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第 28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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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
三道裂縫出現在眾人身前不遠處,上下左右,位置不一,隨著裂縫緩緩撐開,一隻黑色巨手從裏麵伸出,緊接著是布滿黑氣,四肢俱全卻關節扭曲,形似爬蟲的身軀,一雙狹長紅目盯住眼前眾人,嘴角流出口涎,顯然已將這些人修當作囊中食物。
與此同時,與其兩道裂縫,也各自爬出不少陰魈與三瞳獍。
“地上,地上還有!”
眾人循聲望去,四周地麵不知何時橫七豎八也有大大小小的裂縫,許多從前聞所未聞的魔物正從裏麵爬出。
武良原本還有心整頓隊伍,給眾人分配攻防任務,但危急時刻,倉促之下,哪裏還顧得了那麽多,所有人紛紛拿出本命法寶,貼身符籙應戰,一時間靈光流竄四射,與妖魔撲過來的身影相撞,轟然爆炸聲中,有人被三瞳獍刺破防禦,直接撲倒,有人則堪堪守住周身結界,危而不亂。
各人實力底蘊,在此顯露無疑。
有齊生境修士在的隊伍,自然更為從容一些,但令謝長安有些意外的是,她所在的這個小隊,武良等人雖然隻是知常境,但實戰經驗確實比那些宗門弟子要豐富許多,也沒有幹出拿隊友墊背的蠢事。
木修士拂塵一甩,化作一把傘徐徐升空,築起防禦結界,將他們幾人都籠罩在內,何修士與武良是劍修,一前一後負責擊退來犯的魔物,倒是配合得有模有樣。
相比之下,其他隊伍要狼狽得多。
“這些妖物起碼也有齊生境的戰力了,根本就不是先前說的知常境,龍首城的人騙了我們!”
“怎麽辦,我們還要在這裏熬三天!”
“龍首城沒騙人,我上次也來過,當時這些魔物確實沒有現在這麽棘手,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說話之間,又有兩名修士倒地。
其中一人還是徐佑那個黃師弟。
三瞳獍壓在他身上,張開血盆大口!
他們隊伍裏的齊生境修士要出手救援,但劍光斬出去,已是慢了半步,眼看黃師弟的腦袋就要被咬下來——
一道清淩淩的白光如星流墜,似風急掠,直接射穿三瞳獍的腦袋。
後者頭顱飛上天,哀嚎慘叫,身軀砰地砸在黃師弟身上!
黃師弟慘白著一張臉,緩緩轉頭,望向劍光來源。
那裏站著不少人。
但許多人都像他一樣,神色緊張疲憊,惶然未及反應。
隻有一人是例外。
素衣獵獵,袖上紅紋如鳳鳥展翅,飄然玉立。
那是一張生得極好看的臉,但也因為好看,當時集市上許多男修對其示好逢迎,黃師弟就偏偏生出逆反之心,出言譏諷奚落,他本以為對方會生氣不忿,會反唇相譏,誰知她連動氣也未曾,與她那病弱的師兄很快就走了,竟正眼都不瞧自己一下。
現在卻是這個人,救了他。
那一瞬間,黃師弟想了許多。
有懊惱,有後悔,也許還有遲來的驚豔與未曾表達出來的感激。
但此情此景,根本容不得他作細想,對方也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哪怕一息,揮手便又斬下另一具三瞳獍的頭顱,為另外一個人解了圍。
場麵實在太混亂了,這些魔物有著遠超眾人想象的戰力,它們雖能與齊生境修士的靈力媲美,體力體型卻又遠比齊生境修士更強,所以哪怕是齊生境修士在麵對這些東西,也束手束腳,動輒身上就容易掛彩,更不必說那些知常境的修士,隻能三三兩兩結伴對付同一隻。
如此一來,原本還有些散漫的團隊,漸漸就往裏聚攏,最後變成一個圈。
反觀裂縫越來越多,魔物也好像殺之不盡,反倒對人修形成包圍之勢。
這不是好征兆,意味著人修已經落在下風。
九個隊伍的修士看著雖多,但所有人都要在這裏熬上三天,齊生境修士肯定也會體力不支,更不必說在場的大多數知常境修士們。
大半天過後,許多人都已經開始露出疲態。
又有兩名修士在不經意間中了招,一個被拖入裂縫,一個被陰魈掏出鮮活跳動的心一口吃掉。
裂縫不規則出現,時常出其不意,人員又分散,謝長安順手一救不難,但很難周全顧及每個人的性命,更何況這些人來此,本就出於主動自願,修士為求機緣,命懸一線,也是常事,求仁得仁,不可能指望任何時候都會出現從天而降的神仙。
她遊走裂縫之間,旁人苦戰時,她也在尋找這些裂縫出現的規律,以及裂縫後麵的秘密。
幾番探查,終於有了一點心得。
武良等人那邊的境況有些不妙。
何修士剛剛擊退一隻陰魈,身旁就出現一道新的裂縫,黑色鬼手從中探出,抓向頭頂一直為他們撐起結界的傘!
