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獸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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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早,喝了杯茶提提神,隨即趕往樺宜的辦公大樓。
    因為寧昊現在正與樺宜合作,《無人區》也是人家投資的片子。
    所以理論上來說,寧昊算是樺宜的人,至少暫時是。
    拍攝前的定妝,準備,就在樺宜的辦公區進行。
    車子在地下室停好,邁步上電梯。
    電梯緩緩上行時,轎廂內的張遠有些感歎。
    好久沒來了。
    物是人非,恍如隔世。
    其實才過去沒幾年,無論是樺宜還是他,變化都很大。
    樺宜從之前那個已經王金花出走而岌岌可危的影視公司,成為了如今大陸影視第一股。
    而自己嘛……
    得到了很多,但也失去了不少。
    “呦,你倆這造型,是互換了?”
    來到攝影棚,張遠一眼就瞧見了好幾位熟人。
    寧昊這貨有幾個特色。
    除了愛客串自己的戲外,他的作品還被稱為“夜巴黎”宇宙。
    因為隻要是他的電影,裏麵都會出現一個名叫“夜巴黎”的夜店,酒店或者類似門牌的建築。
    是個挺愛玩的人。
    此外,還有對演員的執著,愛用老夥計。
    徐爭和黃博都在。
    不過這倆的造型與本人剛好相反。
    徐爭扮演一位惟利是圖卻良心未泯的律師。
    而黃博則飾演一位彪悍莽撞的盜獵者。
    平時,徐爭成天頂著個光頭,都發亮。
    而黃博在愛留長發,曾是風騷歌手。
    到了這戲中的造型,徐爭來了頭中發,劉海挺長的那種。
    黃博卻成了光頭。
    “你們這是……把博子的頭發挪錚哥腦袋上去了?”張遠玩笑道。
    不光是發型,還有造型。
    徐爭西裝革履,外加有點中分的發型,放大了他身上的“精明”氣。
    而光頭和粗布,破布,亞麻色風衣的造型,則加強了黃博的粗放感。
    聊了幾句,發現這倆為了大腦袋的戲挺吃苦。
    徐爭減肥好幾個月,瘦了20多斤,就為了更貼近律師形象。
    因為律師這個職業對外表有不低的要求,是個門麵活,體麵活。
    這工作的大體形象,與金融行業的精英形象近似。
    不管臉長的好不好看,那是天生的,但身材管理,衣著品味都得提起來,才更容易讓客戶信服。
    而黃博則為了練“殺氣”,因為這角色是個莽夫。
    所以到屠宰場學習了好幾個禮拜,都會殺牛了。
    模仿出來的所謂“殺氣”,和那種真切的,親手抹除過生命後,尤其是大量生命後,對生命的那種漠視,很難演出來。
    博哥殺了好幾十頭牛後,手裏的刀和心都是冷的,不用演就像。
    除了這倆,還有“考研二人組”也在。
    這二位就和星爺電影裏的“醬爆”一樣,屬於“特型”演員,都不用演,往哪兒一站就是。
    還有吃三碗羊肉泡饃,九個餅的“老吃家”,也就是後來《我不是藥神》中神父的扮演者楊新鳴老師。
    這幫人都在,他挨個打過招呼。
    《無人區》這片子,其實有點《瘋狂麥克斯》的味道。
    最後徐爭騎馬,單騎救女的樣子,又很像西部片,尤其是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的鏢客三部曲或者是著名遊戲《荒野大鏢客》。
    色調和暴力衝突的畫麵很像。
    但故事節奏和人物關係設計,還是更像《瘋狂》係列的延伸,依舊是環環相扣的套路,不是那種美式“肌肉片”般簡潔。
    故事類型是公路片。
    單看質量,其水平基本是千禧年後,華夏公路片排名前三的超高水準。
    畫麵,劇情衝突都非常優秀,也有深意。
    隻不過張遠還是認為本山大叔的《落葉歸根》在藝術性上更強一些。
    原本寧昊拍完《瘋狂的賽車》後,是想翻拍《漢江怪物》。
    他愛看。
    可《瘋狂的賽車》大賣後,他的想法就變了。
    得確保能賺錢,倒不是說他貪財,而是外界對他的期待變了,造成他對自己的定位也發生了變化。
    思來想去,覺得“怪物”這個題材在華夏不受歡迎,容易水土不服。
    連寧昊都能想明白的事,老謀子愣是拍了《長城》……
    導演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候。
    寧昊給《無人區》的定位,是一部“黑色預言”電影,彰顯了他的藝術野心。
    他已經不滿足於用帶著喜劇效果的情節來打動觀眾,特意搞了部“不搞笑”的來證明自己。
    這也是一種成長,到了一定階段,每個人都會嚐試挑戰自我。
    一個講述人性與獸性博弈的故事,是部好片子,隻是……
    張遠當然說了些勉勵的話語,還表達了可惜沒能合作的傷感。
    表情還是要做的。
    隻是當寧昊跟他說,張國利也參與了投資後,他的表情差點沒繃住。
    國利叔啊,你……算了算了。
    這可不能賴我,你倒是提前問我一聲呢。
    可是自己人,算得上同門。
    估摸著投資金額應該不大,大頭還是樺宜出的,張遠隻得罷了,也不好說什麽。
    寧昊還在忙,他便在旁等著看他們工作。
    同時靜靜思索該怎麽辦。
    他發覺,自己好似也成熟了些,開始煩擾,為了親近人的前程憂慮。
    “稀客稀客。”沒多久,一道熟悉的嗓音打斷了他的思索。
    來者,正式他為寧昊擔心的前提。
    “王總,好久……也沒太久不見。”張遠起身和小王打招呼。
    之前才在北美見過,的確算不上太久。
    “難得你過來,好些年不在這裏見到你了。”
    “今天來,是要做什麽?”
