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是高頻率的詭異雜音。
    艾瑪拚命捂著耳朵，身體向後縮去，死死靠在冰冷的防爆閘門上。
    這種卡頓的音效會讓人心裏產生一種極強的煩躁感覺。
    她的眸光裏，身前擋著的男人用了某種極其殘忍的方式——敵人的腦袋就被燒毀了！
    因為裝了義眼和腦機的關係，艾瑪看得到男孩燃燒著烈焰的屍首上縈繞著閃動的黑紅色光芒——這對於見過凜給予敵人各種死法的女人來說，這一種無疑是最殘忍的。
    她不知道什麽是黑牆，也不知道男孩嘴裏的“流竄AI”是什麽…
    她隻知道現在的凜好像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
    尤其是凜微微側臉的那一抹眼神，艾瑪不敢對視，隻能蜷縮著身體壓抑住內心的驚恐。
    此時，危險女孩的那個特工已經毫無退路。
    林躍義眼內是穿透牆壁的漫天紅線，他發現敵人們已經轉變思路了。
    他們在擺脫深潛，要用各種快速破解攻擊自己。
    畢竟，如此多數量的黑客本就是為了讓自己深潛進入網絡與之對攻的，他們為此不惜代價維護著紺碧的子網——
    然而，他們失算了。
    黑牆協議迅速反向破譯，它們就像是病毒一般擅長複製，並且從根源上破壞一切。
    “屮！斷開設備！”
    “啊！”
    黑客們像是手裏捧了燙手山芋，幾乎沒有人再敢借助紺碧的網絡設備來入侵這個家夥了。
    有些來不及斷開的，大腦在頃刻間衝毀！
    火焰一簇簇接連爆發在腦機裏麵！
    所有人的操作麵板上都是錯亂的代碼：
    【#￥%弱@#小】
    “情報判斷有誤！他媽的！這家夥無時無刻不在鏈接著黑牆？！”
    “把通路截斷！”
    “不行…我們算不出來，這是…這是他媽的流竄AI！”
    所有網絡攻擊在一瞬間凝滯！
    呼哧…
    林躍的呼吸聲似乎清清楚楚回蕩在紺碧的子網內。
    所有人都亡魂直冒！
    一個裝著網絡接入倉的男人——沒有其他操作係統卻有著幾乎不是人類的速度，用一把質樸的鋼刀腳踏階梯層層殺到了上麵！
    這是什麽概念？
    …相信此刻的艾伯納西最有發言權。
    包括給艾伯納西建議的情報專家，都沒料到如此充分的準備，卻依舊讓凜突破了包圍，讓這場行動演變成完全失控的剿殺事件！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女孩感覺到自己的世界觀遭受了衝擊。
    相比於死亡，她更多的是對麵靜靜注視著自己的家夥那種無法看清的恐懼。
    速度，反應，肉體…甚至是RAM！都是這層建築最頂級的存在！
    她的自信，驕傲，現在已然全部破潰。
    女孩甚至覺得對麵那家夥除了這身軀殼，其餘能力壓根就不是人類級別的…
    亞當重錘也有這麽強麽？
    她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荒阪為什麽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幾家公司之一了。
    這裏麵的不是士兵，也不是高超武力的改造人，而是…怪物的集合地！
    她確實知道荒阪有一些忍者可以不借助斯安威斯坦達到超人類極限的速度，但那是需要極高天賦且必須在日本受訓的。
    即使是那樣，怎麽會有這麽恐怖的反應力？
    女孩死的非常糊塗，到最後也沒能弄明白為什麽會有人靠自己的肉身和其他義體達到斯安威斯坦的地步。
    林躍靜靜地看著這些黑客的快速破解失效。
    其實他大可以啟動天幕武器一般的黑牆網關，直接把這些人炸個幹幹淨淨——也可以直接將整個紺碧子網汙染掉。
    但他僅存的意識和人性告訴他，他還有好多事要繼續做，這裏的亂子不能給賴宣搞大了。
    這裏是紺碧，夜之城這麽多雙眼睛在盯著，他需要完完整整站在荒阪塔裏。
    如果一切順利，他將親手取下敵人的頭顱。
    他一邊抵抗著心中想要虐殺一切的衝動，將黑牆協議打入了女孩的大腦。
    女孩像是耶穌被釘在了十字架上，她的手腳抽搐著，嘴裏發出駭人的嘎嘎聲。
    林躍給她上完這次刑罰以後，想要問她美智子是否還派遣了其他獨狼堵截自己。
    話還沒問出口，女孩淩亂頭發下七竅流血的麵孔開始抽動，發出幹啞的笑聲：