一抓之下,木修士的傘竟出現裂紋,發出細微動靜。
木修士臉色微變:“不好,傘要破了,你們還有什麽防禦法寶,快些拿出來!”
說話之間,又一道裂縫從傘的上方出現,疫鬼露出猙獰麵孔,雙手撐開裂縫,往兩邊拉伸,口中猩紅細長的舌頭探出,舌尖三道分叉上布滿鉤子和陰煞疫瘴,不說刺入肌膚,隻要稍有接觸,立馬就能破除結界,中毒蔓延全身。
武良以劍器和符籙為主,這次為了除魔行動做足準備,本來符籙也是夠用的,沒成想點子這麽硬,符籙轉眼用出許多,這會兒就有些捉襟見肘了,但生死迫在眉睫,他咬咬牙又祭出兩張防禦符籙,飛上半空,貼合傘麵裂紋,將其補上。
然而疫鬼撲了上來,周身黑氣如狂風卷來,瞬間衝得傘麵連同底下幾人站立不穩。
撕裂的聲響傳來,符籙連同傘麵,又開始逐漸裂開。
武良隻覺右邊麵頰一陣疾風刺痛,來不及轉頭,手中劍光飛出,身形跟著閃避,堪堪躲開貼麵掠過的疫鬼,又遇上迎麵而來的三瞳獍!
後者通體黝黑,黑氣中還泛出微光,細看竟是身上根根毛發豎起凝結,宛若尖晶簇立。
武良立刻意識到,這隻三瞳獍的戰力,比先前遇見的還要高,甚至很可能超過齊生境中階修士了。
疫鬼再度纏上來,兩麵夾擊,他左支右絀,幾乎可以預見自己逃不過被其中之一重傷甚至一擊斃命的下場了——
腰帶忽地被一隻手抓住,將他整個人往後一拖!
對方的靈力壓迫之下,武良猝不及防,直接被帶得往後跌倒。
下一刻,疫鬼和三瞳獍撲上來,卻結結實實撞在他身前泛起青光的法陣屏障上,同時發出慘叫,被法陣帶起的靈力灼傷,撲騰摔倒在地。
武良一愣。
法陣?哪來的法陣?!
他扭頭一看,發現他們先前覺得最派不上用場的,謝道友的那位病弱師兄,正站在傘下正中,腳下以他為圓心泛起法陣漣漪,強大靈力在以頭頂那把傘為基礎,構築出一個足以將幾人都保護在內的陣法範圍。
幾隻企圖攻擊何修士的三瞳獍,同樣被法陣擋在外麵,它們不甘咆哮,露出獠牙威脅,甚至伸爪撲過來,但無一例外都被法陣反彈灼傷,不得已嗚咽跑開,換了目標。
“祝道友,多虧你了,否則單憑我這把傘絕對撐不住!”
