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白石看手機的時候，已經在不止一家東都本地的線上媒體，看到了“米署外有宗教團體成員聚集”的消息……
    不過大多都隻是捕風捉影，其中能算是“揭秘”的，隻有《觀察周刊》——相田已經報道了【苦愛會】殺人/自殺案！
    天地良心，這次真不是白石給她的線索，而是她自己趕上了……
    相田的采訪中遇到殺人案，無疑給了她最好的新聞，雖然上午十點多才離開警署，但《觀察周刊》愣是給她在日報上，臨時爭取了頭版，網上新聞也大力推送。
    當然，出於私交，相田在新聞中，也春秋筆法了一番。
    隻強調了【苦愛會】的教主“很自責”，主動向警方自首，不過現在已經離開警署——說得好像真的隻是主動配合調查、之後被放了一樣，沒提上銬逮捕的事情！
    本來相田來采訪【苦愛會】，隻能說是一個小欄目，相比於相田的咖位來說，這采訪甚至有些不起眼……
    然而因為中上“自殺”的事情，這篇新聞一出來，就大受關注！
    尤其是現場視頻的披露……白石也已經可以預料，【苦愛會】的名聲將更加打響出去。
    “還好自戀那邊已經有線索……”白石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
    如果真讓【苦愛會】就這麽應付過去，今後不知道要吸引多少信徒來米町！
    涉及教團的話，會比較麻煩，畢竟這類教團的信徒，基本都沒什麽腦子、沒什麽理性可言，什麽“與人為善”、“消除惡念”，這些平時宣傳的教義聽聽就好，一旦出了事情，這些人都是潛在的動亂分子。
    米町已經夠亂了，再多一個大教團的話，得有多少腥風血雨，白石都不敢想。
    偏偏東島國，對這類在白石看來屬於邪教的玩意兒，又十分放任，在法律層麵上，警方能做得很有限。
    像是當年，某個前任總理大臣被人用自製槍崩了，就是因為其與某邪教組織勾結，導致行凶者家破人亡，並且更諷刺的是……
    在此之前，該邪教團體因為與政界來往甚密，無論是被舉報、還是被記者揭發報道，都毫發無傷，反而在與其勾結的前總理大臣被崩了之後，因為徹底走到了大家的視野中，很快就被政界切割、取締。
    雖然當街殺人是嚴重的犯罪行為，但的確從其影響上來說，可謂是東島國打擊邪教的典範——這一槍，重創了一個影響甚廣的邪教！
    白石沒法找人複刻下這一幕，好在白石心裏也已經有底——中上的死，肯定和【苦愛會】有關係，隻要能破案、自然能將其取締……否則必成大患。
    哪怕他們現在沒有與政界勾結，隻要它繼續出名，肯定就會有投機政客，搶著來“勾結”。
    不過……
    自戀的特技雖然已經觸發，但是搜查並不順利！
    原因無他，案發時的視頻證據，完全無法推翻……
    不同於令人一頭霧水的謎案，這次刑警們已經把懷疑的目光，放在了【苦愛會】身上，並且受害者死亡的過程，全程都在眾人的目擊下，甚至還有視頻證據，可是證據卻完全指向“自殺”。
    白石在下班前，參加了刑事課的搜查會議……
    這次參與案件搜查的，是“灰穀自戀組”、“源山田組”還有“黑木神崎組”。
    灰穀和自戀不同說，昨晚剛剛報案的時候，就是他們倆值班，也是他們倆最先到現場，當然也要繼續跟進。
    國木田安排黑木和神崎參與搜查，主要是因為神崎——國木田也知道，這起案件的現場，肯定隱藏著某種詭計，希望擅長檢視的神崎能發現。
    至於源和山田，主要是因為源的主觀意願！
    源總覺得，連崎至光之前接受審訊時的態度有些奇怪……
    一進門，白石就發現大家沒什麽精神……除了自戀之外！
    不過白石估計，自戀的神采奕奕，並不是因為案件有什麽進展，完全是因為他有了“目標”，否則他現在反而應該因為“愛上的又是殺人犯”而受打擊才對。
    “怎麽都這副表情？你們也被度化了？”白石一進來，先借著吐槽，鼓舞了一下大家。
    見署長進來，眾人紛紛起立，聽到署長的話，大家也神色稍霽。
    “怎麽就在啃雞蛋？加班查案不是有宵夜的津貼嗎？”白石看著大家在吃著沒味道的煮雞蛋，不由地好奇了一下。
    “哦，這是赤阪警部補剛剛送來的……他休假去了草津。”黑木說著，連忙給白石也拿過來兩個。
