧廠房裏堆著的大大小小的包裹。
    真是虧了生大牙他們平時撿破爛，工業廢料亂碼七糟的都往回撿。
    左琢這個兜子翻一翻，那個袋子看一看，左拚拚右擰擰，還真挑出了幾個能用的零件。
    要不然可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有本事都不知道該咋使。
    瞧著左琢不斷挑揀零件的模樣，一直惦記拳頭底下出政權的孫紅軍忍不住開口問道：
    “陳哥，要是咱們幫他們運了破爛，他們還不走咋整？”’
    不走？
    陳露陽淡淡道：“那就幹仗唄，找人幹他們！”
    都說先禮後兵。
    麵子，他給完了。
    實惠，他也給了。
    要是對方是個懂事兒的，雙方和平交接，不吵不鬧還能交個朋友最好。
    要是大牙他們還賴著不走，那也就不用把他們當人看，直接幹就完了！
    省機械廠雖然隻在片兒城建了一個汽車維護修理中心，
    但這個中心可是經請示工業部，走完市裏正規手續批準成立的。
    況且省機械廠背靠省一號工程，是現在全省主推的重點扶持項目。
    眼下最新一批的中意合作小汽車馬上就要大麵積投入市場，玩具小汽車也要進軍全國各省市。
    這麽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
    別說你是一個隻有不到20人的撿破爛團隊了。
    哪怕你50人，
    有部裏和省城在後麵的強勁支持，你不走也得乖乖的走。
    聽到陳露陽這句話，孫紅軍舒坦了。
    陳露陽有幹仗的這份魄力就行。
    否則這要啥事都跟陸局，以和為貴的，憋屈都要憋屈死了。
    “那行！到時候我打電話給宋哥，讓他把廠裏的兄弟們全叫來！”
    孫紅軍似乎已經篤定了要大幹一場，雙手還興奮的掰了掰拳頭。
    陳露陽聽出不對勁了。
    “找大宋他們來幹啥？”陳露陽問。
    “幹仗啊！”孫紅軍答。
    “……丟不丟人，來片兒城幹仗還回省城搖人！”陳露陽無語道。
    “陳哥你在片兒城還有朋友？”孫紅軍眼睛一亮，興奮的問道。
    “有！”陳露陽開始瞪眼說瞎話，
    “朋友那不是哪都有！”
    “你們先把他們的自行車弄好，我出去看看能不能租輛小貨車，把他們的這些破爛全都給運走。”
    “幹不幹仗的以後再說。”
    ……
    很快，生海森就領著十來個人騎著車趕了過來。
    “行啊！你竟然還真的弄來了一輛車！”生海森瞧著小貨車，嘖嘖驚奇。
    陳露陽笑道：“我們來片兒城就是弄汽車～別的搞不到，汽車還是能搞到的。”
    生海森像是聽到了小孩說大人話，“弄汽車？就你們幾個人要造汽車？”
    陳露陽道：“汽車我們造不了，我們是修汽車的。”
    說完，陳露陽看了看廠房裏的東西，問道：
    “一趟能運完嗎？”
    生海森大概比量了比量：“差不多，好好擺放的話能放的下。”
    平常一些小裏小去的小物件，他們隔三差五就欻空運到廢品站了。
    隻有重的、不好運送的東西才會放在這裏，等人手齊全了再一起搬走。
    陳露陽點頭：“那咱們就把東西往車上搬吧～兄弟們搭把手！”
    說完，
    不等陳露陽招手，焦龍、孫紅軍、李河、左琢幾個小夥子已經衝上來，幫著生海森的人將東西運到貨車上。
    生海森讓一部分人在這搬東西，另一部分則先騎車去廢品站，在那裏等著卸貨。
    陸局常年煙酒纏身，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
    幹活雖然是幹不動，但是不耽誤在下麵指揮。
    有他在下麵歸順，還有一群人搬運東西，
    很快，原本還破爛眾多的廠房就被搬空。
    雖然這一趟出車運送的是生海森他們的破爛，但畢竟借車的是陳露陽。
    於情於理，他還是要跟車一起去廢品站的。
    等車到達廢品站的時候，已經是快傍晚了。
    廢品站的門前是一條狹窄又坑坑窪窪的土路，兩側低矮的磚牆上，寫著斑駁的“勤儉節約”和“廢物利用”的口號。
    生鏽的金屬、發黴的舊書、潮濕的破布和煤灰味交錯在一起，混合成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腐朽味道。
    兩個穿著深藍色工作服的中年人正將一大摞舊報紙和紙箱放在秤盤上，
    瞧見生海森從車上跳下來，一個中年人開玩笑道：
    “這從哪撿來的車啊？！你要是賣這個，我們這的秤可不夠稱啊。”
    生海森熟絡的跟二人笑道：“東西太多，借的車。”
    中年人抬起頭，看見一整車的破爛，眼睛都直了。
    隻見他草草的在算盤上波弄幾下，記下一個數寫在賬本上。
