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日，夜，20:00，青森縣，赤羽家農場。
    “父親，魔女什麽的……也太可疑了吧？”赤羽忠夫無奈地看著父親。
    赤羽忠夫五年前接手了家裏這座種蘋果、釀蘋果酒的農場，不過五年來不僅沒什麽起色，而且收益越發萎縮，快要開始赤字。
    為此是赤羽忠夫想要對農場進行改建，不過此舉卻遭到了，早就不過問這些的父親的強烈反對！
    而且反對的理由，也令赤羽忠夫感到無奈——赤羽家一直有“武士亡魂遊蕩於此”的傳說，而赤羽忠雄反對改建，赫然是為了“避免武士亡魂被打攪”。
    年輕赤羽忠夫當然不信這些，不過不僅父親堅決反對，連家裏雇傭的幾名農工，也相信這傳說，不敢對傳聞中鬧鬼的倉庫進行施工。
    現在……
    更是搞出了什麽“魔女”的鬧劇——姑姑赤羽未，向他父親赤羽忠雄，推薦了一位“名聲在外的魔女”，說是能夠召喚出“武士亡靈”，問出對方是否願意離開。
    “小泉冕下馬上就要到了，你不要亂說！”赤羽忠雄不滿的嗬斥道。
    “還冕下……那可是魔女，哪怕說是巫女呢……”赤羽忠夫小聲吐槽著。
    “住口！你這個廢物！還不是你經營不善，就想著要改這改那？，為什麽以前我經營農場的時候，沒有你這麽多事情？”赤羽忠雄坐在輪椅上，還抄起拐杖要打。
    忠夫連忙躲開，並且不服氣地說道：“時代不一樣了啊，爸爸……”
    “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受到一點挫折，就怪大環境！”
    忠夫：……
    這顯然聊不下去，忠夫這時看向妹妹鶴子，無奈地說道：“鶴子，你倒是也說說爸爸……”
    鶴子這時坐在沙發上，一副所有人都欠她錢的樣子，聽到哥哥叫自己，這時也語氣僵硬地說道：“說什麽？我已經說了，我十歲的時候，就見過武士亡靈，不過支持你拆掉那些，免得一直有亡靈在……希望來的魔女有些真東西，能把‘它’請走！”
    鶴子屬於“相信亡魂存在，但也相信除魔”的類型。
    “你和那個體育生分手了？”忠夫還納悶，最近妹妹怎麽態度這麽不好。
    “管好你自己吧！”鶴子沒好氣地說道。
    就在這時，門鈴聲響起。
    “來了……青穀叔叔，麻煩您還特地跑一趟。”忠夫去開門，隻見來的正是農場的釀酒師青穀，也是父親的老朋友。
    “哈哈哈，魔女小姐到了嗎？”青穀顯然也不信什麽“魔女”，略帶調笑地問了一句。
    “還沒，姑姑已經去接她了，希望不是騎著掃把飛回來。”忠夫時刻表達著自己對“魔女”的不屑。
    青穀聞言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示意他少說兩句。
    “黃川那老小子呢？”青穀問道。
    “黃川叔去補覺了，白天一直在看翻土情況，應該累壞了。”忠夫回答道。
    黃川也是農場的老人兒，還是他父親的得力助手，其他農場裏雇來的工人也都是黃川在管理。
    又過了不久，姑姑赤羽美和回來了，並且……同行的還有一名有著酒紅色長發的女子——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不過表情清冷。
    “姑姑，這位就是那個什麽魔女？”忠夫審度的看著這過分年輕的少女。
    “忠夫！對魔女大人要講禮貌！”四十多歲沒結婚的美和，這時板著臉嗬斥道。接著又扭頭回來歉意地說道：“魔女大人，實在抱歉……”
    顯然她之前見過紅子出業務，不過……也就隻是“業務”——全是技巧，沒有一點魔法的那種。
    “沒關係，已經準備好的話，我希望快點開始。”紅子表示自己的時間很寶貴。
    忠夫這時撇了撇嘴，不過忠雄這時已經控製著電動輪椅過來，熱情地招呼了這位“過分年輕的魔女”。
    “驅魔”的準備工作，紅子之前就對美和安排過，他們也已經準備好了——這也是為了快點結束。
    別墅的西南角一樓，最狹窄的小儲藏間裏，這時擺著一張圓桌，桌子上正南正北地畫著六芒星，中間擺著一支白色的蠟燭，傳說中鬧鬼的那副盔甲，這時也擺在房間的西南角。
    “之後五個人和我進來。”紅子嚴肅地說道。
    “額……那就你們五個吧。”黃川剛剛醒過來，為了逞強，還特地說道：“我給你們泡茶！”說完抹身就走。
