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來，好好的賬本，幾乎算是被孫三娘寫成了日記。
    這倒更方便了李漁，對於“萬福城”的認知，正快速從陌生，變作熟悉。
    麵色愈加肅然，心頭思量道：
    “萬福城中，縱是超凡者也須奮力奔波，才能討口飯吃。”
    “日常各種苛捐雜稅便罷了，房價、物價都是極高，還時常有發瘋的高序列強者，肆意破壞，運道稍差，便可能遭無妄之災。”
    “城中規則弱肉強食，若不能展現出實力，怕是要被生吞活剝吃絕戶……不說其他，單單肉鋪所在的天機坊老街，周遭的街坊鄰居就藏著不少邪修超凡者，一漏破綻便會撲上來。”
    “焦青孫三娘死後，肉鋪院子都將由我繼承，但那販肉勾當我絕不能做。”
    “我該如何搞錢？我該如何養活自己？該如何解決腹中禁卵？”
    尋常人落入李漁境地，怕是要驚慌失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適應卻是快，這麽一會兒，已開始為自己想出最好出路。
    先瞥向眼膜，又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想道：
    “處境雖惡劣，卻也有倚仗。”
    “這隨我穿越而來的，名為【萬物歸一】的金手指，隻要充能完畢就可使用一次，有解析萬物之力，堪稱作弊器了。”
    “另外就是這禁卵，雖說時時刻刻都想弄死奪舍我，但也是變向讓我擁有了菜人之力……須知這可是焦青孫三娘夢寐以求的超凡異力。”
    “從賬本可知，禁神途徑的邪修，在萬福城中通常從事餐飲業……嗯？”
    念頭到此，李漁似有所得。
    驀地站起身，拎著那電鰻燈，來到院中。
    映入眸中的赫然是一幅神秘幽深景象：寬闊院落左右種著兩排紫黑色的鬼竹，足以遮蔽所有窺視，中間長有兩株大樹。
    那長滿人臉樹瘤的桃樹，名為人麵桃。
    而姿態宛若婦人搖曳的妖嬈柳樹，喚作美人柳。
    二者皆是能吸納陰魂、陰炁的詭異植物。
    夫婦二人花了不低價錢買來，隻為預防過度殺戮兩腳羊而產生的副作用：厲鬼作祟。
    如今，卻給了李漁一個靈感。
    “這院子，瞧著極適合打造為一家超凡私房菜啊。”
    “我腦海中的《禁忌食譜》，足以支撐菜式的吸引力。”
    “一個唯有修行者才能參與的隱秘私宴，所供應的皆是具備非凡效果的靈食。”
    “甚至可以更進一步，刻意引導一番，發展為神秘聚會，互通有無，交易往來。”
    “在這過程中，我既可以偷聽超凡知識充能泡泡，也可窺視解析，近乎免費般得到那些秘辛和價值非凡的秘藥配方。”
    說這句時，李漁又看向那儲藏室。
    內裏汙穢不堪，但若是能清理幹淨，豈不是完美的交易場所？
    至於起家資金？
    李漁徑直又看向仍舊放著兩具屍體的小黑屋，一拍腦門，想起什麽一般，連忙動手。
    先回轉主臥，翻找出兩個貼滿黃符的黑漆漆木盒。
    踏入小黑屋後當即又握住那一柄汙穢剔骨刀，猶豫半秒後，立即下手。
    強忍惡心，直接砍開焦青的頭蓋骨，下一息便見到裏麵一大塊，紫紅色果凍般的腦漿。
    微微抖顫著，散發著一種驚悚詭異之感。
    隻一眼！
    已勉強算是超凡者的李漁，也感受到了不小威脅。
    不敢去碰，一手抬著焦青後腦，一手捧著木盒，微微傾倒，這團劇毒腦髓便進入木盒，被李漁封上。
    大鬆口氣的同時，李漁腦海也浮現出相關賬目：
    “人熊腦漿一盒，八十兩銀子，用以祭祀禁神，換取禁卵。”
    “既然那叫做人熊的怪物腦漿價值這麽高，想來這一盒食人魔的劇毒腦髓，也不會差太多。”
    李漁嘀咕完這句時，已是拎著刀走向了孫三娘之屍。
    伴隨著一陣解剖動靜，和尖銳嘶鳴。
    就見他雙手拽出一條血糊糊的，頭尾都生出尖銳牙齒的腸子，狠狠塞入另外一個黃符木盒中。
    又一條賬目，也自浮現：
    “鬼腸一條，二百兩銀子，用以祭祀禁神，換取禁卵。”
    “嘶，這麽貴？焦青孫三娘為了晉升為【菜人】，果真是下了血本。”
    處置好戰利品，李漁也不管滿手血腥，不由得露出笑意來。
    汙穢剔骨刀！
    劇毒腦髓！
    活化血腸！
    墮落人皮卷！
    這四樣奇物，若根據賬本上的相似物價行情來計算，
    隨意賣掉一樣，就足以搞出一桌非同凡響的靈食席麵來了。
    賓客來源也不必擔憂，有原主記憶，外加那賬本，湊齊一桌客人綽綽有餘。
    第一回好生挑選！
    若火了，便必須采取嚴格的邀請製。
    李漁越想，越是興奮。
    若設想得成，他非但能在城中立足，還找到了一條為金手指快速充能的捷徑。
    解決禁卵，甚至找到適合自己的神之途徑，也成為修行者等等，都將不會是奢望。
    有了初始計劃，李漁內心彷徨一掃而空。