    “黑牆…咳，果然…厲害。”
    林躍的手輕輕捏住了她的脖頸將她提了起來。
    “你的夥伴，他的ICE就是黑牆剝取的技術——怎麽？不認識了？”
    女孩喉嚨裏倒灌著血液，“美智子大人說的沒錯，你就是毀滅世界的武器。”
    林躍卻不這麽認為，“你的斯安威斯坦是明顯的軍科技術…你們用著黑牆，卻要告訴其他人慢點用，甚至不許別人染指。”
    “你和你的主人一樣雙標。”
    “現在——”
    “上路吧。”
    林躍手部用力，一隻帶血的金屬貓兒叮叮當當滾落在了腳邊。
    【薩沙】：老板，還好嗎？
    林躍沉默許久，“我壓住了那些家夥，黑牆不能再繼續用了，子網怎麽樣了？”
    【薩沙】：“解開了。”
    林躍點頭，黑牆帶來的義體過熱溫度開始下降。
    她一直是和林躍保持聯係狀態的。
    因此黑牆相關數據灌入的慘叫聲是她在找尋紺碧子網漏洞時聽到的最多聲音。
    但幸運的是，凜在這一次交鋒中人性占據了上風，這才沒讓整個紺碧子網遭受汙染。
    薩沙甚至已經準備好逃離荒阪塔聯係那個叫做V的女人了。
    艾瑪則是看著男人閃爍的麵部，眼神中驚恐、震驚與不可思議互相交融。
    而林躍的目光跳過後麵精神接近崩潰的艾瑪，彎腰撿起了地麵上的鋼刀。
    ……
    林躍將斷了的手臂義體扯掉，拿在手裏，浮空車在厚重的烏雲雲層下慢慢停靠。
    鈴木看著受傷的上司，表情非常難看。
    “老板，先去治療吧。”
    說罷便低著頭等待訓斥。
    林躍將手裏的斷裂義體丟給了鈴木，“不，荒阪塔還有很多朋友們等著我們呢——”
    “讓你的人負責把這個女人送回狗鎮，她要是出了事…自戕吧。”
    鈴木手裏抱著斷裂的義體，示意安全部門的特工將女人扶住。
    艾瑪此時突然問道：“你…到底是誰？你是——”
    她身後的特工立馬捂住了她的嘴。
    林躍沒有說話，坐在浮空車座位上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女人，“和漢茲交接好了以後就聯係我。”
    鈴木也跟了上去。
    艾瑪的裙擺隨著頂層上的強風飛揚，零零散散的雨滴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她隻能發出嗚咽的聲音目送著那台荒阪的浮空車離開這裏，飛向密集的建築巢穴中最黑暗的那座塔。
    ……——
    艾伯納西頹然地看著屏幕上的黑色區塊。
    雖然美智子保證，頂層還有她的高級獨狼在把守。
    但她的預感很不好——
    所有的一切，幾乎以粉碎性的方式被對麵那個男人給毀滅。
    占盡了各種有利條件的艾伯納西從未想過一人可以扭轉戰局的勝負。
    她身後的全息屏幕慢慢消失，巨大落地窗外是陰霾和閃動的雷電。
    亦如荒阪員工口口相傳的那段光景，荒阪在2023年蒙受損失，退出北美，一度瀕臨最危險的境地。現在看來，自己也成為了末路上的人。
    艾伯納西從未恐懼過，她有荒阪董事會的靠山，也有美智子的雙手支持，更有遠在總部的底牌。
    可當自己的清洗行動開始出現失敗征兆的時候，她開始恐懼了。
    艾伯納西拉開抽屜，從荒阪塔的辦公室一路走出，奇怪的是並沒有人阻攔她。
    那些守在辦公室外走廊電梯旁的特工像是沒有看到一樣，任由艾伯納西往荒阪塔的機庫中走去。
    艾伯納西呼吸急促，看著電梯上顯示的樓層數，無名的怒火迅速點燃了她的心髒。
    “f**K！”
    如今的她已經顧不得許多了，額頭開始冒出冷汗，隻等坐上浮空車逃離這個死地。
    她手裏還拿著從抽屜裏取出來的加密金錢芯片，似乎是記起來了什麽趕忙低頭在口袋裏翻找——
    這位特別行動總監顫抖著手將香煙放在了嘴裏，火還未點起來的時候，電梯到了荒阪塔頂層機庫的樓層。
    電梯門打開。
    艾伯納西的手漸漸放了下來，嘴裏的煙也掉在了電梯內精致的地毯上。
    兩個虎背熊腰的特工攔在外麵，他們不像是夜之城荒阪塔的員工，有著極其明顯——以及總部的特征。
    “小姐讓我帶你去中庭，艾伯納西總監。”
    對方說的是流利的日語。
    美智子？
    艾伯納西的表情猙獰。
    對方卻慢慢地說道：“小姐說…您執意要離開的話，誰都保不了你。”
