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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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不是為了錢財這等身外之物,我著實無法放任這群邪祟禍害你們!便用老命跟這些死東西鬥上一鬥,權當是為我的子孫後代積福攢陰德了!”
這番話,二先生說的那叫一個慷慨激昂,大義淩然!
屋子裏的人都被二先生這股氣勢震懾住,短暫的呆愣後,立刻漲紅了臉拍手鼓掌。
“行了!雖說錢財於我而言可有可無,但畢竟還要養家糊口,所以這些定金我就收了。”
“應該的應該的!”
二先生一揮手,他的徒弟馬上將所有錢都裝了起來。
“咳咳...先帶我去看看吧,究竟是什麽東西,能釋放出這麽強大的怨氣!”
村長馬上帶著二先生師徒三人朝河邊走去,端出來的錢已經全數被收下。
二先生稍微落後村長半個身位,但腰杆挺得筆直,眼神高傲,不急不緩,一看就有是高人才有的樣子。
來到河邊,村長正打算說什麽,突然張大嘴巴,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無他,隻因所有棺材不知何時,已經全部到了岸上,並且棺材擺放的很有規律,圍成了一個圓,圓的中間,便是那口猩紅的紅棺!
此時河麵上的大霧已然散去,雨也停了,但雲層還是很厚,宛如垂在半空的鉛塊。
數百口棺材,散發著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跟死寂。
村長的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隨即怒聲喝問道:“誰!誰把棺材給撈上岸的!”
村子裏的人聽說二先生來了,基本都一起跟了過來,聽到村長問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裏盡是茫然,沒人回答。
“三爺...我看這棺材不是咱們村裏人撈上岸的,這棺材泡在水裏,肯定已經浸透了,比一頭牛還重,加上山洪湍急,除非是一群青壯年同時動手才有可能弄上來。”
“還擺放的如此整齊,可是您看這棺材周圍,卻連一個腳印都沒有,所以應該不是人...”
這漢子是村裏的教書匠,讀過一些書,因此頭腦也比較清晰,分析的頭頭是道。
村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話了,愣愣地望著棺材。
“意思是...這些棺材本來是飄在河裏的?”二先生問道。
“對,是上遊山洪衝下來的,去請您的時候,還在水裏飄著,這麽短時間,居然就到岸上了,這也太邪門了!”
二先生放在胡須上的手抖了一下,直接拽掉幾根胡子,“黑棺能鎮邪煞,大凡是葬在這種棺材裏的屍,都不是正常死亡的,至於紅棺,按理說是喜棺,專門葬那些壽終正寢之人,然而這口紅棺,上麵刷的卻不是紅漆,反倒有些像...血!”
二先生幽幽開口,渾濁的眼底掠過一抹驚恐之色,騙人歸騙人,但好賴也是當了幾十年白事兒先生,該懂的都知道。
“該死的...玩脫了!這他娘的,一口黑棺就夠駭人了,這麽多口,還有一口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血棺!哪裏是我這把老骨頭能解決了的!”
二先生表麵平靜,但心裏早就嚇的肝兒都顫了,要不是收了錢,這會兒他估計轉身就跑,絕對不帶回頭的!
但眼下幾百雙眼睛看著,他想跑也不能跑了,否則以後的飯碗可就砸了!
“二先生,您看...有法子嗎?”村長顫顫巍巍問道。
二先生嘴角胡須抽了抽,裝作一切盡在掌握的模樣道:“很麻煩啊,一旦處理不當,這些棺材裏的東西,可是要吃人飲血的!”
“我現在也不敢保證一定能鎮住它們,不過既然來了,就得試上一試!”
“現在天還亮著,這裏頭的東西不敢造次,但等到了晚上,會發生什麽,誰也說不上來!所以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趁著天還亮著,趕緊把這些棺材給燒了!遲則生變!”
“你們速速按照我的吩咐去準備!”
“殺雞,要雄雞,直接帶過來殺,雞血全都淋在棺材上,雞頭放在棺蓋上麵,口朝東放著!”
“還有,準備幾張八仙桌,桌上擺豬、羊、雞、鴨...”
“另一部分人,準備取引火之物,將這些棺材全都蓋住,還有火油,否則估計點不著!”
等二先生吩咐完,村長立刻指揮全村人準備去了。
眾人動手,效率極高,不多時一切準備就緒,所有棺材上都鋪了厚厚一層秸稈,秸稈上麵,也淋了許多火油,便是再怎麽濕的棺材,都燒的著!