    令忠夫無奈的是，和那些上年紀的工人一樣，黃川叔叔也很相信“武士亡魂”的傳說。
    赤羽家的四個人，加上釀酒師青穀，和紅子一起進來到這昏暗的小房間裏，拉好窗簾、關上燈、點上唯一的一根蠟燭……
    紅子看了白蠟燭一眼後，指示六人圍著桌子坐好。
    “接下來，大家雙手都牽好旁邊的人的手……記住接下來無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在儀式結束前，都絕對不要鬆手，隻要大家的手一直拉在一起，亡魂就不會傷害大家。”紅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或許是因為氛圍的原因，之前一直說不信這些的忠夫，也艱難地咽了下口水。
    “孤獨徘徊在赤羽家的巫師亡靈啊……請順應燭火的指引……”
    之後紅子就神神叨叨的，開始“裝神弄鬼”。
    就在氣氛快要烘托到位的時候，忽然……
    呼啦——
    桌子上唯一的蠟燭，竟然自行熄滅了，房間裏頓時一片漆黑！
    紅子吟唱的話語，也不由得頓了頓，左右手被攥得更緊了些，鶴子和美和不由得輕咽出聲。
    “亡魂已經降臨，接下來……”紅子正要繼續接下來的環節。
    噗嗤——
    啊——
    砰——
    不是有人笑出聲，而是出現了利刃刺入身體的聲音！
    下一刻，呼痛聲也隨之響起，接著什麽東西倒在了桌子上……
    “爸爸？怎麽了？爸爸！”忠夫忽然察覺到了什麽。
    “啊！”鶴子這時發出了尖叫聲——她隱約看到，父親俯下的背上，有利刃在反光。
    咯吱——
    開門聲響起，黃川在門口問道：“怎麽了？我聽到……啊！”
    這時外麵的光線進來，大家也清楚地看到，赤羽忠雄倒在桌子上，背後插著一柄短刀……
    慌亂之中，青穀第一個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查看，結果發現……
    不用叫救護車了，直接報警就可以！
    ……
    很快有駐在所的巡警趕到保護現場，接著沒多久青森縣警的搜查一課也到了。
    這個殺人現場過於離奇，雖然受害者並非獨處，但卻也構成了一個密室——在場所有人都手拉著手，相互做了“不在場證明”。
    而且凶殺案發生時，這些人居然還在……通靈？
    如此一來，巫女自然成了警方最先要懷疑的對象！
    “首先，我是魔女，不是巫女，其次……我沒什麽要說的，我隻是在召喚亡靈。”
    “我沒有說亡靈殺人，是你們在說亡靈殺人。”
    “無法破案是你們無能，不關我的事情，而且我的不在場證明是最確切的。”
    “沒錯，我懂你們辦案的流程，我的門徒是東都的白石黑警視正。”
    青森縣的刑警見小泉紅子這副做派，也不敢多說什麽——魔女，還自稱警視廳的高等警官是其門徒……要知道東島國很多“邪教”，也是和政要有關的！
    有警界高層皈依的神棍，很可能也是某些政要的座上賓……
    畢竟不是誰都有白石的魄力，地方縣警最怕這個。
    隻是這凶案又勘破困難，而且為了印證她說的，於是負責案件的管理官，隻好用紅子的手機，聯係了白石本人。
    ……
    3月1日，夜，21:20，東都，白石車內。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這樣可以嗎，我明早就趕過去，幫你做做她的工作。”白石連忙對青森縣警的負責人說道。
    “那真是打擾，歡迎您蒞臨交流！”上杉也客氣說道。
    白石放下電話後，無奈道：“看來明天的工作也要推一推了。”
    “青森啊……我也和你一起去吧。”綾子主動說道，旋即立刻又補充道：“青森的本部長，是次郎吉伯父的同學。”
    綾子妥善地找了個理由，免得白石誤會自己是喜歡粘著伴侶、不讓伴侶獨立出行的女人。
    次郎吉是早稻田大學畢業，和搜查二課的茶木是校友，而青森縣縣警本部的本部長，則和次郎吉是同屆的同學。
    青森縣警本部不在九大本部之列，本部長是“警視長”警銜，僅比白石大一級，而且一般來說，縣警本部的本部長，在“警視長”中算是地位比較低的。非東大的職業組，基本這也就是極限。