    因為可能涉及調任，白石盡量讓大家把假期休了，不過像是青木，之前放假也是用自己的時間去查案。
    白石沒覺得溫泉蛋和一般煮雞蛋有些區別，不過還是吃了一個……看起來就像吃了顆魚丸。
    “源，怎麽樣，之前的腦洞補上沒有？”白石直接對源問道。
    源聞言臉色一滯道：“不行……根源上就搞錯……我們去深入調查了【苦愛會】，雖然那些信徒不算配合，但至少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遇難的中上先生，的確對於【苦愛會】來說是‘叛徒’……
    “中上先生之前是負責【苦愛會】賬目的會計，最近和另一家【守護光明】教團走的很近，甚至盜用了【苦愛會】的資金，昨天的集會上，會清算中上，是【苦愛會】高層提前就知道的事情。
    “這種情況下，再怎麽想，中上也不可能配合連崎至光來演這場戲，教團內即使想要找個托兒，也不會是他……”
    的確，中上真的是他們中出的叛徒的話，那麽源之前的假設，從一開始就不成立——按照源的假設，中上勢必是和連崎至光本人、以及其他教團高層互相信任，隻是其中有一個人，利用這種信任來要他的命。
    如果中上真是【苦愛會】的叛徒的話，從前提上就不成立了。
    神崎這時也開口道：“我也檢查了現場的窗戶……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機關，而且從其他窗戶的情況來看，就是普通的薄玻璃，即使之前沒有裂開，十有八九也擋不住中上先生那樣撞上去。”
    如此一來，關於“中上原本不想撞碎窗戶出去，隻是被人做了手腳”的推測，也根本站不住腳！
    另外……
    “也就是說，為什麽在中上撞碎窗戶之前，那裏就出現裂痕，還是不知道咯？”白石追問道。
    “暫時還沒有查明原因，也向相田記者核實過，當時所有人距離窗戶，都有一段距離才對。”神崎這時也無奈地說道。
    按照房間結構，窗戶是在正對連崎至光的方向，教眾們又都是盡量在連崎至光麵前坐著，當然沒人挨著窗戶。
    這種情況下，有人起身去接近窗戶的話，即使其他人背對著窗戶，相田和攝像師也不可能沒看到。
    “會不會真的隻是因為打雷……”黑木這時不自信地猜測道。
    不過灰穀已經打斷道：“不可能，我們去氣象站、供電站谘詢過，昨夜米町附近，根本沒有被雷擊，現場的停電，也隻是建築自己的電閘跳了而已。”
    “跳閘？為什麽？”神崎聞言神色一動。
    “可能是空氣開關老化，我們之前去檢查了一下，的確空氣開關很久都沒換過。”灰穀猜測道。
    “這麽巧嗎……”白石嘀咕道。
    就在這時，會議室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白石直接開口道——他已經聽出，是圓尾課長的腳步聲、敲門習慣。
    果然這時是圓尾過來，而且……
    頗有些鬼鬼祟祟的，特地來到白石身邊說道：“署長，外麵有一位三澄女士，說要找您……”
    坐在旁邊的黑木，頓時露出了八卦的表情。
    圓尾說完也立刻解釋道：“我有說您在開會，不過她說那正好……您看……”
    白石這時看著其他人，紛紛撇開的目光，懷疑他們是微妙地誤會了什麽！
    “的確正好，那就請她過來吧。”白石直接說道。
    圓尾、國木田：？？？
    “署長……”國木田這時糾結地開口道。
    這種口，他本來不想開，可是……
    你也不能把無關的人，請到搜查會議上吧？
    “聽聽她說什麽，她懂搜查的規矩，不會泄露什麽的。”白石淡定地說道。
    國木田：……
    我懷疑你不懂！
    沒過一會兒，三澄美琴已經走了進來，看到投影儀上，放著案發現場的照片，三澄眼前一亮：“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而看著這樣一位明晃晃的年輕美女進來，黑木等人自然也是眼前一亮，不過……
    旋即便古怪的看著自家署長！
    您老能不能讓人省點心？讓……朋友進入搜查會議是小，可你要是亂交朋友，導致我們退休後不能入職鈴木集團怎麽辦？
    而且……
    現在大家都這麽喜歡大尺碼嗎？為什麽署長的女人緣會這麽好？