在其他人準備東西這段時間,二先生已經用紅布寫了滿滿一篇通用祭文。
隨著他一聲令下,兩個徒弟燒紙錢的燒紙錢,點香燭的點香燭,二先生麵對棺材,嘴唇微動,在念祭文。
念完之後,二先生一揮手道:“燒!”
村長偷摸走過來道:“二先生,就這麽燒了...不會出事兒吧?這些屍的魂兒,不會來報複我們村子吧?”
二先生道:“屍體都燒了,魂也跟著潰散,無需擔心!”
“不過你們村子已經被怨氣、屍氣、煞氣汙濁,需要好好處理一番,否則後患無窮,隻可惜我來的匆忙,有些重要的法寶沒帶,所以得回去取一趟,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得走,那輛牛車借我一用,我去去就回!”
“你們兩個,隨我一起回去,搬法寶!”
“要不讓順子送你們回去?”
“不用,你們抓緊時間燒棺材,天快黑了,務必要在天黑之前,將這所有棺材燒得幹幹淨淨!”
見二先生說的慎重,村長不敢大意,立刻吩咐人趕緊點火。
火油遇明火,瞬間爆燃起來,火勢連綿,將所有棺材都吞噬進去,河邊頓時化作一片火海,火舌熊熊,與咆哮的山洪聲音混合,鎮人心魄。
二先生則是已經帶著徒弟離開,等看不見人了,直接撒腿便跑,兩個徒弟不明所以,但見到師傅那緊張無比的臉,也跟著小跑起來。
來到村長家後,解開牛車,吩咐男徒弟趕緊駕車離開。
鞭子用力抽擊,黃牛發出沉悶的叫聲,四蹄狂奔起來。
直到出了村子,二先生的麵色才稍微緩和一些,這時女徒弟問道:“師傅,我們要回去取什麽法寶啊?怎麽之前都沒見過。”
二先生臉色微白,時不時還看一眼逐漸遠離的村子,滾滾黑煙即便距離這麽遠,還是看的一清二楚。
聽到徒弟問話,咽了口唾沫道:“取個屁的法寶,你們倆跟我也兩三年了,我有啥沒啥你們能不知道?”
“那師傅您這是?”
二先生米臉色陰晴不定道:“還能是啥,跑路唄!剩下的錢咱也不要了,這前嶺村的老老小小,估計是活不過今晚了,就是可惜了,剩下的錢還沒拿。”
女徒弟驚道:“師傅,棺材您不是已經讓燒了嗎?還會出事兒?”
二先生哼了一聲道:“燒?就憑他們...想都別想,一口黑棺就已經足夠嚇人了,一次性出現這麽多,簡直稱得上駭人聽聞了,最嚇人的還是那口血棺,裏頭的東西絕對凶的沒邊!別說一個我了,一百個都不夠給它塞牙縫的。”
“這前嶺村不知道造了什麽孽,怎麽會惹上這麽難纏的邪門玩意兒,好在錢拿到手了,有這些錢,一年不開張都夠了!”
“別說了,快點兒走!回去跟我到祖師爺牌位前上柱香,磕幾個頭,別讓那些玩意兒再盯上我們。”
兩個徒弟不再多言,駕著牛車快速遠離前嶺村。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一層突如其來的黑霧,宛如某種恐怖凶獸,將整個村子都吞了下去...
河邊,前嶺村的村民遠遠望著熊熊大火,劈裏啪啦的燃燒著,誰也沒有說話,就連平日裏活潑好動的孩子都受到這股壓抑的氛圍影響,安靜下來,乖乖站在父母旁邊。
天,仿佛在一瞬間就變得漆黑。
雨沒有繼續下了,吹起了風,風裏似乎傳來陣陣低沉的嗚咽聲,就像是有人在哭一樣,哭聲異常的淒涼,哀怨,還帶著濃濃的恨。
“三...三爺,你聽見了嗎?”村長旁邊一個漢子扯了扯他的袖子,低聲問道。
村長轉過頭,發現這個漢子臉色慘白,眼睛瞪的老大,眼神中充滿了驚慌跟恐懼,而且他臉上,好像有一層黑氣,時隱時現,整個人都充滿了陰森感。
明明是一個村子的,還是自己的後輩,幾乎天天見,但這一瞬間,村長居然發現自己好像有些不認識這個人了,他給自己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死人?!
