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3章 她想夢一個江淮晏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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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實如此,可這又有何值得你大費心思將人帶出宮的呢?”
    慕容懷看似問得風輕雲淡,可實則眸中苦澀越藏越深。
    阿月似乎不曾與他生分。
    可就怕阿月也將今日之事放進心底了。
    “容懷哥哥平日會畫錦鯉嗎?”
    江清月清脆的嗓音把慕容懷飄出去的思緒喚回。
    “很少畫花鳥魚蟲,多為山景。”
    江清月點點頭:“確實,容懷哥哥的山水丹青氣勢磅礴。”
    這句誇出來,下意識就朝玉清院的東廂房看去。
    玉清院的東廂房是江清月的書房,正廳的牆上就正好掛著一幅氣貫長虹的群山伴江圖。
    那是幾年前慕容懷帶著江清月,南下遊玩時,登山望遠所見所畫的場景。
    “若是喜歡,哥哥改日再給你畫。”
    慕容懷低沉的嗓音響在耳邊,驚得江清月一下子蹦出三尺遠。
    “啊呀!容懷哥哥你嚇我一跳!”
    慕容懷眼中閃過一瞬錯愕,略有些不自在地直起身。
    “阿月不是向來膽子大得很?”
    江清月捂了捂小心髒:“哪有,前些天容懷哥哥還說我膽子小呢。”
    慕容懷挑眉,“我有說過?”
    江清月先是心虛地抿了抿唇,而後便理不直氣也壯地雙手叉腰:“我說有就有!”
    “好好好,姑且算是有吧。”慕容懷故作敷衍地點點頭:“你還沒說,為何要費盡心思,甚至要在父皇那裏過個明路將這個泰嬤嬤帶回府?”
    被打走的岔就這麽被順了回來,江清月重新走到桌前,也算是回到了慕容懷身前。
    “這個錦鯉的畫法,是我與......兄長之間的一個秘密。”
    此話中的兄長,並非此刻陪在江清月身邊的慕容懷。
    而是早在十多年前就已死在邊疆的江淮晏。
    “小時候阿兄用樹杈子教我在池塘邊下過雨後的石磚上畫畫,畫的就是錦鯉出水。那時候我還小,畫不了這般精巧的魚兒,所以阿兄教我的就十分簡單,寥寥幾筆便可。”
    一尾三兩筆勾勒出來的錦鯉畫在紙上。
    魚尾最後一道落筆時,江清月握著筆的指尖忽然頓了一下。
    “阿兄教我的,其實不是魚尾打卷兒的畫法。這是我當時調皮,非要跟阿兄對著幹,自己畫的一個卷兒。”
    “阿兄說,錦鯉的尾巴就算打卷,也不會向上。我說,我就要畫尾巴向上打卷兒的錦鯉。”
    “我不僅要這樣畫,還要阿兄同樣也這般畫。阿兄拗不過我,自那之後,這就是我和阿兄之間的小暗號了。”
    說到這,江清月似乎陷入回憶。
    這條卷尾錦鯉的故事本該就到這,但她沒有說的是,後來一日府上有個下人被府外不知何人收買,春遊踏青時,那個下人將她推入野外的一處大坑,隨後給前來尋她的江淮晏遞了一個紙條。
    紙條上赫然畫著一條眼熟的錦鯉,旁邊寫著歪歪扭扭還不成氣候的幾個小字,是說她餓了要先回府。
    江淮晏發現紙條的紙質太薄,所畫的錦鯉不像是一筆成型,而是略帶筆顫的描畫。
    而且,魚尾處的打卷並不明顯,似乎是描畫之人也一時猶豫了此處該如何畫。
    發覺江清月可能出現了危險,江淮晏威脅那名下人說出她的下落無果後,焦急地在漫天遍野裏找她。
    她在大坑裏摔暈了,等恢複意識時,天色已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了。
    那名下人頂不住江淮晏用的刑,鬆口說帶他們去找,可天色都已經黑得打燈籠也難以看清腳下,那名下人又如何能在郊外處處都長著一模一樣野草的地方,尋到那個十分隱秘的大坑呢。
    天空飄起毛毛細雨,江清月因為受了驚嚇還受了涼,縮在坑底發起了燒。
    就快要失去意識時,她聽到江淮晏瘋了一樣在坑上叫她。
    江淮晏跳下坑背起她,滿身泥濘地帶著她往上爬,等將她送到醫館時,郎中說再遲一些她耳朵就要燒聾了。
    為何會記得這般清晰呢?
    江清月這十三年來,時不時便會問自己一遍。
    她記得兄長背著她的背,還未長開,還有些削瘦,甚至背著她跑得十分顛簸。
    她想啊,當時兄長肯定是嚇壞了。
    可盡管如此,下了雨那般泥濘的郊外草地裏,江淮晏背著她跑的那麽快也不曾摔過一跤。
    躺在醫館的時候,江清月隱約記得,江淮晏自責地蹲在門口,攥成拳的手緊緊抱著自己的頭。
    她這般好的兄長,這般疼愛她的兄長,死了。
    眼前忽然一黑,江清月的羽睫不安地在慕容懷掌心上下顫動。
    “容懷哥哥......”
    “嗯,我在。”
    江清月在慕容懷看不到的角度,忽然扯起唇角。
    “容懷哥哥,我有個猜想。”
    她不必明說,他立刻就能明白。
    江清月想夢一個江淮晏沒有死。
    慕容懷不敢開口,這種可能性太小,不亞於天方夜譚。
    大鄢與伊丹的邊境連年打仗,戰爭頻起,戰場上的下落不明那都算是美好的說法了。
    驍騎前鋒將,那是衝在最前線的將領。
    正麵迎敵或戰後追擊,都由江淮晏親自帶著少而精的前鋒軍深入敵軍。
    說是下落不明,可真若戰後沒能回到營中,能被打掃戰場的同袍撿回去都不一定還是全乎人。
    這種情況下江清月希望江淮晏沒死,還反倒去了與伊丹呈西北之勢,且相隔上千裏的瓦蘇。
    僅憑一個錦鯉的花紋。
    癡人說夢都未必有這般程度。
    這讓慕容懷如何敢應。
    “容懷哥哥,今日禦膳房的管事說,與泰嬤嬤從瓦蘇一道被進獻來的還有幾個繡娘,我想......”
    江清月拉下慕容懷按在眼前的手,回身仰起頭來,目光十分堅定。
    “容懷哥哥,下次進宮時我想從太後那打個秋風,然後去尚衣局看一看。”
    慕容懷輕歎了口氣:“哥哥幫你安排。”
    江清月從他身前退開一些,輕輕搖搖頭。
    “不用的,我隻是去看看,並不會現在就開始著手調查。”
    這回倒叫慕容懷有些意料之外。
    他還以為小姑娘會因這麽一點線索便開始迫不及待地查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