    兩人握手,張遠能明顯感覺到,小王挺用力。
    哦,是怕我和寧昊有陰謀……
    “王總,我可是樺宜的股東,這兒就是我的家。”張遠當即表明立場。
    我為什麽不能來?
    “哈哈哈,是的。”小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坐下說話。
    在他心裏,自己占了張遠的“大便宜”,所以對他話中的刺並未表露出太多敵意。
    有錢後,就開始裝大度。
    但終究隻是裝的。
    因為這位很快就露出了“獠牙”。
    “我最近看到新聞,你去香江和周星持見麵啦?”
    “您挺潮流,什麽新聞都看。”張遠加了些謹慎。
    “我一直很關注你的。”小王則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微微發力。
    “怎麽,你去找周星持是什麽事?”
    “閑聊。”張遠隨口回話。
    他不想說是為了張雨琪,萬一樺宜和我搶怎麽辦。
    “你可不是個無的放矢,周星持也不是個會隨便和人閑聊的人。”小王說話愈發直接。
    “我知道,周星持最近正在準備新項目。”
    “我們之間,就不必有競爭了吧?”
    “況且你也爭不過樺宜。”
    張遠心說,外麵還都說我“狂”。
    我大部分是裝的,這位才是正狂。
    上市後,徹底不裝了。
    “星爺很有實力,他的作品大家都趨之若鶩。”
    “華夏市場講究公平競爭,這樣的營商環境,是華夏加入WTO時定下的調子。”
    張遠直接把事情拔高!
    奶茶東曾說過,傑克馬這人說話,就喜歡拔高自己的視角和立場,站在比你高的位置上和你聊天,形成“降維打擊”。
    所以傑克馬在很多人眼中,就是個“騙子”。
    說話的確不靠譜,不是那種務實的“技術型”人格。
    但這麽說話也有好處,就是人家不太好反駁。
    張遠現在走的就是這套路。
    我直接把事情從影視行的投資競爭,提高到你打算破壞國內營商環境上。
    小王聽完嘴角差點沒歪了。
    你這大帽子扣的……
    “我還聽說,你最近和王家為也有矛盾?”
    “您還真是挺關注我的。”
    “當然,既然你和王家為有矛盾,就更應該知道,這世上本沒什麽公平。”
    張遠看著這個大院子弟出生,享受了國家和市場紅利的男人。
    你說這話,真是既現實,又諷刺。
    “周星持和我們樺宜是老相識,我很期待與他再次合作。”
    “至於你嘛,是我們樺宜的股東。”
    “但你要知道,你的那些股份能不能拿到分紅,是要董事會投票決定的。”
    “可你沒有投票權。”
    “不光分紅,交易也得董事會同意,你同樣沒有決策權。”
    張遠當時拿股份的附加條件就是不參與管理,不參與投票,沒有席位。
    所以對方現在拿這事來壓製他。
    我們樺宜的飯不是那麽好吃的,我們樺宜的錢,也不是那麽好賺的!
    你的確聰明,當年趁機撈了一票。
    可能不能到手,卻是我們說了算!
