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是個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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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劇組生活結束後,包括陳琨,董結在內的主演們都發現了一個問題。他們都知道,這片子的導演雖然是李大偉,但真正的最終解釋權在他媽劉國全手裏。大家很自然的以為,劉國全會是李大偉的主心骨。可經過昨天的劇本圍讀後,大家隱隱覺得,怎麽好像那位叫張遠的年輕演員才是李大偉的主心骨。從劇本,到人物,再到妝造,他說什麽,李大偉沒有二話,幾乎全盤接受。當天晚上,張遠被李大偉和劉國全拉去吃飯,其餘年輕演員們則湊到了一塊。陳琨,董結,徐璐,連戲份不多的喬振雨也在。而劉茜茜則跟年齡相仿的舒唱一見如故,兩人躲到房間裏說起了悄悄話。“你們說,那位張遠到底是什麽來頭?”董結好奇的看向其餘幾位。“我看導演都聽他的,莫非是哪位投資人家的公子?”徐璐小聲嘀咕。而陳琨則搖搖頭:“我找朋友打聽過了,不是中戲和北影的。”“也不是上戲的。”徐璐是上戲畢業的,趕緊接到。“我聽說,他倆月前還是個群演呢。”陳琨麵色古怪。“啥!”喬振雨和陳琨同為北影學子,關係很好,卻被他這話嚇了一跳。《金粉世家》這部戲的演員,大多來自北影,包括陳琨,喬振宇,寇振海,劉茜茜也剛進入北影。剩下的也是上戲,上影廠,八一廠這類的科班出身,就連三不沾的董結都是解放軍國防大學舞蹈班的專業人士。主演團隊中突然冒出個“野路子”來,讓他們感覺就像是狼群中冒出了一隻哈士奇。“不知道他走了什麽門路才來的劇組。”陳琨想不明白。“管他呢,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不就知道了。”喬振雨有些不屑。“剛好明天有我和他的戲,到時候就能摸透他的底。”徐璐心中也是思緒頗多。第二天下午,劇組來到了附近的一座廟宇中取景。導演李大偉挺納悶,明明沒有陳琨他們幾個戲,那幾位卻都跟來了,現在的年輕演員都這麽好學嗎?舒唱沒有加入昨天的談話,卻也帶著劉茜茜一同前來,顯然也想看看張遠的表演。電視劇不像話劇,拍攝不會按照時間線來。比如今天這場戲,雖然才進組,要拍的內容卻是徐璐和張遠兩人角色的大結局。按照劇情,張遠飾演的柳春江和徐璐飾演的小憐雖然郎情妾意,但無法打破身份帶來的階級鴻溝,受到來自柳家的阻撓。父母為了誆騙兒子,來了一出花轎掉包計,在結婚當天把花轎中的小憐掉包成了林家大小姐,妄圖用木已成舟逼迫兒子屈服於現實。最終小憐出家削發為尼,而柳春江得知此事後狂奔至尼姑庵,看到愛人已經落發的背影後當場嘔血身亡。其實這段借鑒了高鶚的《紅樓夢》續書中賈母與王夫人的調包計,用薛寶釵代替林黛玉與寶玉完婚,最終黛玉在寶玉婚禮當晚溘然長逝。劉國全看到這段改編時大呼精妙,說張遠看透了《金粉》和《紅樓》。“《金粉世家》,第三場,第一鏡,第一次,A!”場記打板,正式開拍。張遠瘋了似的從山下沿著石頭鑿出的台階往山頂狂奔,想要爭取哪怕提前一分鍾,一秒鍾見到自己的愛人,將對方擁入懷中。一遍,兩遍,三遍……攝像組需要調整拍攝角度,而且外景不可抗力太多,很難做到一遍過。這段石階不過50米左右,並不算長,可頗為陡峭,還得表現出人物的焦急,張遠隻能玩命奔跑。