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開了個話頭，做出一副委屈加忿怒的樣子後，終於把對話推向了此次拜訪的真正目的。
    《一代宗師》！
    應當說，《一代宗師》好《葉問》這兩部戲，是對葉問和詠春這個人物和流派，最知名的影視作品。
    兩者的共性，當然都是以葉問先生為主角，輔以一係列或真或假的江湖人物。
    但共性也僅有這點。
    《葉問》是功夫爽片，《一代宗師》是一部套著功夫外皮的文藝片。
    隻要對比《一代宗師》和《繁花》的畫麵，尤其是室內暖光的單人麵部特寫畫麵，幾乎一模一樣。
    《繁花》的劇情內容被很多人所不屑，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共情8，90年代魔都暴發戶，投機客的心理和情感。
    那種紙醉金迷，人在欲望和金錢麵前的無力感，會讓許多觀眾感到不舒服。
    但無論如何，《繁花》是一部罕有的，擁有電影級畫麵表現的電視劇。
    藝術表現至少有三四層樓那麽高。
    這就是墨鏡王的本事。
    拍別的他差點意思，但拍這種上世紀繁華之下的感覺，他很拿手。
    因為魔都和香江本來就有許多相似之處。
    《花樣年華》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
    除了畫麵表現，《葉問》和《一代宗師》的不同之處，還有故事核心。
    《葉問》主題內容對外。
    無論是打鬼子，打洋人，都是對外的內容，大敘事，宏觀敘事。
    而《一代宗師》則是在講華夏武術流派內部的事情，人情，鬥爭，是小敘事，微觀敘事。
    兩者的出發角度，一個是站在國家民族的位置上，一個是站在人這個個體的位置上。
    所以《葉問》大開大合，《一代宗師》細膩講究。
    所吸引的觀眾，也是完全不同的兩批人。
    由此可以得出，其實這兩部戲並不相衝。
    《一代宗師》也並不會影響《葉問》後續作品的票房。
    說不定引起爭議，還能拉高《葉問》的票房。
    可張遠依舊向葉問長子葉準先生提起了這件事！
    葉準先生細細回憶了一番。
    老頭年紀雖然大了，但記性不錯。
    好似十來年前，墨鏡王帶著人找過他一回，聊了些關於自己父親的事。
    《一代宗師》的創意靈感源頭，就是葉問先生臨終3天前錄下的一段打拳視頻。
    讓王家衛起了拍攝華夏功夫傳承和各門派故事的念頭。
    不光找了葉準，還私下訪問了形意，太極，通背，八卦，八極等各門派傳人，了解背後故事。
    00年前就開始思考，02年開始籌備，然後一路拖到了現在。
    這就是墨鏡王的重大缺點，辦事效率太低！
    他拍戲，大多時候沒有劇本。
    他和早期王晶的共性是，每天現編劇情，帶著一張自己寫的小紙條來現場，現想現拍。
    可王晶是被逼無奈，一年拍8部戲，編劇編不過來。
    他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成天在現場拿演員試錯。
    墨鏡王拍戲，基本是有個大綱後，就開始玩“窮舉法”。
    這次倒是找了編劇幫自己寫大綱。
    對，找編劇，也隻做大綱，依舊每天拿著張小紙片到現場。
    趙本衫拍完整部戲，一直以為自己演的人物是宮二的親爹。
    本山大叔這腦子和現場反應力都搞不明白墨鏡王在拍些什麽。
    《一代宗師》的劇情，在老王的戲裏，已經算比較不錯的了。
    因為找的編劇是《康熙微服私訪記》和《鐵齒銅牙紀曉嵐》的老哥鄒靜之。
    還有古典武俠專業戶徐浩峰。
    後來徐浩峰那部《師傅》，其核心內容和價值觀，有很多地方與《一代宗師》有共通之處。
    而且這部戲，其實是墨鏡王的“翻身之作”。
    他雖然名頭大，在三大電影節上經常拿獎，但前幾年去好萊塢拍了一部《藍莓之夜》。
    諾拉·瓊斯，裘德·洛，娜塔莉·波特曼這一幫明星用著，愣是票房撲街的同時還一個獎沒拿到。
    所以墨鏡王在好萊塢很難混了。
    這部戲對他很重要，若是再撲，以當下的行情來看，估計不會有幾個人再給他投大錢。
    日後隻能又回到拍小成本文藝片的循環當中。
    而張遠看中的，就是這部戲對他重要！
    “葉先生，您知道的，我尊敬您，尊敬您父親，尊敬詠春。”
    “可不能一家一個說法。”
    “我尊敬您，給……說白了，就是版權費，對吧。”
    葉準點點頭。
