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那邊去給個信兒，大公主想來是指望不上了。”
    “若是讓十皇子現在就坐上皇位，那咱們可就給他人做嫁衣了。”
    江清月吩咐過後，雲心短暫離開片刻，不多時又重回江清月身側。
    因天光大亮，越靠近乾清宮，宮道上躺著的宮人屍體便越清晰。
    從最初隻是在拐角處出現三兩具，到臨近乾清宮時，地上的屍體多到無處落腳。
    沿途無數扮作流民的將士被突然出現在宮道盡頭的江清月等人給嚇了一跳。
    但在看清為首領路的雲苓手中那枚令牌後，紛紛收起武器讓出路，這一路走來竟無一人將她們攔下。
    直至臨近乾清宮正門，江清月等人的腳步這才逐漸慢下來。
    十皇子攜人正與禦林軍首領對峙，兩方互不相讓蓄勢待發，卻又誰都沒有先一步動手的打算。
    江清月揮手讓雲苓留下，雲心等人則迅速隱匿身形。
    身上夜行服的鬥篷褪去，裏麵華麗的常服僅需稍作整理。
    雲苓也撤了身上的夜行衣，露出裏麵宮女的服飾，跟在江清月身邊低下頭來，若不細看，宮中之人也分辨不出她是不是海祥撥給江清月的宮女。
    江清月慢慢朝前走著，靠近些才聽清兩方對峙的內容。
    十皇子要清君側，禦林軍卻明指他這是逼宮。
    兩方僵持不下，江清月從側方開口。
    “二位，要不換個地方爭辯？”
    十皇子與禦林軍首領雙雙朝她望去。
    “凝安郡主？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十皇子神色怪異地上下打量了江清月一圈，“不對，你是怎麽穿過他們的！”
    一旁的禦林軍倒是並未當即開口，而是站在一旁不動聲色地觀察江清月與十皇子的交流。
    江清月並未立即回答，而是坦然地對上禦林軍首領的目光。
    兩相打量一番，江清月連十皇子這茬都沒理。
    “首領大人，這個點兒了，皇上還等著本郡主施針呢。”
    禦林軍首領也左右為難。
    一方麵此刻不宜放任何人入乾清宮，可另一方麵現在皇帝龍體抱恙，而凝安郡主又是皇上扣在宮裏行診的，他若硬攔在外麵，秋後算賬時他別再也成了有謀逆之心之人。
    一番思量下，禦林軍首領心中大概已經有數，但仍不想僅他自己擔責。
    於是，禦林軍首領回頭看向養心殿門前，此刻已經望眼欲穿的禦前大內總管海祥公公。
    海祥早就發現江清月來了，沒想到這麽半天還沒進來，此時一見禦林軍首領還一副左右為難的眼神，急得直接跑到乾清宮門口來了。
    “郡主殿下，您可算來了！”
    “快快快！還不趕緊把郡主放進來去給皇上施針！誤了皇上龍體安康，你擔得起嗎你！”
    海祥連推帶搡地把禦林軍首領趕到一旁，恭恭敬敬把江清月請了進去。
    江清月與禦林軍首領擦肩而過時，斂眸輕笑一聲。
    她倒是看得清楚。
    禦林軍首領哪是被海祥推走的，海祥的手都沒能碰上他，分明是他自己腳下先一步閃開了而已。
    踏入養心殿前，江清月不經意回頭看了一眼。
    十皇子在宮門外越發焦灼。
    心裏盤算著如何讓禦林軍首領把十皇子放進來，又盤算著皇後那邊究竟何時能到。
    想的事有些多了，以至於皇帝醒來江清月並未第一時間發現，而是海祥候在一旁開口喊了一聲她才察覺。
    “皇上！皇上您醒了？”
    江清月剛把手中的針收起來，一抬眸，正好對上皇帝諱莫如深的眼神。
    “朕昨夜，似乎做了個夢。”
    皇帝盯著江清月，目光一刻不見移開。
    江清月一邊收拾著手裏的東西，一邊笑道：“臣女給聖上施針的幾個穴位，確實有幾處會使人多夢。”
    她說完，皇帝目光似乎幽深些許。
    江清月手裏的東西放入藥箱，一旁始終低頭的雲苓接走。
    “皇上，若您昨夜夢得有些不適，臣女兩個時辰後給您施針時，可以改兩個穴位。”
    皇帝不語，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江清月。
    饒是江清月明知他的命已經牢牢攥在自己手中，可心裏還是止不住地發毛。
    “皇上，您可是還有些乏？”
    皇帝看著江清月，忽地笑了一聲。
    “凝安啊，你怎麽就不好奇，朕做了什麽夢呢？”
    江清月微微垂眸，站起身倒退著往後走了一步，“皇上，那您做了什麽夢呢？”
    皇帝麵上木然的神色驟然變得譏諷，掙紮著從床上爬起身，抄起枕邊一枚玉佩就朝江清月的頭上砸了過去。
    江清月壓根就沒想到皇帝會突然對她鬆手，等反應過來時，雲苓已經擋在她身前了。
    “朕夢見你把朕的兒子都殺了！還夢見你燒了朕的養心殿......你還殺了朕！”
    江清月被雲苓護著退出好幾步，聽到這些，不禁失笑地勾起唇角。
    “皇上，您這夢.......”
    可真準啊。
    江清月並未將這句話說出聲，但她從雲苓身後走出，徑直對上皇帝的眼神時，目光滿是將要得逞的嘲弄。
    “來人！來人啊！給朕把這個妖女咳咳咳......”
    皇帝的咳嗽引來一陣兵荒馬亂，殿外似乎也一並傳來各種嘈雜聲。
    江清月回頭看去，窗欞縫隙中，隱約可見一片禦林軍和那些流民混亂，其中還夾雜不少宮人。
    “雲苓，出去看看怎麽一回事。”
    雲苓稍作猶豫，便動身往外走。
    江清月側身，不動聲色地抬眸，瞥了眼房梁後才緩緩轉身。
    皇帝趴在龍床邊，捂著胸口氣喘籲籲，嗓子裏傳出來的聲響猶如破了口子的風箱，肺音亂震又引發一陣陣重咳。
    最後，一口血吐在床邊的地上。
    江清月掃了眼地上那灘渾濁的血，笑著調侃：“沒想到吧？我這幾日吐了這麽多血，也有輪到您的時候啊？”
    皇帝抬頭怒目圓睜瞪向她，伸手硬拽住床旁的海祥，另一隻手指向江清月，想要喊些什麽，可嗓子裏費多大勁也隻能發出悶咳。
    江清月身子微微後仰，好整以暇地欣賞這幅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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