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第 2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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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87
    平心而論,祝玄光知道謝長安為何會在龍首城一出手,就引來那麽多注目。
    當時那樣混亂的局麵下,麵對妖獸反噬,撲上去咬住路過孩童的脖頸,在場沒有齊生境以上的修士在場,很多低階修士手忙腳亂,一個玉光清瑩,嫋嫋如雲的女修從天而降控製住局麵,是很容易讓人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更重要的是,之後,那些人發現他們身上沒有任何宗門標記,甚至沒有趁手法寶,似乎是流落在外,與一個病弱得近乎廢物的師兄相依為命的散修。
    沒有宗門庇護,又是低階修士,意味著很容易遭遇不公。好一些的,便是被奪寶,被輕視,更糟糕一點,則可能是被修魔功的抓去當爐鼎,又或者在某次尋寶探險中被當作犧牲品。
    所以,這兩天接連幾撥修士上門,不僅僅是被謝長安的容色所動,更是看中他們身後沒有依靠,示好拉攏。
    但再平心而論,也沒法抵消他現在浮現的微微不悅。
    他低頭望著自己的掌心。
    上麵斑駁交錯,有掌紋,也有舊傷,更有一條由左到右,貫穿手掌,他甚至已經忘了是哪次交戰留下的。
    祝玄光早已習慣了寡情淡欲,偏偏融合了李承影,現在再加上一個心魔,內心時時波動,仿佛幾個聲音爭論不休,時而拉鋸爭奪,時而妥協和解,真是熱鬧極了。
    “謝道友不在,祝道友在,閣下還進來嗎?”
    他揮手暫時撤去門外禁製。
    對方也是一名年輕修士,容貌比武良和徐佑還要更英俊些。
    這可能也是對方最晚來的原因。
    祝玄光記得他,此人姓司徒,市集混亂時,是最先出手的,也是一眾低階修士中修為最高的,已有知常境圓滿了,據說還是某個中型宗門的精英弟子。
    客棧的小院自然不大,入門就能一覽無餘。
    司徒修士看見祝玄光坐在院中喝茶,略略挑眉,手隨意拱了拱。
    “道友請了,不知謝道友何時歸來?”
    祝玄光含笑:“道友找她有事?我可代為轉達。”
    司徒修士:“明日出城除魔,我有事與之相商,道友既然不去,就不方便與你說了。”
    祝玄光:“誰說我不去?”
    對方一愣,不讚同道:“地氣暴動,凶險萬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恕我直言,閣下莽撞丟了性命事小,可別把令師妹也連累了。”
    祝玄光:“ 她不僅是我的師妹,也是我自小指腹為婚青梅竹馬的道侶,我們自然同進同出,同生同死。”
    什麽?!
    司徒修士驚愕,旋即冷靜下來,“之前謝道友介紹時,我怎麽沒聽見她提及此事?”
    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師兄妹都當了,那加一層道侶又如何。
    祝玄光心平氣和:“你現在知道也不遲。”
    司徒修士定了定神:“她天資聰穎,卻沒有宗門庇護,殊為可惜。你應當知道,一個沒有根腳的低階女修,在外麵可能會遇見什麽。這一路她拖著你已是不易,你若還有點良心,就應該放手,我可補償你些靈石法寶。”
    祝玄光哦了一聲,含笑問道:“那道友勸我離開她,就全無私心是嗎?”
    司徒修士畢竟還年輕,臉皮沒厚到一定程度,聞言尷尬:“她根骨不錯,我不忍美玉蒙塵,自會將她引薦給師門,你非要跟著她,若真出了危險,她也很難庇護你,何必誤人誤己?”
    祝玄光:“她偏就喜歡照顧我這病鬼,不肯舍下我,你是不是嫉妒我?”
    “不可理喻!”司徒修士大怒,若非看見在謝長安的麵上,他斷不會如此好聲好氣跟對方廢話半天。“方才對話,我已盡收留聲玉,你道她若知曉你內心如此陰暗狹隘,是否還會對你一如既往?”
    祝玄光好整以暇:“你怎知她不是偏愛自討苦吃,而是就喜歡我這樣的?”