    艾伯納西覺得自己就像是騎著牆頭等人接的二逼，隻能靜靜地看著兩個特工一左一右站在自己旁邊，伸手將電梯按下，通往中庭的“審判場。”
    ……
    “美智子，開始吧。”
    坐在荒阪美智子旁邊的技術官僚代替美智子做了決定，既然他們是一個派係的，即使不知道這個女人要做什麽，該走的合規流程還是要走的。
    畢竟紺碧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所有的董事都如坐針氈。
    如果讓夜之城的紺碧大廈徹底歇業，全球紺碧產業的股價也出現問題，他們切腹謝罪都是輕的。
    美智子手擺了擺。
    會議桌的盡頭開始出現紺碧大廈的總體情況，美智子煞有介事地說道：
    “雖然情況不樂觀，但我們的主管仍在清理——”
    “等等！”
    這會兒出聲打斷的不是徐先生，而是巴雷托。
    他目光敏銳，“美智子小姐，我想知道，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的特工在中庭。是準備讓我們的凜主管戰死在紺碧大廈嗎？我們要的是實時畫麵和情報！”
    美智子目光一凝，這些老東西這麽快就聞到味了。
    “不好意思，紺碧大廈紅色警報——巴雷托。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所以先聽美智子小姐說話吧。切斷大區通訊這件事我認為處理合規，至少能為我們爭取時間，總部要是先一步知道。”
    “你我說不清的。”
    有個女性董事將自己的意見說了出來。
    就是典型的秘而不發，企圖拖時間降低影響，事後隻不過付出錢財和作出檢討，這就夠了。
    “相比這個，我更好奇…這位叫做蘇珊·艾伯納西的行動總監為什麽沒有與會？她才是這場會議的主講人，如果你給的這份資料無誤的話，她應該是負責的那個！”
    “對啊…”
    眾人七嘴八舌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
    到這一步，詹金斯基本看懂了美智子的意圖。
    他此時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聯係日本方麵，新聞54台的報道可能出不了夜之城，如果軍科願意惡心一把荒阪的人，可能會把新聞發布到其他大區網絡上。
    但那也不會很快。
    詹金斯看了一眼時間，距離自己被強製參加會議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小時。
    這一個小時，就是荒阪美智子在為艾伯納西拖時間。
    此時，對麵的一個特工眼神和詹金斯的視線交匯。
    詹金斯眯了眯眼睛，他作為反情報部門的一把手，自然要想辦法先把自己的身份從背鍋的位置轉換成將功補過的那位。
    隻要夜之城的地盤上出了問題，反情報部，特別行動部，還有安全部門都脫不開幹係。
    總部可不管你是誰的人，紺碧總得有人負責，而這三大部門不死也要脫層皮。
    詹金斯的手段向來粗糙，隻需要達到既定目標，過程一概不論。
    風格如此。
    所以詹金斯的那位特工眼睛微微亮起，會議室內的實時畫麵就開始了傳輸。
    這些畫麵最終是要交給雅加達的某位。
    詹金斯最聰明的地方就在於從不限製手下的人，V被他培養的很成功，而且他隱隱約約覺得V和總部有關係，因為從他過手的幾次行動報告中，總部給過V在日本的權限。
    他不會愚蠢到讓V交代清楚，他隻是賭一把，橫豎都是死，什麽都不做不是他的風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和上次處理凜的事件一樣，董事會一直都是亂糟糟的情況，有的人握著股權，有的人握著業務，有的人則是站好了派係，總之沒人會為今天的事情站出來給個方案。
    壓力隨即到了詹金斯的身上。
    “詹金斯，你是反情報部門的負責人。告訴我，你們反情報部門是幹什麽吃的？讓特別行動部門單獨授權行動許可？”有個董事開始刁難了。
    詹金斯點頭說了句抱歉，“艾伯納西總監流程不合規，這件事美智子小姐是清楚的。”
    這個時候徐先生補了一句，“流程不合格，有意思…都這個時候了，還讓這位行動總監在指揮嗎？真是他媽的滑稽！”
    荒阪美智子似乎有意保持沉默。