    就在大家羨慕嫉妒的時候，三澄已經把包裏的文件資料拿了出來，就在旁邊的國木田，這時瞥到一眼，這才露出詫異的表情。
    “是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白石若有所指地問道。
    如果屍檢結果一切正常……
    不，應該說，如果“屍檢結果能夠正常給出解釋”的話，那就隻要把文件發過來就好，不用像現在這樣、三澄自己跑這一趟。“沒錯，屍體有些奇怪的地方，我和中堂法醫都說不準是什麽情況……所以在資料上也寫不了什麽，這才過來親口和大家說一下。”三澄點了點頭道。
    “法醫？”神崎驚訝出聲。
    三澄聞言抬起頭，納悶兒地看著這名年輕刑警，疑惑道：“嗯？我剛剛沒說嗎？那……你以為呢？”
    “我以為……啊……我還以為是法醫……助手呢！嗬嗬嗬……”神崎剛剛開口，就被黑木踩了一腳。
    他也是服了這個嘴永遠比腦子快一步的臭弟弟……
    三澄這時感覺米署的刑警，也都挺莫名其妙的，和西武藏野署的刑警差不多——原來隻是白石署長特別，不是米署特別！
    “三澄法醫，屍檢結果如何？死因是摔死嗎？”國木田岔開了話題。
    說起正事，三澄也斂色道：“沒錯，死因是腦挫傷，身上外傷也符合同一堅硬平麵碰撞產生的特征……體表雖然有些劃傷，但目前看來都是玻璃碎片造成的。”
    從這些傷勢來看，中上的死因沒什麽疑點，和視頻中展現的一樣，不過既然三澄特地過來要口述，那麽……
    “所以疑點是什麽？”白石好奇的問道。
    “眼睛……受害者眼睛，在送到uid的時候，就已經看不到瞳孔，看起來就像溫泉蛋一樣了。”三澄說著，將一張照片，推到了會議桌中間。
    正是一張屍體眼睛的特寫，的確看起來白茫茫一片，甚是滲人。
    溫泉蛋……
    在場喜歡溫泉蛋的刑警們，這時紛紛咧了咧嘴——這位法醫小姐，還真是生冷不忌，用食物比喻起來完全沒有負擔，反而顯得他們有些不適應了。
    不過想想也對……
    論見到屍體的數量，哪怕是米署的刑警，也比不上三澄，畢竟三澄每天都有好幾台屍檢！
    三澄也疑惑地看著他們，好像一個個都被噎到了的樣子，不過還是繼續解釋道：“這個角膜混濁的程度，至少也應該是三天四天的屍體才會有，可是這位中上先生，明明是喪命不久就被發現，屍體也沒多久就送到udi的才對……”
    三澄的語氣也很疑惑。
    “角膜混濁？難道是病變？”神崎猜測道。
    刑警們雖然都懂基本屍體檢視，但是“屍體角膜混濁的原因”，這麽冷僻的問題，就有些超綱了。
    在場除了白石之外，也就隻有神崎懂的稍多一些。
    “不，沒有發現病變跡象……而且他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墜樓的嗎？如果之前病變到這個地步，大家會發現的吧？”三澄顯然也看了新聞。
    也正是因為從新聞中知道，米署現在正是緊要關頭，所以三澄才特地過來這一趟——否則她也擔心，隻出報告的話，會因為解釋不到位，影響米署破案。
    這種不明原因導致的違和之處，要寫報告的話，最多就是一句話、注明這點。
    如果隻是提交報告，警署的確可能會注意不到什麽——至少三澄知道，換作是西武藏野署的話，肯定會注意不到！
    因為之前白石幫過她，所以三澄當然也更關心些米署的案件。
    “總之……活著的時候，如果病變到這種程度，應該早就失明了，而如果是死後形成，為什麽會這樣，我也……才疏學淺。”三澄無奈道。
    三澄也盡力了，翻遍了資料，並且也請教了中堂和其他有聯係方式的大學法醫。
    可是一無所獲！
    “加熱。”白石這時忽然開口道。
    “嗯？白石署長，您說‘加熱’是指……”三澄聞言一愣。
    “加熱，劇烈的加熱，會導致屍體……不，是會導致人的眼角膜迅速混濁。”白石肯定地開口道。
    “加熱……的確……”三澄從生理科學的方麵想了想，覺得這的確大有可能，不過……
    “您是在哪裏看的論文嗎？”三澄想要進一步確認一下。
    “沒有，不過以前見過一次暴力組織的人……把人煮了。”白石淡定地說道。
    在場的刑警們，基本已經放棄宵夜了……
    “加熱？難道他臨死前的那個反應是……可是……死者身體上有燒傷的痕跡嗎？”神崎立刻向三澄確認道。