    司徒修士幾曾見過這種毫無能耐又死皮賴臉的人,暗中雙指並攏,正欲給對方個教訓,便覺威壓撲麵而來,如巍峨高山,遮天蔽日,幾欲傾倒覆壓。
    他麵色大變,飛速後退,卻依舊踉蹌幾步,支撐不住身形,單膝跪倒在地,可謂狼狽至極。
    “你、你不是毫無靈力?!”
    這份威壓,哪裏是什麽低階修士,恐怕連齊生境修士也……
    祝玄光斂了笑,麵無表情看著他,目色清寒陰沉,四周無形凝滯,司徒修士發現自己被牢牢限製在原地,竟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他大駭至極,心頭混亂,甚至隱隱從對方眼中看出一絲殺意。
    明明方才,怎會……
    “這是在做什麽?”
    一道女聲打破沉寂,所有靜默結界悄然粉碎消失。
    司徒修士發現自己又能動了。
    他轉頭,看見謝長安邁步進來,仿佛沒有察覺方才驚險一幕。
    “司徒道友何必行此大禮?”
    司徒:……
    他張了張口,想說你這位師兄不簡單,恐怕是被魔修奪舍了,但身後如針刺一般的注視令他所有話語都停在嘴邊,艱難咽下去。
    “司徒道友?”
    女修臉上露出些許訝異,恍若未覺。
    “你滿頭是汗,臉色也不太好看,可要先回去歇息?”
    司徒勉強一笑:“是,我可能是病了,先告辭了……”
    他轉過身,快步離去,腳步還有些虛浮。
    看著對方徹底離開,謝長安沉下臉色,緩緩轉頭。
    “你又妄動靈力了?”
    祝玄光正襟危坐,純良無辜。
    “我隻是迫於無奈,這都是第五個來找你的了,若不直接驅趕,怕是沒完沒了。”
    謝長安警告:“你的心魔好不容易壓製到最深處,亂用靈力隻會讓對方有機會冒頭。”
    其實,他方才隻是順從本心意願。
    祝玄光三個字,在碧雲天,從來也不是什麽心慈手軟的存在。
    隻不過當年謝長安拜入赤霜山時,他已剝離一部分神魂,又忙著暗中完善沈六知走後的種種計劃,早沒了沾染紅塵因果的心思,不愛多與人交際敷衍。
    種種過往,如今回想,已如前塵。
    他漸漸也變得適應安靜,習慣安靜,甚至做好往後餘生蜷縮在黑暗角落裏度過漫漫長夜的準備。
    若非是謝長安到來,若非李承影那一段經曆重回識海,他甚至記不起時光往複溯回之中,零碎四散在漫漫長河之畔的片光孤影。此番入世,倒像是把昔年扔掉的東鱗西爪,又慢慢地,一個個撿回來。
    就如同,重新做了一回人。
    但祝玄光隻是溫順笑笑,沒有多作辯解。
    “好,我會注意的。”
    ……
    謝長安與武良他們約的是寅時,是以兩人抵達城門約定地點時,天色依舊暗沉漆黑。
    兩人並未遲到,但武良一行到得更早,顯然對這次行動很是重視。
    這個隊伍包括謝長安和祝玄光,共有五人,武良自然為隊長,這隊伍也是他拉扯起來的,另外兩人一男一女,男修二十多歲年紀,姓何,樣貌平平,雙手空空,看不出是劍修還是以其它法寶為主,女修則是中年模樣,姓木,作坤道打扮,手中拂塵應該也是她的法寶武器。
    幾人彼此頷首,那兩人對武良找來的同伴有些不滿,謝長安也就罷了,另外一個簡直跟拖油瓶似的,一看就靈力稀薄的重傷病弱之人又是怎麽回事,難不成大家一路上還得分出心神來照顧一個病號嗎?
    但他們也不好明著說什麽,畢竟武良在小隊裏的實力最高。
    謝長安似乎看出兩人的不滿,多解釋了一句:“師兄精於陣法,能用得上。”
    為了合群,她中規中矩地偽裝知常境中階,不高不低正好符合要求,祝玄光則以“因故受傷”為名,修為“跌至”守物境為由亦步亦趨,這也是其他人不滿的由來。守物境去除魔,的確太勉強了些。
    何、木二人勉強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