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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棹月伸長了脖頸張望，幾乎不放過每一塊水鏡，就是沒看見熟悉的身影，急得心下焦慮，忍不住使勁拽小慕的衣角。
    他對試煉本無興趣，這番關注隻是為了某個人。
    “你瞧見她沒有？”
    小慕常年鎮守琅嬛仙府，雖則修為不濟，去不了試煉，但論起對此間了解見識，自然比棹月多多了。
    “你看這水鏡，中間兩極合二為一，周圍以先天八卦的順序從乾位開始看，那裏便是仙府第十層。”
    此時他們所看見的第十層，白霧繚繞，隱約可見血河流淌，精怪詭異，儼然幽冥煉獄，血河中依稀還有小舟沉浮，人影跋涉。
    小慕見狀忍不住搖頭：“第十層已是最簡單的難度，此人若連這一層都無法快速通過，拖久了仙玉會徹底被墨色暈染，更是不必奢望向上探索了。接下來的兌、離、震、巽、坎、艮、坤等方位，分別順應從十三層到十九層的順序。”
    棹月：“那中間兩儀合像，就是二十層了？”
    小慕：“不，中間圓鏡太極兩儀，對應第三十五層，也是水鏡唯一能顯化二十層以上的方位，但其中罡風地瘴錯綜複雜，靈氣時有時無，水鏡無法一直顯化。不過現在他們剛進去不久，即便是燕裂帛與魏曇等人，目前也不可能到三十五層，暫且可以不必管。”
    若是謝長安在此，定會詢問琢磨水鏡的神通奧妙，但棹月不關心這些，小慕滿腹見聞無從訴說，隻好自言自語似的主動解釋。
    “在琅嬛仙府十層往上的每一層，都有仙靈之氣蘊藏其中，這些仙靈之氣與外界靈力相通，是水鏡神通的根基，也與使用者的仙術境界高低有關。就好像蓬丘仙君那邊也有水鏡，可他修為境界不如戒真仙君，與仙府內的仙靈之氣感應不夠，便隻能令水鏡一分為二，十八層以上，更是無法顯化。”
    棹月總算有點反應了：“這個先天八卦水鏡一下從十九跳到三十五，中間那些二十層往上的呢，也無法顯化？”
    小慕：“二十層有些特殊，不足為外人道。二十一層往上則有上仙坐鎮，靈氣屏蔽，自然不會顯化，個中如何通關，也隻有試煉者方能親身體會，三十五層之所以例外，據說其內冰火各半如同陰陽太極，彼此衝撞中靈氣外泄，方能與外界靈氣相通，令水鏡顯化。”
    棹月左耳進右耳出，憂心忡忡道：“我方才找過了，那些水鏡裏都未有她的身影，難道她還困在水鏡之外的層數中？”
    小慕：“每一層別有洞天，廣闊浩渺，水鏡也隻能顯化一隅罷了，你找不到不稀奇，便是那魏曇，我看也……”
    話音未落，卻見艮位水鏡中一條人首蛟身的雙頭異獸翻江倒海，衝天而起，將四周攪得天翻地覆，便是從水鏡遙遙望去，亦能感覺強大威壓撲麵而來。
    棹月與小慕俱是麵色一變，這樣的異獸，別說當麵對抗，隻這一眼，他們心神就受到震蕩影響，那些身處其中的參與者，又該如何應付？
    後者更是低聲道：“此獸名延維，起碼也有玉成境戰力了，我記得靈均也才剛到玉成境而已吧？”
    棹月皺起眉頭：“難道她連這十八層都過不去？”
    小慕不以為然：“瞧你這話說的，未免將靈均抬得太高了，能這麽快到十八層的必是佼佼者，我雖托付她去尋三十五層的東西，也不過是抱著一線希望，以她如今能耐，現在可能還在十六、七層打轉，便已經算是厲害了。你沒看見乾位嗎，至今還有人在十層徘徊呢！”
    說話間，兩道光芒環繞延維盤旋而上，在人首的咆哮中，劍芒幾乎同時將兩個首級斬下，碩大一條雙頭紫蛟翻騰扭曲，重重落在水中，激起巨浪水瀑。
    一東一西兩道人影同時現身，飄然懸於水麵上，劍芒回到他們手中，幹淨利落，何其瀟灑。
    “是魏曇與澹台！”
    小慕認出二人，低聲道，不乏豔羨。
    “魏仙子不愧是仙君級別的人物，方才那一劍，竟絲毫不比澹台仙君遜色，這次進去的人裏，怕是隻有他們四人最後能走得最遠了。可惜我與他們誰都不熟，不然也可以托他們去尋錙銖草。”
    棹月聞言頓時不痛快：“你若瞧不上我們靈均，一早便該去找其他人，現在說這些話有何意義？”
    小慕也知道自己說錯話，忙找補道：“我隻是關心則亂，她怎麽說都比我們厲害多了！這次也有不少仙使進去，但恐怕除了靈均，其他人都走不遠。”
    棹月哂笑：“那是自然，靈均原本也是仙君，如今隻是回到原本該有的位置。”
    小慕：“所以你押她至高能到第幾層？”
    棹月：……