    王家哥倆的算盤打的叮當響。
    尤其是“脅迫”張遠交出土豆網的股份後,這倆貨上癮了。
    已經算好,壓著張遠的股份不讓他動。
    等到他手中再出現類似土豆網這種好東西時,便出手壓著他來交換。
    就像《無人區》一樣,每個人心中都有人性和獸性。
    而樺宜的人性,隻會在平等較量,或者向上時才會展現。
    當你低於他時,他隻會對你展現殘酷的獸性。
    貪婪,暴力,血腥。
    當一個人手裏有刀,有槍時,就會忍不住去使用。
    所以暴力必須掌握在克製的文明手中。
    “我明白王總的意思了。”張遠淡淡答道。
    爭辯下去並無意義,就不與他廢舌頭了。
    但這表現在對方眼中,就是他服軟了。
    小王大笑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相當得意的離開了。
    “你沒事吧?”大腦袋見對方走後,上來問道。
    “你以後別說這四個字。”張遠一皺眉。
    一說我就想起大冪冪,人家才哭著從我身邊離開,聽不得。
    “小事,沒問題。”他不以為意的答道。
    大腦袋搖搖頭,看來我兄弟麵對的壓力比我想象中大多了。
    “你弄完沒?”
    “差不多了。”
    “那走吧。”
    倆人與其餘演員道別,讓他們好好準備,好好休息。
    因為之後要去大西北實地拍攝好幾個月,一定相當辛苦。
    “之前我就沒問,你找我去見人。”
    “見誰?”寧昊也挺忙的,這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的學弟。”
    “我想招攬人家。”
    說著,車輛便停靠在了一間茶館會所前。
    “我的哪個學弟?”
    “你不認識,但以後會認識的。”
    “先給你看個視頻。”
    張遠讓助理掏出了一台平板。
    “這是好東西啊!”
    寧昊接過來。
    他拿著的,就是一台剛剛發布,全新的初代IPAD。
    後世各類平板不稀奇,但IPAD在當年就是劃時代的產品。
    這麽薄,這麽大,這麽貴……
    其實10年前,喬布斯就已經設計出了原型機。
    隻不過那時的硬件和軟件水平還達不到他理想中要求。
    現在國內根本沒有賣,他還是托人從北美帶來的。
    “喜歡的話,送你幾台。”
    “剛好愛娜在家養胎應該挺無聊的。”
    “那感情好啊。”寧昊喜不自勝,攝影出身,對電子產品還是很感興趣的。
    “過幾天我讓人給你送,先不說這個,你看幾個視頻。”
    張遠點開文件後,播放起來。
    “全觸控真方便,蘋果牛逼啊!”
    “是。”張遠應道。
    這會兒蘋果的確無敵手,連能沾邊的人都沒有。
    獨自霸占全觸控高端消費級智能設備的這領域。
    04年時,整個蘋果的市值才135億美金。
    喬布斯回歸後,相繼發布手機,平板,電腦,音樂播放器。
    他去世時,也就是11年,已經給公司幹到了3000多億美金。
    所以,無論是公司,還是品牌,最終落點,都是在人上。
    人才才是最值錢的。
    “呦嗬,不光這玩意有意思,這視頻也有意思。”寧昊饒有興致的看著。
    正在播放的,是一段類似音樂MV的東西。
    翻唱島國歌曲,配上有些滑稽的,但性別反串的短片故事。
    “拍攝粗糙了點,但這不打緊。”
    “我早年也粗糙。”寧昊評價道。
    “但創意有點意思,我看著,好像是在模仿那部叫做……”
    “《藝伎回憶錄》。”張遠幫忙答道。
    就是國際章那部衝擊好萊塢高端失利的電影。
    “走吧。”
    看完後收回平板,兩人邁步進入茶館。
    小包間內,早有兩人在座。
    一人算中年,一人算青年。
    二者都是真正意義上其貌不揚,長相很普通。
    “你們好,我們是……應該不用自我介紹了吧。”張遠見麵後比劃了一下。
    “不用,認識。”對麵二人,其中年長些的那位答道。
    年輕的那位用力咽了咽口水,同時點頭,顯得有些拘謹。
    此二人,便是剛才張遠給寧昊看的那段視頻的創作者。
    那段視頻叫做《男伎回憶錄》。
    這視頻07年就出了,在貓撲等地傳播甚廣。
    但貓撲之類的地方,終究是小眾地盤,說紅,其實也沒那麽紅。
    知道的人不多。
    與“後舍男生”,或者憑借《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成名的胡戈類似,都是視頻起家的早期網紅。
    此時正處於作品小火,人完全不火的狀態。
    “你們也給咱們寧導介紹一下自己吧。”張遠起頭。
    中年那位起身點頭。
    “我叫王太利。”
    青年那位也起身,稍稍鞠躬。
    “我叫肖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