    反正這也不算“公務”，而且有綾子在，如果要聯係青森縣警的本部長也會方便些，白石當然沒有拒絕。
    “好，那我這就訂明早的車票，我們得早些……”白石說著，在網上訂了票。
    這個時間，最後一趟去青森的新幹線已經出發，明早最早的一趟是六點多。
    青森縣在東島國本州島最北端，和北海道隔津輕海峽相望，距離東都近八百公裏，這一段也是東島國最長的國道，開車過去的話，基本天也亮了，所以白石選擇明早出發。
    “太早了吧……有點起不來。”綾子忽然嬌氣說道，旋即給出了解決辦法：“我們去東都站附近住吧！”
    “嗯，也好……”白石想了想之後說道。
    ……
    第二天早上九點多，白石和綾子來到青森市。
    在車站，就有青森縣警來接。
    “白石警視正，歡迎光臨青森……”
    看到白石的第一眼，上杉就十分確定，絕對是本人、那個魔女沒有騙人。
    畢竟白石如今在警界，可是名聲在外，基礎特征人盡皆知，而且……基本不可能被仿冒！
    “你好，我是警視廳的白石，這位是我女朋友綾子，她一直想來青森看看，希望沒有給各位添麻煩。”白石給上杉介紹道。
    昨晚綾子已經給次郎吉伯父打了電話，故而上杉也被本部長囑咐過。
    “不麻煩、不麻煩，那之後我們先去吃個便飯吧！”上杉雖然有點急，但也知道急不得。
    “上杉管理官太客氣了，還是直接去五所川原的現場吧。”白石沒有多和他客氣。
    上杉看起來是一名留著寸頭、微微有些胡茬，看起來很幹練的中年男子。
    雖然對方自稱是“上杉刑警”，但卻並不是普通的基層刑警，而是縣警本部搜查一課的管理官。
    聽到白石這麽說，上杉也鬆了口氣。
    他之前向課長匯報了魔女的事情後，那個老頭子根本就是不粘鍋，不肯給什麽明確的指令，隻是告訴他辦案要講證據、對警視廳的警官要有最起碼的尊重，還說什麽本部長老朋友的侄女要來，讓他辦案之餘招待一下……
    什麽叫“辦案之餘招待”？
    這邊案件都沒告破，有時間招待本部長的客人嗎？
    上杉也明白，這麽說歸根結底是要自己“客氣一點”！
    見白石警視正的確是要處理案件的態度，上杉這才鬆了口氣，他最擔心的是，白石直接去縣警本部問候本部長，然後就帶人離開……至於案件不案件的，隻能自己去查。
    ……
    案發地點，在青森縣的津輕半島地區的五所川原鄉下的一座農場中，從青森市出發，開車不需要太久。
    在路上白石了解了一下案情……
    “通靈現場發生了命案，死者遇害時屋裏六個人都手拉著手？”白石聽完之後，也一陣皺眉。
    同時白石也明白了，為什麽青森縣警的管理官會為難。
    因為現場過於詭異，所以對搞出這些的“魔女”進行問詢是必須的，可是偏偏小泉又根本不配合，還搬出了自己的“後台”。
    當然，白石不知道的是，上杉更擔心的是，白石不是她的後台，而是她的擁躉，畢竟她當時說的是“門徒”。
    白石這時將上杉和自己說的，在心裏過了過。
    也能明白上杉為什麽焦頭爛額——本心上來說，上杉想要破案，並且覺得破案的關鍵在小泉紅子身上，可是……
    且不說有白石這一層關係在，即便他想要“秉公執法”，也根本無法可依！
    雖然這儀式，完全是那位“魔女”搞出來的，但是她本人有著詳實的不在場證明——當時她的手，一左一右地被受害者的妹妹和女兒拉住，而且一直在念叨著什麽，根本不能接近和她坐在正對麵的受害者。
    更不用說，小泉紅子還是十七歲的高中生、是未成年人……
    在人家有不在場證明的情況下，哪怕不認識什麽高層警官，上杉也不敢強製問詢，更不可能申請到“逮捕證”之類的。
    “小泉同學和這家人、尤其是和死者，有什麽私交嗎？”白石又確認了一下。
    上杉聞言搖頭道：“目前來看並沒有，隻是赤羽美和……也就是死者的妹妹，之前見過她驅魔，所以請她來農場，此前她並不認識在場的其他人，和赤羽美和也算不上有交情。”
    “既然是這樣的話，在搜查思路上，會不會過於在意這個所謂的驅魔儀式了？”白石直接指正道。
    如果白石也是警部，哪怕對方是縣警的警部、地位肯定不如警視廳的警部，可是提意見時，也會更委婉一些。
    不過現在白石都已經是警視正，還是這樣交流更快一些，非要婉轉客氣反而顯得奇怪。
    上杉聞言一滯，旋即悶悶地說道：“也許吧……不過目前看來，這已經是不可能犯罪了，現場肯定有什麽隱瞞的事情。”