    他頓時語塞，支支吾吾不肯說。
    “難怪你那天鬼鬼祟祟，背著我不讓我看押注，果然也不看好她！你還好意思說我……”
    小慕越說聲量越高，棹月忙捂住他的嘴巴。
    “小聲些，你別驚擾了其他人！”
    小慕甩開他的手，忿忿說完方才未竟的話：“你還好意思說我不信靈均，你又信她幾分！”
    棹月：“那自然是與你不同，我若贏了，必也是會分她好處的！”
    小慕抱胸斜睨：“那麽你到底押了第幾層呢？”
    棹月支支吾吾，最終說了個十九。
    小慕哈了一聲，嘲諷道：“那你確實信她，比我多信了一層！”
    棹月惱羞成怒，正要罵他，旁邊另一名仙使製止他們。
    “你們別吵了，快看艮位水鏡，魏仙子他們已經通關離開了！”
    眾人循聲望去，果不其然看見魏曇他們自天幹地支轉輪上選了層數，身形便在原地化作光點消失無蹤。
    “他們這是去了十九層？怎的坤位水鏡沒有他們？”
    “方才我看見他們手中仙玉還是紅色，應該可以直接去二十一層。但二十一層往上，有上仙坐鎮，水鏡就失效了。”
    “不愧是魏仙子，方才那延維何等囂張厲害，隻一劍就將其首級取下，她若非不肯離開月脅宮，如今早已是仙君了，說不定連上仙之位也坐得。”
    “你這話就言過其實了，魏曇厲害，難道澹台和徐仙君他們就不厲害？能得封上仙的，必是要在兩次仙亂中立功，或本身就在仙亂之前獨當一麵，你家魏仙子再厲害，仙亂裏怎麽當了縮頭烏龜不敢露麵，待仙人們都戰死了，才出來撿便宜？”
    旁邊幾人說著說著，便爭執起來，隻是礙於此時都在戒真上仙的地盤上，不能當眾吵嚷，這爭執尚算克製，待尋幽宮的仙使過來，眾人便消停了。
    棹月無心摻和這種爭端，他隻關心謝長安一個，忍不住再走近池畔，對著水鏡仔仔細細又看了好幾遍，依舊沒尋到謝長安的身影，不由唉聲歎氣，抓耳撓腮。
    小慕正要安慰幾句，冷不丁身後有人突然問：“靈均剛離開二十層了。”
    二人回首，隻見戒真上仙款款走來。
    小慕反應過來，不禁失聲：“二十層，那是——”
    棹月不明所以，疑惑看他。
    戒真：“不錯，她從二十層離開，去了二十一層。而且，她的仙玉原本可以讓她跳到二十三層，是她自己選擇了二十一層。”
    小慕張口結舌：“她是如何通過二十層的？”
    戒真含笑：“二十層名為虛無，傳說曾絆住無數人的腳步，我也未曾去過。不過二十一層是壽雲上仙在，魏曇與澹台等人方才也去了吧，燕裂帛馮臨州已經在了，我倒是很期待他們的碰麵。”
    她說罷便施施然走了。
    棹月後知後覺，抓住小慕胳膊追問：“仙君方才是說，靈均跳過二十層以下，直接去了二十一層？”
    小慕察覺其中不妥：“大部分人都是從第十層開始的，即使魏曇他們，也是從十五層一路廝殺上去，靈均前麵那些難關是如何過的，怎會過得那麽快，連二十層也輕而易舉？”
    方才他聽戒真上仙語氣，對方也許是知道內情的，隻是沒告訴他們。
    難道是二十層有什麽捷徑能快速通過？可從前也未曾聽說。
    小慕一頭霧水。
    “反正她已經過了，我就說靈均可以的！”
    棹月竭力壓抑自己的激動，差點沒跳起來，但也手舞足蹈，全無仙人風範。
    “聽說壽雲上仙在諸位上仙中戰力尋常，是不是意味著二十一層也很容易過？”
    小慕：“戰力再尋常也是一位上仙，你當那麽好過……且慢，我記得壽雲上仙的獨門仙術好像是……啊，這下有些麻煩了。”
    棹月：？
    ……
    小慕口中“這下有些麻煩了”的謝長安，正借力打力，一路飛掠上山崖。
    但比大多數人更快抵達山巔，並未能讓她鬆一口氣，謝長安反而意識到，這才剛剛是考驗的開始。
    因為這片山崖不僅絕壁無木，僅能憑絕佳身法以寥寥幾塊凸起石頭為著力點上下騰挪，而且所謂崖頂，不過隻能堪堪容納兩人站著，且這兩人須得近乎貼身，方能立足。
    若靈力還在，自然不必如此麻煩，大不了懸空而立或禦劍飛行，凡間修士尚且有數不盡的騰空飛身之法，更何況是上界神仙，偏偏她此刻靈力盡失，不可能一直吊在懸崖上，這方寸的立足之地，就顯得尤為珍貴。
    更尷尬的是，當謝長安即將到達崖頂，就發現那崖頂已經站了兩個人，也正低頭往她這裏看。
    三人六目，麵麵相覷。
    她若想上去，就須得有一人下來。
    可誰會願意主動讓出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