    洗淨雙手，帶著四樣奇物一起回轉主臥，隨後取來紙筆，開始挑選第一批受邀賓客。
    順便，也寫了一張《永久關閉焦家肉鋪告示》，預備著明日一早張貼出去。
    雖然還未發生，但李漁幾乎已經可以預見，肉鋪一關，會引來多少不滿。
    “嗬，這萬福城內，好似也沒多少正常平民？”
    “所謂的民風淳樸，卻是另外的含義。”
    讓李漁發出這感歎的，是原身記憶中的一些畫麵。
    那是一張張麵黃肌瘦但眼泛綠光的臉，皆是南區的平民。
    不具備超凡力量，卻也常常來光顧生意。
    須知那對瘋子父母所售賣的，可都是兩腳羊肉。
    是他們或批發，或親自狩獵而來。
    那些人數天半月就來買一回，還要二人提供做法，美其名曰：嚐嚐鮮兒。
    毫無疑問，肉鋪生意火爆，穩定盈利。
    若他真個完全繼承，再加上身為禁神之子的優勢，非但可以養活自己，還能輕易晉升“菜人”，甚至於去衝擊更強大的序列七。
    可惜，即便是當場暴斃，李漁也絕無可能這麽做。
    “這世上，登神途徑有許多。”
    “若有機會，還是要尋得一條正神序列來走，比如焦青那禽獸念念不忘的【劍俠】，傳聞此序列歸屬於蕩魔教之下，擁有禦劍飛行，上天入地，伏魔斬邪諸多偉力，隻是不知曉是什麽途徑，又是序列幾？”
    “莫急莫急，如今該做的，仍是安身立足，保住小命。”
    李漁安撫著心頭躁動，隨後繼續挑選名單，閱讀賬本。
    時辰，飛快流逝。
    突兀的，伴隨著一陣齒輪轉動、機械翅膀張開的動靜，李漁似有所感，猛地從沉浸中脫離出來。
    不等他去瞧第二顆“真理泡泡”是否被徹底點亮，一扭頭，就見得一尊牛犢大小，主材質為青銅的機械雄雞，撲騰著翅膀，朝著李漁撲來。
    途中，有機械音響起：
    “主人主人！”
    “起身賣肉啦！”
    話罷時，青銅雞背後蒸汽升騰，腹部處湧動紅光，一團帶著濃烈煙火氣息的火光登時噴出。
    雖說那火光極虛，但仍舊將李漁熏的猛咳不已。
    帶著一臉震驚之色，踉蹌出了主屋。
    首次，他頗為讚同孫三娘在賬本上的言辭。
    “天工教的推銷員，都是死騙子。”
    “這種糟心玩意，也能成功賣出去？”
    李漁一邊吐槽，一邊瞥向自己眼膜處。
    讓他欣喜的畫麵，即刻出現。
    非但第二顆真理泡泡已點亮，第三顆又更大些的泡泡，也已充能十分之一。
    這意味著，他如今再度擁有一次化作“泡泡之軀”的機會。
    且時限、範圍，應當會更久更大。
    “不到關鍵時刻，不可輕易浪費機會。”
    “解析萬物這樣的能力，隻要用得好，不管是救命，還是窺秘來提升自己，都不在話下。”
    “咕咕咕……”
    李漁正歡喜時，熟悉的饑餓感傳來。
    麵色立刻變得不好看，不用去摸，他也知曉此刻腹部必又是血點一片，卵絲蠢動。
    他低罵一聲，抬腳打算去往廚房，那裏還有些臘肉，生蟲大米，陳年醬菜之類。
    可也是這個時候，院外肉鋪處猛地傳來“嘭嘭嘭”的拍打聲，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道男女老少皆有的催促罵聲：
    “今兒怎麽回事，肉鋪還不開，不想做生意了？”
    “就是就是，我家那口子可饞了，一大清早就把我趕出來買肉，耽擱久了，怕是要打的我皮開肉綻。”
    “別吵，剛剛好似聽見焦老板家的青銅雞報曉了，沒醒也該醒了。”
    “青銅雞？天工教的玩意，真有冤大頭買那個？”
    “這都辰時了，焦青孫三娘還沒起，不會是在床上戰了一晚上吧，聽聞夫妻兩個一直想生二胎，倒也挺努力。”
    “噓，生什麽二胎，兩人吃過禁肉的，軀殼內全是毒，莫說是生孩子，就是在床榻上糾纏一番也會互相將對方毒個半死。”
    ……
    這一聲聲入耳，李漁腳步凝滯，麵色肅然。
    他早已知曉【焦家肉鋪】在天機坊老街這一帶，人氣極高。
    沒曾想，還是低估了。
    能開口喝罵的，幾乎都是和焦青孫三娘一樣的超凡者。
    當然，都是一些不入流的，掌握著些許異力，但達不到【序列八】的層次。
    而那些麵黃肌瘦又饞這口的平民，屁話不敢說一句，隻能默默站在角落，等這些強人買完，才剛上前買點邊角料。
    如何應付這些人？
    李漁昨夜便想好了預案，隻是事到臨頭，難免緊張。
    打開那門！
    不隻是要麵對那群餓死鬼、不入流邪修，更意味著李漁要首次去麵對這個驚悚、詭異的世界。
    緩了幾個呼吸，他深吸了一口氣，又回主屋取了那關鋪告示，摸了摸腹部暗道一聲“餓的正是時候”，隨後李漁便走向門口。
    途中，他的眼皮耷拉下來，眼白翻起，神色冰冷，額上兩排邪眼骨碌碌轉動，仿佛隨時要睜開，一種生人勿近的凶煞邪異之感，頓時洶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