    “當然沒有。”三澄理所當然地說道——如果有燒傷，第一時間她就發現了！
    那說不定她也能獨立確定，“角膜混濁”也是因為高溫。
    可就是因為沒有其他異常，這種情況也沒人寫過論文，三澄連推測都沒處推測。
    “那這是……怎麽加熱的？身上如果帶了什麽東西，不會沒有發現……而且怎麽也不應該先在眼睛上有反應才對……”神崎這時也疑惑起來。
    不過他的想象，還在“身上是不是被掛了隱藏的加熱裝置”的層麵。
    “難不成真是念力？”黑木小聲嘀咕道。
    “不，之前連崎至光在被審訊的時候說，他的念力，一般隻會令人感覺到溫暖、感覺到幸福，他是因為在懲戒中上時，過於強烈的使用念力，這才令中上的內心無法承受……照這麽說，並不是物理意義上的發熱才對。”源這時提到了連崎至光的口供。
    因為之前的“逮捕”隻是烏龍，而且對方在被審訊期間，所說的內容也過於離譜，所以根本沒有正式保存！
    源見大家看向自己，連忙解釋道：“啊……我當然也不是真的相信了，隻是……按照連崎至光自己的說法，念力也隻會造成心理層麵的影響而已。”
    白石閉上眼睛，手指一下下敲著桌子，似乎在思考什麽。
    也隻有領導才能在開會時這樣思考……
    旋即白石睜開眼睛開口道：“連崎至光平時在商店街那裏嗎？”
    “不在，【苦愛會】在奧多摩町有一個山頭兒，核心信徒都住在那裏，米町商店街這裏，是他們來東都市區內傳教的據點。”源這時很了解地開口道。
    今天源和山田就去【苦愛會】的老巢拜訪了……
    “山頭兒？”白石聞言眉頭一皺。
    “沒錯，一些核心信徒都是舉家住在那裏，【苦愛會】還推崇自然生活，那裏隻有風力、太陽能發電，水也是井水。”源說著還感慨了一句。
    白石則是聽得直撇嘴……
    自然生活、遠離科技……又是東島國邪教的標配教義！
    “隻用清潔能源的電力嗎……”白石這時似乎很在意這點。
    旋即白石說道：“一會兒你們六個和我去一趟。”
    “署長，您是要……”國木田聞言，連忙確認道。
    “當然是要把真凶抓回來。”白石理所當然地說道。
    “真凶是指……”國木田進一步想要確認。
    “還不確定有幾個，不過加上其他各種罪名，需要逮捕的，應該怎麽也不止一個吧。”白石理所當然說道。
    “署長，那還是叫上機動隊吧。”國木田認真地建議道。
    畢竟……
    聽源的說法，【苦愛會】的老巢裏，應該有不少人。
    國木田也知道，這些核心教眾，別看一個個嘴上說著與人為善，可真要逮捕教團的重要人士、尤其如果要逮捕人家教主的話，分分鍾變身暴民！
    之前白石其實也有這樣的擔心——唯恐手下的刑警，貿然刺激他們，可能會有危險，故而此前特地強調了，一定要直接激惹他們的話，先來向自己匯報！
    “不，機動隊什麽的就不必了，我親自去會一會這個什麽教團……”白石自信滿滿地說道。
    同時白石還特地叮囑道：“你們可以隨身帶上警棍，不過其他顯眼的武器、尤其是手槍就別帶了，真打起來的話，你們躲在我後麵、保護好自己就好。”
    警棍直接綁在小腿上，根本看不出什麽。
    如果帶顯眼的武器，那場麵就無法控製……
    “派刑警和機動隊鎮壓注冊教團，導致對方奮起反擊，釀成傷亡”和“手無寸鐵地去查案，對方因為犯罪事實被發現而動手，結果被某署長一個人打趴”，這兩者有著本質上的不同！
    前者有著過高的輿論風險，畢竟白石自己心裏雖然一口一個“邪教”，但是在東島國民間，根本沒有“反邪教”的基礎，大把民眾很相信這些，並且對於“信仰自由”，民間反應也會很敏感，真打起來白石才是政治不正確的那個。
    不過如果是後者這種情況，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局麵……
    要不是需要抓人回來，白石甚至想“單刀赴會”！
    隻有幾名警員、不帶武器地去拜訪，在對方先動手的情況下、“肉搏”取勝，那在輿論上幾乎就不會有什麽壓力。
    當然，一般來說，這也是不可能做到的，故而這些教團，對這種事情，往往有恃無恐，吃定了警方不敢妄動……
    不過遇到了白石，也算是他們撞見了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