    “這位他是大導演，名導演，找名演員，就能隨便白用。”
    “這就是壞規矩！”
    “不能這樣。”
    張遠篤定，葉準會聽。
    因為對他有利！
    你墨鏡王沒交“保護費”。
    那張遠為何要沒事找事，幫老頭挑唆事。
    因為“王牌飛行員申請出戰”！
    他需要對方的認可。
    “這是不對的。”葉準搖搖頭，心裏也想。
    對啊，這邊給我交錢，你不交就拍，這是不把我這位“宗師”放在眼裏嘍？
    拍的還是我老爸。
    “是啊，同樣拍葉問先生，明明是一樣的事情。”
    “他若是不給，那別人以後要是拍，是不是也可以隨便用。”
    葉準眯起眼睛看向他。
    你小子不是說要拍《葉問2》……
    葉準想著，原來你是想借這機會也省錢？
    墨鏡王不給，那我以後也不給嘍。
    “欺人太甚！”老爺子一拍太師椅的扶手。
    “呦呦呦，先生別生氣。”
    “犯不上和這位晚輩置氣。”
    “您現在當務之急，是得找到對方，最好發出書麵質詢，再由專人親自去見墨鏡王，和他當麵談談。”
    “這樣吧，我雖然不是您的弟子，但咱們很有緣分。”
    “我又是影視圈人士，對這行的門道熟。”
    “不如由我代勞，前往溝通。”
    葉準小90歲了，什麽人和事沒見過。
    準知道這小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你，到底想做什麽？”老頭嚴肅發問。
    “嗬嗬嗬，是這樣的……”
    張遠憨笑著，大致解釋了一番。
    簡單來說，他要對墨鏡王發起“大禮議之爭”！
    大家都拍葉問，雖然你先出發，但跑的可太慢了。
    我的戲先出來，理所應當，我是葉問的代言人。
    你現在隨便就拍，莫不是為難我胖虎！
    葉問這個人物形象的熒幕最終解釋權，歸誰？
    這種事在舊香江影壇也常見，為了同一個IP打起來的也不少。
    葉準一聽，對！
    像是這個雞賊小子會幹的事。
    說是給我撈錢，其實是自己想占好處。
    “有理，有理。”老頭頷首表示同意。
    如此說，雙方的利益是統一的。
    “那您親書一封，由我帶去北方，交給王導，如何？”
    “筆墨伺候！”
    這就寫信蓋章。
    如此，張遠從熒幕到現實都暫時成為了葉家的代言人。
    ……
    回到酒店。
    在房門口，張遠先從助理手中接過一件東西，這才進屋。
    張雨琪還在大床上昏睡。
    “醒醒。”
    “醒醒！”
    張遠上前推動。
    “啊？”這位許久後，才微微睜開眼睛。
    隨後剛想動身子，一扭腰，便麵露苦色。
    感覺腰快斷了，腿也沒知覺了，下半身火辣辣的疼。
    “來，接著。”
    還沒完全清醒，便覺得張遠往她身上扔了一件東西。
    揉了揉眼睛，看清後，大驚失色！
    一整條十聯裝！
    “我們爭取今天再用完。”說著，張遠便開始解腰帶。
    “別別別……”昨天還格外囂張的張小姐，著急忙慌的拉過他的胳膊。
    昨晚就差點死過去，今天再來，非得客死他鄉不可！
    雨琪的家鄉是德州。
    不是撲克的德州，是出扒雞的那地兒。
    所以她也是個山東娘們。
    依舊，長相與範氷氷，鞏利這些相似，都是大氣外放型。
    這叫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我服了，老板，我真的服了。”
    “還囂張不？”張遠挺直腰杆道。
    “不囂張了，你讓我幹嘛，我就幹嘛。”雨琪雙手合十，求饒道。
    睡服了。
    “先跪著唱《征服》。”
    “就這樣被你征服……”這位立馬咬牙起身，雙膝跪在床鋪上，用被捅啞的嗓子唱了起來。
    其實張遠也無法支撐下一輪十聯裝。
    但這就是最基本的膽小鬼博弈。
    她怕了，覺得自己要死，就會退縮。
    但她並不知道，自己也半死不活。
    “記得教訓，下屬不許啵上司嘴，知道嗎？”
    “知道了。”這位捂著胸口直喘氣，唱歌都費勁。
    “那就好。”
    “可是……”張小姐回味了一下昨晚後，突然改口。
    “以後能不能偶爾教訓一下我這個不聽話的下屬？”
    張遠：……
    服了，但沒完全服。
    他想言辭拒絕，但掃了眼對方的身材，以及地上那雙布滿孔洞的黑色絲襪。
    “再議！”
    要知道，張雨琪是她的藝名，這位的原名叫爽……