幾趟下來,劉海上掛滿了汗珠,襯衫前心都已經被汗水給浸透了。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可劇組的時間就是金錢,沒有等人的。“《金粉世家》,第三場,第一鏡,第九次,A!”一聲令下,顧不得休息,張遠再次咬牙衝上了台階,可這回他稍一不小心,才跑到半路……隻聽到“撲通”一聲,他被石階絆倒,整個人向前撲去,膝蓋嗑在了石階棱角處。“卡!快去幫忙!”李大偉趕忙喊停。“要送醫院嗎?”“沒事。”“你確定沒事?”“能堅持。”張遠齜牙揉著膝蓋,擺了擺頭。“那行,這段戲就用之前幾條的素材,算過了,去拍廟裏的場景,讓你歇歇腿。”全組移步山頂廟宇,架好了機器。接下來的這段戲沒有任何台詞,全靠表情和肢體動作來表現人物。帶上了光頭發套的徐璐跪在佛像前,做好了準備。“A!”張遠飾演的柳春江氣喘如牛,拖著疲憊的步伐,步履蹣跚的來到廟門前。顫顫巍巍的扶住門板,此時的他臉色煞白,眼圈微微發紅,就像頭在做困獸之鬥的蠻牛一般,仿佛下一秒就會摔倒在地,憑借心念支撐著最後一口氣。在看到已經削發為尼的小憐後,張遠的眼神先是一怔,轉而迷茫了起來,像是完全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幾秒後,他的臉頰開始微微顫抖,眼神從迷茫再次轉換為了絕望。“幾秒內眼神變化了三次……”在不遠處偷看的陳琨略顯驚訝,一旁的喬振雨也極為認真的眯起了眼睛。然而,絕望隻是開始,眼眸中的光亮逐漸暗淡,像是一潭死水般寂靜,伴隨著喉頭聳動,像是有什麽東西將要從張遠的胸口噴薄而出。噗!一口鮮血灑落半空,幾抹鮮紅從張遠的嘴角滑落。此時他原本煞白的臉龐再度失去血色,白的仿佛醫院手術室的白牆一般。整個人則像被抽取了脊梁,緩緩向後倒去。砰!軀體砸落,濺起陣陣塵埃,張遠此刻也好似化作了塵土,與天地長辭。“卡!”李大偉哽咽著喊了停,隨後用胳膊抹了抹眼前的淚水。不少現場的工作人員也是一樣,全都受到了張遠表演的感染,不禁紅了眼眶,感到了戲中人物的悲涼。“太好了!”李大偉調整了一番情緒,帶頭鼓起掌來。老實說,在開拍前他也有些擔心,雖然高群舒和他說過,張遠的表演絕對沒問題,他也見過無實物試鏡,可不知道現場效果如何。現在一瞧,除了挑大拇哥沒有別的話可說,情緒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到位。一旁偷看的陳琨在抹眼淚,演員的情緒本就比常人豐富。“琨,這位有真本事啊!”喬振雨把眼淚往陳琨衣服上擦了擦,被對方嫌棄的推開。“的確有能耐,眼神和表情,肢體都很到位,可我有一點想不通。”“怎麽了?”“他的臉色是怎麽做到愈發蒼白的,這也不能人為控製呀。”自認為專業的陳琨不得其解,甚至有點想學。剛巧,中場休息的張遠來到一旁的石凳上歇氣,距離“偷窺”幾人組不足五米。他們見到張遠一點點把西褲的褲腿往上卷起,一路卷到了膝蓋的位置。一大片青紫到發黑的淤傷出現在了張遠的右腿膝蓋處,別說挨這麽一下了,看著都滲人!“臥槽,你剛才傷的這麽重,醫護,來人,醫療箱!”李大偉都被嚇了一跳,趕忙喊人。陳琨張了張嘴,隨後麵露苦澀。“我算是知道他的臉色為啥發白,吐血時痛苦的表情為何演的如此真實了。”“我也知道了。”一旁的喬振雨雙手發抖,表示害怕。這哪兒是演的,是真疼啊!陳琨心說,這我咋學?“琨,咱們遇到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