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36章 行險路當由己,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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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皇子捂著肚子蜷縮在宮女懷裏,聞言後怕地抬起頭。

    “母妃,兒臣以後不會再吃凝安郡主給的東西了,母妃你不要,不要生氣。”

    溫嬪忽然心口劇痛,緊接著像是破了個洞,呼嘯著往裏灌入冷風。

    她的兒子今日出宮,再回來時,臉上難得露出歡欣雀躍來。

    可她呢?她幹了什麽?

    她不僅沒有給兒子分享喜悅後的快樂,她還試圖去毀了兒子在宮外美好的記憶,甚至對他發了從未有過的一頓火。

    一切卻也隻是源於她的恐懼?

    溫嬪忽然開始大笑,笑聲苦澀撕裂。

    她想,她大概就快要被這吃人的皇宮給逼瘋了。

    ——

    翌日早朝,隊列前方空了好幾個位子。

    前來上朝的皇子,僅有慕容懷一位。

    下朝後,海祥公公當著眾人的麵,笑眯眯地攔下欲要出宮的慕容懷。

    “九殿下,皇上讓您去禦書房敘事。”

    慕容懷微微頷首,跟著海祥往禦書房的方向去了。

    待人走遠,餘下的大臣們三兩成群地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

    江淮晏看了眼慕容懷遠去的背影,回過頭繼續往宮外走。

    這期間還看見了被一個太監攔下的盛明淵,看衣著是宮中嬪妃身邊的太監。

    具體是誰的人不知,但看盛明淵一臉的為難和欲哭無淚,江淮晏大概能猜到是誰了。

    他收回視線不打算管,明麵上,江淮晏向來都是獨自一人。

    盛明淵倒是看到江淮晏的身影了,但咬了咬牙,還是聽天由命地跟著那太監走了。

    禦書房內,皇帝負手立於窗前,慕容懷垂眸站在殿內中央。

    宮女太監們上好茶,點好線香,魚貫而出退離大殿,隻餘海祥一人縮在博古架角落,殿內陷入一片寂靜。

    皇帝望著窗外碧空如洗的大晴天,眉間難得浮出許久不見的舒展。

    “老九,不知你可察覺,這京中近來太亂了,亂得朕心力交瘁啊。”

    慕容懷低著頭沒說話,想聽聽皇帝今日葫蘆裏到底想賣什麽藥。

    皇帝沒聽到回話,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像根木頭似的在殿中央站樁,語氣依舊緩和地伸手拍了拍麵前的窗欞。

    “來,與朕說話站那麽遠幹什麽?到朕身邊來。”

    慕容懷依言上前,停在皇帝身後側方一步之外的距離。

    皇帝重新看向窗外,貌似是後宮的方向。

    一隻紙鳶自紅磚金瓦的層層宮牆中躍出,隨風遨遊在晴空上。

    被線拴著的自由,與下麵四四方方的紅牆,顯得格格不入。

    慕容懷大致看了眼紙鳶飛出來的方位,似乎是後宮新人居住的地方。

    也對,這宮裏待久了,活人哪還有心思放紙鳶。

    慕容懷悄然將目光移向側前方,皇帝對著宮中少見的鮮活,也看得入迷。

    “老九,最近朝局翻湧,朕深感疲憊,不知你可有什麽想法啊?”

    慕容懷麵上閃過一絲厭煩,語氣佯裝惶恐地開口:“父皇,兒臣萬不敢有半點想法。”

    皇帝嫌棄地回頭看了他一眼,“朕就差明著點你了,你卻還要演下去嗎?”

    話中意思,便是不要不識好歹。

    慕容懷自然聽得出,卻也越發感到厭倦。

    “父皇,兒臣、兒臣也隻是想保全自己,好好活下來罷了。不該兒臣的,兒臣斷不敢妄想。”

    哪知皇帝冷笑一聲,“什麽叫不該你的?朕的兒子,每一個都該有資格去爭,去搶。你看看你幾個兄弟,哪個不是卯足了勁兒,在朕麵前擠得頭破血流,怎麽到你這,就成不該了?”

    慕容懷見狀低下頭,掀袍跪下,“父皇,皇兄們爭,兒臣不敢去湊那個熱鬧,況且,輪不到兒臣的東西,兒臣也不願癡心妄想黃粱一夢。”

    “輪不到?誰說你輪不到了?”皇帝雙眸一眯,背著手轉過身來,居高臨下地看向他說道:“小你兩歲的老十都知道南下賑災去曆練,你......”

    皇帝的話音忽然頓住。

    他突然想到,十皇子慕容桉南下賑災這活,還是慕容懷開口才點給老十的。

    最初他好像,是想讓老九去的。

    是老九推脫了嗎?

    皇帝忽然感覺有些頭暈,暗想自己的記性是越來越差。

    “罷了,從前你偷懶,朕也就不說什麽了,可你不能當真這般不爭氣下去,你自己看看你幾個兄弟的性子,若是他們有禦龍衙在手,隻怕早就把朕的江山都翻了個底朝天了。”

    慕容懷垂眸,不卑不亢道:“正因如此,父皇您才將這個名頭交到兒臣手上,且這麽多年都不曾收回,不是嗎。”

    “你......”皇帝一噎,指向他的手指顫了兩下,“唉!你個扶不上牆的東西!”

    慕容懷忽然抬起頭,迎麵對上皇帝背著光看不清神色的臉。

    “父皇,您知道的,兒臣向來老實。”

    是啊,老實的朕現在看來,都想抽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一頓了。

    皇帝大喘了幾口氣,一甩袖子走回龍桌旁。

    海祥注意著皇帝的眼色,連忙鋪開六尺宣紙,準備好筆墨放在一旁。

    皇帝提起鬥筆入墨過舔,落筆不見猶豫地寫下一行大字——行險路當由己,不由人。

    “這幅字你今日便帶回去,掛在你的書房吧。”皇帝撂下筆時說道:“這是朕今日給你的話,好好參悟一番。”

    慕容懷目光從‘當由己’這幾個字略過,而後收回視線,順應著回了句是。

    皇帝不願看他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擦了擦手背過身重新回到窗邊,話鋒突然一轉:“那些慘死官員所留遺書的內容,汪玄策可給你看過了?”

    “不曾。”

    “當真?”

    慕容懷抬眸,目光平視著望過去:“汪首領確實不曾給兒臣看過,兒臣沒必要欺瞞父皇。”

    給他看的當然不是汪玄策,而是江清月。

    江清月提前設好那些遺書的內容,給他看過做過修改後,才讓禦龍衙內擅長模糊字跡的人去處理的。

    “罷了罷了。”

    皇帝擺了擺手,視線又凝聚在慕容懷身下。

    “你走路,似乎不跛了,什麽時候好利索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