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山中狼 第七十三章 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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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長樂微抬頭,目光正與湊近過來的傅文君對上。
    兩人隨即又將目光同時放在屍首掌心,死死盯著那刺青紋。
    刺青紋並不大,刺於掌心正中,圖紋也不是很複雜。
    “是一座山?”潘信在旁忍不住低聲道。
    那圖紋倒真像是三座山峰相連起伏。
    魏長樂搖搖頭,道:“不是,應該是火焰!”
    “火焰?”
    “是,正在燃燒的火焰。”魏長樂輕聲道。
    傅文君將目光從屍首掌心移到左胸口,秀眉蹙起,喃喃道:“西?火焰?這都是什麽意思?”
    “看來隻有找到這和尚的同黨,才能解開這個秘密。”魏長樂鬆開手,放下屍首的手腕。
    傅文君看著魏長樂,帶著一絲讚賞之色問道:“你怎麽知道屍首身上會有印記?”
    魏長樂笑道:“我以前看一些閑書,裏麵一些神秘組織都有特殊的印記,尋思著這些和尚如果也是一股神秘組織,是否同樣會有這樣的印記存在?”
    “大人真是睿智過人。”潘信忍不住讚歎道。
    傅文君卻是若有所思,喃喃道:“我們在山陰多年,確實不曾發現還有這樣的組織。”
    “如果那麽容易發現,太原那邊也早就有消息了。”魏長樂輕笑道。
    傅文君想了一下,才問道:“現在既然發現了線索,你接下來準備怎麽做?”
    “馬靖良甘願在此等苦寒邊陲之地一待就是三年,也就證明這股力量所圖不小。”魏長樂正色道:“所以我定然是要將他們挖出來。不過我們掌握的線索不多,不能操之過急,隻能慢慢來。”
    傅文君蹙眉道:“既然對方所謀不小,那麽自然會謹慎小心。馬靖良現在一定會死死盯著你,你越是靠近真相,處境就會越凶險。”
    魏長樂笑道:“人一旦有了目標,道路上總會充滿荊棘。害怕荊棘放棄目標,甚至畏首畏尾,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我既然要找出真相,又怎會害怕路上的阻擋?”
    “大人好魄力!”潘信豎起大拇指。
    傅文君微一沉吟,才道:“我會暗中調查山陰的各處寺廟,查查他們的底細,若有消息,會告知你。”
    “多謝師傅。”魏長樂含笑道:“白雀庵就交給我。”
    “你要查白雀庵?”傅文君問道:“你覺得白雀庵有問題?”
    魏長樂道:“正因為不確定,所以才要查。”
    “如果白雀庵真的與這些和尚有牽扯,也必然很隱秘,並不好查。”傅文君道:“白雀庵在山陰算是禁地,百姓拜佛,隻能在庵門外,無法進入庵內。所以白雀庵內發生什麽,沒人知道。”
    魏長樂冷笑道:“師傅,僅此一點,就可以證明白雀庵確有貓膩。哪有廟宇庵堂不允許百姓進入膜拜?”
    “確實有些不尋常。”傅文君微點頭,“也正因如此,百姓雖然知道白菩薩的存在,但也僅此而已。”
    潘信在旁低聲道:“除了為人診病,她們與外界幾乎沒有什麽聯係。如果以縣衙的名義出麵去查,她們肯定會掩飾所有線索。而且衙差上門,也會引起百姓的不滿,甚至可能造成混亂後果。”
    傅文君想了一下,才輕聲道:“要不要潛入進去調查?”
    “潛入白雀庵,對師傅來說易如反掌。”魏長樂道:“但這樣大概率也查不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傅文君道:“你可是想到什麽辦法?”
    魏長樂笑道:“我確實想了個法子,但不一定奏效。可是一旦奏效,事半功倍,一定能查到有用的消息。”
    “什麽辦法?”
    “正大光明進入白雀庵。”
    傅文君和潘信同時顯出愕然之色。
    “不過我需要一個助手。”魏長樂道:“他需要有臨危不亂、隨機應變的能力。”
    “莊子裏臨危不亂的人多得是。”傅文君顯出一絲淺笑,“但隨機應變卻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潘信低頭想了一下,主動請纓:“大人需要的,顯然是我這樣的人!”
    “你還差點。”傅文君很直接道,想了一下,才向魏長樂道:“需要的話,孟波可以助你。”
    潘信有些尷尬,摸摸鼻子,點頭道:“孟二哥可以。”
    魏長樂立時想到,上次他和傅文君抵達山陰城外時,就是孟波帶人接應。
    孟波顯然很受傅文君器重,在莊內的地位也不低。
    魏長樂笑道:“那就請孟波助一臂之力。”
    “你要他怎麽做?”傅文君問道。
    魏長樂將目光移到地上的屍首身上,若有所思。
    莊內要善後,也不忘派出騎兵在周圍巡查,提防還有敵人襲擊。
    在石圈躲避的老少婦孺並沒有立刻離開,按照規矩,必須等到天亮之後確保萬無一失才會各自歸家。
    馬匪來襲之時,彘奴本是要跟著魏長樂,但卻被魏長樂吩咐找尋老魏古,隻能遵令行事。
    可是找了好一陣子,卻根本沒有老魏古任何蹤跡。
    他隻以為老魏古跟著老少婦孺一起跑去石圈避難,便跑到石圈找尋。
    但在石圈內仔細找了個遍,也是沒瞧見老魏古一根毛,再想出來,卻被守衛石圈的老兵們攔阻。
    等到擊潰馬匪,彘奴才從石圈被放出來。
    沒有找到魏古,彘奴既擔心又懊惱,想要見到魏長樂告知情況,卻正好看到魏長樂和傅文君進屋,也不好去打擾,就在院子外麵等。
    好一陣過後,才見魏長樂出來,立刻迎上去,自責道:“二爺,沒有找到古伯,不知道他在哪裏。”
    “老家夥亂跑什麽。”魏長樂嘴裏這樣說,心裏也有些擔心:“他在哪裏不見蹤跡的?”