木修士麵露感激,有種死裏逃生的慶幸。
武良與何修士的心情則更複雜一些,他們先前雖未對祝玄光出口不遜,但表情難□□露些許,都不太相信祝玄光的陣法能在這裏發揮什麽作用。
“抱歉,祝道友,我……”
何修士未竟的話被武良打斷了,他左右一看,發現謝長安竟不在近前,甚至也不在法陣外麵的附近範圍。
“謝道友不見了,她、她怎麽跑那邊去了!”
他目光梭巡,終於發現謝長安了。
下一刻,武良微微睜大眼睛。
謝長安身後,三隻三瞳獍同時撲向她,而她身前,剛剛浮現的裂縫裏,一隻疫鬼與一隻陰魈爭先恐後扒開裂縫,向她露出猙獰的獠牙。
他們離得太遠,幾乎是無法馳援之局。
而在謝長安四周,其他人要麽各自為戰,要麽深陷苦局,誰又會為了一個非親非故的修士搭上自己的性命?
“謝道友,小心身後!!!”
武良目眥欲裂,隻能用盡全力提醒她。
離她近一些的徐佑,倒像是準備援手,卻被他身旁的齊生境修士阻攔。
電光石火之間,這一攔,她的生死便似乎已成定局。
武良幾乎可以預見,前後皆被堵截的謝長安,會被撕為碎片,死狀比車裂還要慘。
他不忍目睹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下意識想要閉上眼熬過這一刻。
但,眼睛還未完全合上之際,餘光卻看見令他畢生都難以忘懷的景象。
三瞳獍、陰魈、疫鬼,前後所有魔物,在撲向她的咫尺之距,生生停頓半息。
半息之後,轟然粉碎,在淒厲慘叫中化作血霧,生生完成了一場獵人轉瞬變成獵物的逆轉。
她周身似有無形護盾結界,那些血霧甚至沒能沾上衣袍半分。
其他魔物妖獸見狀,紛紛調頭,轉而朝謝長安圍攻。
它們已經具備初步的神智了,意識到對方是一個極為棘手的敵人,必須全力圍攻解決掉,剩下這些人修,才是屠戮場裏能被他們盡情享用的獵物。
然而,就像武良根本不會料到謝長安還能有除了死之外的第二個下場,這些魔物妖獸,也壓根想不到,自己做了此生最錯誤的決定。
腥膻彌漫,血霧蓋天,所有人的視線都變得模糊,但目睹之人,無不陷入一種近乎震驚的靜默。
被無數魔物圍而攻之的女修,身形虛懸,衣袂飄蕩,她雙手空空,甚至沒有祭出法器,但所有撲上去的魔物,卻如同被無形之刃劃破,還未近身就已經變成飄蕩半空的碎塊。
一隻足足有齊生境後階的三瞳獍從背後躍起,悄無聲息撲向她後腦。
“小心!”
“道友小心!”
“謝道友!”
許多人如夢初醒,紛紛出聲。
謝長安頭也不回,似背後長了眼睛,罡風頓起,在護身結界之外,劈向三瞳獍。
後者竟能硬扛下這一擊,依舊黑氣不減,三目暴戾殘忍,誓要將她撕成碎片!
的確難纏了些。
她轉過身,並指為劍,冷冷望著它。
“孽畜。”
劍指劃下!
齊生境後階的三瞳獍慘叫呼號,齊腰被斬為兩半,濃稠血色潑濺一地。
這一刻,謝長安沒有再刻意掩飾壓製修為,但在場所有人,卻無一人能看透她真正的境界,用盡神識也隻能望見深不可測的混沌。
情勢陡然逆轉。
她以一人之力,屠戮全場魔物妖獸,周身血海流淌,屍橫遍地。
謝長安虛空緩步,踩著屍山,循裂縫出現的地方一路繼續殺戮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