    接著仿佛轟小雞一樣的將旁邊排隊的人轟開，喊了幾個人出來幫忙，就開始從車上往西運東西。
    陳露陽隻負責借車，後續的力氣活他可就不管了。
    眼看著前麵一幫人忙活，他則是跑到旁邊的牆根兒下麵蹲著，有一搭沒一搭的跟旁邊的大姐嘮嗑。
    低頭瞅了瞅大姐包袱裏的鐵釘和零件，陳露陽好奇問道：
    “大姐，你這一大包東西，能賣個10塊錢？”
    大姐端起手裏的玻璃罐頭瓶子喝了一大口水，道：
    “賣不上這麽多！”
    “我這包裏都是廢鐵，廢鐵一斤也就1角2角。銅和鋁的價格才高，一斤能賣5角1元！”
    謔！
    這挺賺錢啊！
    這要是多弄點廢鐵廢銅和廢鋁，一天賺幾塊錢輕輕鬆鬆。
    “那要是賣報紙呢？”陳露陽接著問。
    “報紙不行。3分5分的，一次要是賣個幾百斤，還能賺差不多10塊錢左右。”
    陳露陽發自肺腑道：“那還是賣鐵賺錢！”
    大姐歎氣：“好賺錢但是不好搶，想撿到都得去碰。”
    說著，
    大姐指了指前麵的生海森，說道：
    “他們人多，每天都能在車輛廠、橋梁廠、建材廠前麵守著，我們都搶不上。”
    陳露陽恍然大悟。
    “看來這人多就是力量大啊！”
    陳露陽看了看前麵一群人忙上忙下的生海森，又瞅瞅牆根兒下坐著的被擠走的大哥大姐。
    心裏忍不住嘀咕。
    看來單打獨鬥還是比不過這些團隊成氣候的。
    想要讓小汽車走的更遠，最好還是加入一個汽車聯營陣線。
    能跟著吃肉就跟著吃肉。
    吃不到肉的話，
    喝點湯也比像這樣被扒拉到一邊晾著強。
    正想著，生海森一臉喜色的走了過來。
    陳露陽笑著問：“今天收獲不錯？”
    生海森嘴角也露出笑意：“不錯！”
    廠房裏的那些東西堆著永遠是破爛，隻有賣出去了才是錢。
    陳露陽今天弄來的小貨車，一次性就把廠房裏的那些庫存全都運來，不知道省了他們多少功夫和力氣！
    “謝了兄弟。”
    生海森眼神露出柔和，伸出手拍了拍陳露陽的肩膀。
    “豐南那邊亂，以後要是有需要幫忙的，就來六棵樹的大院子裏找我。”
    “你說我的名字，大家都知道。”
    陳露陽也笑道：“哥～那你幹脆好人做到底！”
    “汽車維護修理中心以後少不了有一些廢零件和材料，我們也不方便總過來折騰賣廢品。”
    “幹脆！這些材料都給你們留著。”
    “你回頭安排人過來，幫我們定期來收一收。”
    廠房畢竟在豐南區客站，環境和安全比不了省城。
    垃圾雖然能賣錢，但是買不來平安。
    與其一天天提心吊膽的經營安全，不如用這些垃圾換些朋友。
    就算當不成朋友，
    但是讓旁人瞧見自己同生海森他們有往來聯係，也是一種震懾。
    “你願意讓我們收？”生海森驚訝道。
    剛剛他就瞧見陳露陽蹲這跟別人打聽價了。
    收廢品的價格是公開的，沒有秘密。
    什麽材料多少錢一斤，隨便問一個人都能告訴你。
    等以後陳露陽的汽車維護修理中心開起來，每天賣些廢零件都能賺幾十上百的。
    他願意把這賺錢的好路子推出去？
    “這有啥不願意的！”陳露陽笑了。
    賣垃圾賣零件才能賺起幾個錢？
    他來片兒城是要開設發展修理中心，把修理中心做大；做強，為廠裏謀創收謀利潤的。
    要是一天天就摳門這點小錢，不如幹脆回廠裏撿破爛得了。
    那機械廠的破爛更多！
    隨便他在哪個車間倉庫裏掏幾個都夠糊口了。
    “那行，以後你們廠房的垃圾我們收了！”
    生海森嘴唇一樂，一口大牙登時毫無遮掩的露了出來。
    “給你。”
    生海森從褲兜裏摸出了一把小鑰匙。
    “後門的鑰匙。”
    陳露陽無比自然的接過鑰匙，剛要說話，就聽開小貨車的司機衝他們喊道：
    “是不是沒東西了？沒東西我可走了！”
    “有！！”陳露陽趕緊揮手：“還有我！你得把我拉回去！”
    從這到豐南區8公裏，天又晚了。
    他連個自行車都沒有，
    這要是車走了把他一個人扔這，他咋回去啊！
    小貨車的司機開口：“隻能把你送到市場。這車我們還要開回村裏運雞蛋。”
    他們的車每天都是要跑的，
    之所以白天可以出來幫忙，是因為早上已經把要賣的雞和雞蛋運了過來。
    白天閑著幫他們運東西可以，
    可晚上要是耽誤他們回村兒吃飯幹活，那可就不禮貌了。
    市場……
    這個點回市場，還有沒有公交車啊！
    陳露陽正猶豫著，就聽生海森豪爽道：
    “坐三輪車，我馱你回廠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