    方才馬匪衝進莊內,見人就殺,萬一老魏古撞上刀口,隻怕活不了。
    彘奴在前帶路,來到魏古失蹤的那間屋子,解釋道:“天氣太寒,古伯多喝了些,所以早早便睡下。彘奴聽到號角聲,覺得出了大事,所以趕緊喊古伯,要叫醒他......!”
    說話間,彘奴帶著魏長樂走到房門前,伸手推開:“彘奴就是這樣推開門,就發現古伯已經不在......!”話還沒說完,彘奴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睜大眼睛,看著屋內的木床。
    之前空空如也的木床上,老魏古正蓋著棉被,枕著那隻長木盒子,睡得正香。
    “二......二爺,彘奴......彘奴沒說謊......!”
    明明不見蹤跡的老魏古,此時不但睡在木床上,還打著呼嚕,這讓彘奴清秀的麵龐立時漲紅,就像是做錯了事。
    魏長樂輕拍了一下彘奴肩頭,笑道:“我當然相信你。”
    他直接走到木床邊,抬腳踢了一下木床。
    老魏古睡得很沉,根本沒有反應。
    “能吃能喝能睡,就是不能做事。”魏長樂一臉鄙夷,也沒有再叫,隻是伸手輕輕扯了一下棉被,幫魏古蓋好,這才轉身走出門,帶上房門,輕聲向彘奴道:“讓他睡,等他醒了再找他麻煩。”
    次日天一亮,傅文君親自騎馬相送。
    兩人兵馬而行,其他人都是遠遠跟在後麵。
    “孟波最遲今天晚上趕過去。”傅文君道:“他會按照你的意思做準備。”
    魏長樂點頭道:“師傅,雖然再多說顯得矯情,但還是要謝謝你。”
    “如果你真的能夠剪除山陰奸惡,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我相信山陰有很多人願意為你付出一切。”
    皚皚白雪的映襯下,美人師傅更顯端麗。
    魏長樂正色道:“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本就是一方父母官應盡的職責,我會盡力而為。”
    “你該明白,要為百姓做點事情,並不容易。”傅文君遙望遠方,感慨道:“手中無權,不但護不住百姓,甚至連自己也護不住。真正想要為百姓做一番大事,先要好好活著。”
    魏長樂扭頭看著傅文君側臉。
    美人師傅的麵龐輪廓極為精致,無論從哪個角度去看,都是秀美無比。
    “師傅,那個宋坤現在如何?”魏長樂問道:“馬靖良可曾派人來要人?”
    上次在酒鋪遭遇襲擊,宋坤帶著夜哭郎馬隊意圖截殺傅文君,卻反被魏長樂製服。
    魏長樂將宋坤交給了傅文君,卻也不知那家夥是死是活,也便隨口問起。
    “其實我將他帶回來,隻是想以他作為交易的籌碼。”傅文君解釋道:“我想讓他換回契苾鸞的家人,但可能性並不大。馬靖良不會為了一個宋坤放過契苾鸞,我隻是盡力而為。”
    魏長樂頓時來了興趣。
    他知道契苾鸞是傅文君的人,但發生在契苾鸞身上的事情著實讓魏長樂感到疑惑。
    此時聽傅文君提及契苾鸞的家人,他更是詫異。
    鐵馬騎兵當年是保護傅文君突圍,浴血廝殺,不可能帶上自己的家人。
    而傅文君的意思,契苾鸞的家人似乎在馬靖良的手中。
    一瞬間,魏長樂已經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師傅,聽說契苾鸞是主動投案。”魏長樂皺眉道:“莫非就是因為他的家人?”
    傅文君微點螓首,輕歎道:“當年契苾鸞帶隊保護我突出了重圍,但他們的家人全都落在了塔靼人手裏。契苾鸞和其他弟兄都覺得自己的家人已經遭受毒手,立誓要殺回雲州為家人報仇。”
    魏長樂心中感慨,歸雲莊從上到下,與塔靼真是不死不休了。
    “這些年許多雲州百姓逃難到山陰,入城寄居在西城不良窟。”傅文君緩緩道:“他們在城中遭受許多欺辱盤剝,契苾鸞是個血勇之人,看不下去,離開莊子,自己去了不良窟,就是想要保護難民不受欺辱。”
    魏長樂微點頭,心想契苾鸞挺身而出,確實是個大丈夫。
    “許多難民都知道契苾鸞曾是鐵馬營軍使,再加上他為百姓主持公道,所以深得大家的敬畏。”傅文君道:“當初有人就說過,他想成為山陰之主,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馬靖良當然不能容忍山陰有這樣的人存在。”魏長樂歎道。
    傅文君目視前方,平靜道:“他有百姓擁戴,還有歸雲莊這些老兄弟,馬靖良又如何不懼?此後發生的事情,你現在應該也知道。一日之間,他就能帶人將五仙社驅逐出不良窟,如果他願意,馬靖良甚至在山陰都待不下去。”
    魏長樂冷笑道:“這樣的人物,馬靖良自然是要除之而後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