村長沒有回答,使勁眨了下眼睛,舉著油燈看向其他人,不出意外,整個村子所有人的麵容,都發生了變化...
表情僵硬死寂,氣息陰森可怖,渾身上下毫無生氣...
“怎麽會這樣?”村長呼吸差點兒停了,身體劇烈顫抖起來,他活的久了,見過很多死人以及快要死的人,因此明白,這種感覺,跟那些將死之人一模一樣!
“順...順子,快去看看,二先生他們回來了沒有?”
村長喊了幾聲,順子應了一聲,準備去。
“你們快看,棺材...棺材還好好的!”
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看向河邊。
隻見大火基本已經熄滅,借著尚未燃燒的火星,勉強能夠看到,那一堆棺材,一點兒事兒都沒有,甚至還隨著火星明滅,散發著詭異的幽光!
這一刻,所有人都怕了,場麵變得混亂起來,一個個驚慌失措的往家裏跑,甚至有人帶著妻兒老小,準備出村。
很快,河邊隻剩下村長一個人,孤零零站著。
突然,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現在一口棺材上,好像是個小孩兒,半蹲在棺材上,接著它好像瞬移似的,驟然出現在了村長麵前。
村長僵硬的低頭望去,的確是一個小孩兒,五六歲的樣子,低著頭,看不到臉,懷裏抱著個木頭雕刻的玩具,應該是個小狗。
隻是這小狗怎麽這麽眼熟,好像是...自己兒子小時候玩的那個?
“你說你孩子喜歡這個玩具,我就給你了,求你不要殺我媽,可你還是殺了,殺了她還殺了我,那刀子可疼可疼了...”
“為什麽呢...我記得你啊,還給過你吃的喝的...”
小孩兒摸著木頭小狗,幽幽的聲音卻宛如炸雷一樣,在村長耳邊響起。
一段被他刻意遺忘記憶,在這一瞬間,完全湧上心頭!
那是一段,折磨了他大半輩子的記憶,現在,村長也終於知道,這些棺材是誰的了,恐懼的表情突然釋然。
“原來是你...你們啊...這是我們欠的債,該還,但是算我求你們,當年傷害你們的那些人,如今就我一個糟老頭子還活著了,怎麽折磨我都行,放了他們,好不好?”
村長老淚縱橫,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哀求。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河邊棺材那處傳來的一聲異常淒厲的尖叫,那叫聲,充滿了滔天的怨恨與歇斯底裏。
撲通!
村長重重跪下道:“我知道,我們犯下的罪孽,說什麽都無法原諒,可是後人沒有參與那些事啊,他們是無辜的,求你們了,我可以給你們立碑,給你們建廟,給你們塑像設牌位,日日夜夜把你們當成神一樣,讓你們享受香火供奉,行不?”
麵對村長的苦苦哀求,河邊的棺材上,匯聚成更多道鬼魅的身影,它們無一例外,死狀都極其淒慘,散發著滔天的怨氣,隨即根本不理會他的哀求,化作道道黑煙,瘋狂灌入了村長的口鼻之中...
村長身體劇烈顫抖,緊接著,一雙蒼老的瞳孔驟然變的漆黑,五官猙獰扭曲,佝僂著身體,抓起一把村民散落在地上的鐮刀,朝著村子裏走去。
這一夜,整個前嶺村都被撕心裂風慘叫聲以及絕望無助的哭嚎聲籠罩,粘稠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氣中,血水如同小河一樣,從村子內部流淌出來,朝著那些棺材處匯聚而去...
......
一行百騎從京城飛馳而出。
馬是鎮邪司的風追,馬上的人,自然也是鎮邪司的人。
昨日斬屍司接到大夜郡一封加急文書,治下黑山縣一村數百口人莫名失蹤,村民圈養的一切牲畜都被開膛破肚,死狀極其淒慘駭人。
同時河邊多出數百口不知從何而來的棺材,凡是靠近棺材者,無不失去理智,宛如瘋了一樣,要麽生生撞死在棺材上,腦漿都撞了出來,要麽如同野獸一樣瘋狂攻擊身邊之人,縣衙聞訊派遣官差前往探查,結果還是一樣,為此死了不少人。
事有古怪,不似人為,最後衙門的人也不敢貿然進村,托關係請來一名修士,經那修士判斷,那些村民已經遇害,村內尚有凶屍蟄伏,活人切勿進村。
撂下這一句話後,那修士也不願多待,急匆匆走了。
縣衙無奈,隻能上報大夜郡,請求鎮邪司出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