    對於“不可能犯罪”的說法，白石未置一詞，隻是點頭道：“嗯，到了現場之後再看看吧。”
    可不可能的，現在說還太早！
    如果完全按照上杉給出的條件來看，這的確是不可能犯罪，可是……
    現實未必這麽“理論”，或許有什麽機關、或許屋子裏藏了其他人……沒有看到現場之前，可能性有很多。
    ……
    中午不到十一點，白石一行人就來到了赤羽家的農場。
    青森縣在東島國，算是比較落後的縣，不僅工商業不發達，而且因為氣候、水脈的原因，農業自古也並不發達，不過步入現代之後，“蘋果”的育種算是做出來了，現在津輕半島地帶，是遠近馳名的蘋果產地，縣也定為了“蘋果”。
    昨晚命案發生後，在場六個人，這時都沒有離開。
    除了小泉紅子是因為警方的囑咐之外，其他人這時也並未準備離開，畢竟他們都是死者的親友，這時還在哀傷之中……至少表麵是這樣。
    到場的青森縣警，今天也走訪了農場的其他人，加之對現場六人的問詢，大概關係總算是捋清了。
    看到上杉管理官車上，下來的龐然大物，警員們嚇了一跳——熊不是在縣南部山區出沒嗎？怎麽津輕這邊也有？
    旋即才知道，原來是東都的“高級警官”來了……這也太高了吧？
    “白石警視正，這邊請。”上杉引領道。
    理論上白石是來協助調查的……
    來到別墅內，看到小泉紅子的時候，白石發現她正淡定地喝茶……而且還是紅茶！
    看這和裝修風格完全不同的茶具，白石懷疑她是自帶的——果然，小泉紅子的做派還是太西式了，出現在東島的驅魔環節中，給人感覺就很違和……
    如果這裏鬧的不是“武士亡魂”，而是“吸血鬼”的話，白石倒是能理解為什麽找她來。
    “到底怎麽回事？現場發生了什麽？”白石見到紅子後立刻問道。
    “我在和亡靈對話，沒有注意其他的。”紅子一本正經地說道。
    白石：……
    “上杉管理官，我能單獨和她聊聊嗎？”白石無奈道。
    “當然可以，白石警視正您請便，小泉……同學，本來就是在配合我們調查。”上杉發現，白石警視正並不是小泉的“信徒”，不由得鬆了口氣。
    隻有白石在場後，小泉終於說了實話——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在現場嗎？你就沒有用夜視能力看一眼？”白石狐疑道。
    “我當時可是在驅魔，當然不能使用真東西，這對我們來說是常識。”小泉理所當然地說道。
    沒錯，因為魔法的性質，在當眾“裝神弄鬼”的時候，最好是純騙、一點真貨都不要有，否則使用的魔法越多、越強，越是會被反噬。
    小泉當時也是如此，全心全意地“裝神弄鬼”，不使用任何魔法。
    而她唯一能確定的是……
    “總之，殺死他的肯定是人類，這裏並沒有什麽亡魂出沒。”小泉一本正經地說道。
    不過對外她當然不能這麽說——沒有亡魂？那你還收那麽高的問靈費！
    “那當時你究竟是怎麽設計的？蠟燭為什麽會自行熄滅？”白石追問道。
    這也是令上杉懷疑，事情和這魔女有關的原因之一——凶案之所以會如此沒有頭緒，就是因為當時一片漆黑，而蠟燭為什麽會熄滅……
    要麽相信是真的有鬼吹燈，要麽……就會認為是小泉的布置，而小泉為了自己的照片，對警方又完全是不配合的態度，堅稱是亡魂所為！
    “不知道，我當時閉著眼睛，而且……蠟燭被換過，我準備的那支，是會在我吟誦三次的時間後，開始燃燒出不同顏色的火焰，並不會突然熄滅。
    “儀式開始前，我就發現蠟燭不是我準備的，還以為是他們搞錯了，不過也沒有聲張，反正我有後備的手段。”小泉淡定地說道。
    “後備手段？”白石確認了一句。
    “我練了特別的換氣技巧，可以一邊吟誦招魂調，一邊神不知鬼不覺地吹氣。”小泉理直氣壯地說道。
    那你還真是了不起呢！
    白石對這種招搖撞騙的技巧白眼不已。
    “不過這次不是我吹的，還不到時候。”小泉補充道。
    “之後呢？你準備怎麽收場？”白石進一步確認道。
    “一切正常的話，我還準備了‘撞魂鈴’，可以把他們的視線引到外麵，到時拉開窗簾就能看到，穿著盔甲的哈斯科離開的背影……之後我會暗示他們，亡魂已經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