    趕緊走，坐上車，趕往《一代宗師》片場。
    沒坐飛機，因為片場就在粵省JM市下轄的開平縣。
    香江過去也就不到300公裏。
    車上，他正在整理思路。
    手機卻不合時宜的鈴聲大作。
    “喂？”
    “你看沒看報紙？”程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怎麽了？”
    “聽說你談戀愛了？”
    張遠：……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最怕女人突然的關心。
    “我倆的事被曝光了？”張遠思考後，選擇“保守治療”。
    “去你的！”好姐姐笑著罵了句，顯然對他的回答挺高興。
    “港媒都傳瘋了，說你和張雨琪兩人在香江私會。”
    “對啊，才和她一塊去見了星爺。”
    張遠聽到是張雨琪，便不怕了。
    將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了一遍。
    “你可以去問楊思維，是她幫忙聯係的，人也是她想要。”
    “我還嫌費勁，結果不光出人出力，還要出緋聞。”
    “這樣啊……”程好想著，這麽說倒是合理。
    張遠特意住了鷹皇旗下的酒店，格外照顧他的隱私。
    所以隻拍到了飯店，沒拍到酒店。
    “其實也好。”
    “反正馬上就成為我們的藝人，炒作一下，也能提高知名度，手下人能紅，對我們來說也是好事。”張遠寬慰道。
    “你倒是看得開。”
    並且欲蓋彌彰，遮天蔽日。
    麵上有個假的，反而方便隱藏真的。
    畢竟老不傳緋聞，就該傳我喜歡男人了。
    “也不知道，星爺是不小心的，還是故意的，或者是故意不小心的。”
    張遠回憶，吃完飯出門就被圍，好巧啊。
    剛放下這邊，安撫好程好。
    又有電話進來。
    這回可不想程好那般溫和講理。
    就聽見一道暴怒的粗嗓門直衝他的耳膜。
    “張遠，你TM什麽意思！”
    給他震的趕忙就手機拿開些。
    “誰啊？”
    “我！”
    “啊，對，汪少。”張遠給他一嗓子吼得都糊塗了。
    來電者是汪小非。
    他也看到了新聞。
    這傻二代見到媒體寫他和張雨琪“香江密會”，不分青紅皂白，打來就罵。
    “什麽事？”張遠假裝不知道。
    “你TM還跟我裝！”
    “玩我女人是吧！”
    “沒有啊，我和安怡軒隻是朋友。”
    汪小非：……
    張遠一句話就給他岔到情緒都不連貫了。
    其實是在提醒他，你現在的女友是安怡軒。
    “我說的不是以軒。”
    “那是誰？”張遠繼續裝傻。
    “張雨琪這個瘋女人。”
    “哦，你說這事啊。”
    “是這樣的，星爺最近要組織新戲，找我們兩個去吃飯聊天。”
    “出飯店就被拍了。”
    “不對啊，你不是和她分手了嗎？”張遠反問到。
    “我……”
    不等他回答，張遠便搶著說：“難道你現在腳踏兩條船，挺會玩啊，嘿嘿嘿。”
    “別瞎說！”
    “那到底誰才是你的女友？”
    “安怡軒……”這位如泄氣皮球般回話，失去了罵人的立場。
    “那好，我先向你聲明，我和她沒有任何情感糾葛。”
    隻是純純的肉體關係……張遠含著半句話沒說出口。
    “再來，我看了她之前的表演，還有在《刀劍笑》現場看到她的表演，覺得不錯。”
    “我有經紀公司，打算簽她。”
    “如果我簽她，那她的違約成本我會支付。”
    “你是不是少了很多負擔？”
    “也不會來糾纏你要分手費。”
    “這麽算，我是不是幫你處理了一個大麻煩？”
    “呃……”汪小非想了想，這麽說也有道理。
    “你是不是得謝謝我？”
    “謝謝哦。”
    你瞧，我昨天睡了他女友十次，他還得謝謝咱呢。
    “不客氣，之後有空一起吃飯，安怡軒我也好久沒見到了，剛好聚聚。”
    “行，咱們再約。”汪小非忽忽悠悠就瘸了。
    放下手機，張遠閉上眼睛，麵色冷了不少。
    智力也不咋地呀。
    聽風就是雨，性格衝動，怪不得離了老媽，做什麽賠什麽。
    而且張嘴就罵人，這脾氣得治治。
    幸好我不記仇。
    先排隊取號。
    畢竟我現在正要處理上一個打電話來罵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