    她在等紺碧的結果，也在等艾伯納西的到來。
    就在美智子準備應付幾句拖時間的時候，身旁的特工俯身說了一句話，美智子從容的臉龐徹底變樣了。
    AI：“大區通訊權限已經恢複。”
    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半站著起身，“怎麽回事？”
    登登登！
    中庭的燈光迅速亮起。
    艾伯納西步伐不快不慢地走了進來，身後還有兩個不是屬於這裏的特工。
    “艾伯納西？”
    美智子站起身，看著這位總監灰白的臉龐，頓感大事不妙。
    艾伯納西被扣住了，那就證明外力已經介入了夜之城荒阪塔——
    是賴宣？
    不對，如果是賴宣的話，就不是現在的陣仗了，肯定是整個高層都要接受亞當重錘的看管。
    那是…
    此時，會議桌不遠處的全息幕布開始亮起，迅速變化，一個盤著頭，臉龐棱角分明，化著日式古典妝容的女人出現在了屏幕上——
    “姑姑？！”
    所有董事都安靜了下來。
    完了…
    眾人此時都隻有這樣一個念頭。
    總部的【無言花】出現了，這就代表帝國無上的掌權人——荒阪的皇帝也知道了這件事。
    相反的是，美智子此時的心情卻稍稍放鬆了一些。
    不是賴宣，事情還有餘地。
    隻是艾伯納西…自己的姑姑會怎麽處理呢？
    這女人的視線在艾伯納西和屏幕裏靜靜看著董事會的荒阪華子的臉上來回橫跳。
    這個恪守荒阪既定發展路線的女人，會幫助艾伯納西麽？
    艾伯納西幾乎板上釘釘是華子的人。
    “美智子，為什麽這麽大的事情不上報總部？”
    “而且…你設置的黑客不少，讓我費了很大的力氣。”
    美智子後背發涼。
    她早都聽說過自己這位姑姑是個極強的黑客。
    這麽一看，她幾乎是單靠著自己將夜之城大區通訊的相關權限給奪回去了的。
    東京的家宅，如此遠的距離，這女人就能做到如此地步嗎？
    美智子隻能低頭致歉，“紺碧…出了一些問題，我們想盡力將影響降到最低。”
    荒阪華子靜靜地盯著美智子，“最低？你是指整個夜之城都知道了紺碧進入了紅色緊急狀態——荒阪的股價在下跌的事情嗎？”
    美智子倒還好。
    隻是…
    艾伯納西膝蓋差點軟了，兩個特工盡力攙扶著她，周圍董事都像是死了*一樣的表情。
    詹金斯才是最覺得惡心的那個人。
    他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現在已經坐在了罪人的板凳上。
    真他媽…
    “你們其中有一些人，觀念太陳舊。父親說的沒錯，你們是該換換了。”
    有幾個董事聽到這麽重的話，立馬坐不住了。
    “華子小姐！這不關我們的事情，是美智子小姐選擇隱瞞，這位行動總監——”
    那人胸膛起伏不定。
    “她在做什麽…我們一概不知！甚至都沒聽她親口說過！”
    “是啊華子小姐！”
    “…”
    於是，華子的視線看向艾伯納西。
    “說吧。”
    艾伯納西嘴唇顫抖，此時美智子緊張地注視著她的後背。
    這位總監會怎麽說呢？
    如果亂說一通，大家都下不了台，美智子輸了不說，華子也必須作出抉擇。
    美智子隻能祈禱艾伯納西能聰明一些。
    艾伯納西的餘光看了看周圍人。
    最後抬起頭，眼神裏滿含祈求。
    沉默像是寒冰一般刺痛著所有人的脊梁骨——坐立難安。
    荒阪華子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有種無奈味道。
    “艾伯納西，你很聰明…澤塔科技的很多業務，包括康陶新美國大區的生意都和你有關係。我們認可你，但你要坦誠一些。”
    “荒阪向來賞罰分明…說吧。”
    艾伯納西猶豫著開口了，“我們…在紺碧大廈發現了外部對荒阪不利的勢力，墨西哥方麵派人負責清理，我們的安全主管獲得了行動許可，此時正在負責行動。”
    意外的是。
    荒阪華子表情平靜，“是凜桑，對麽？”
    詹金斯的拳頭立馬捏緊了。
    此時，艾伯納西猛然抬頭，用力地點了點。
    有希望！
    艾伯納西的心情就像是坐過山車，華子知道凜這個人，就代表著她…知道賴宣做的事情？！
    在艾伯納西希冀的目光中。
    荒阪華子漠然道：“二位，找到我們的安全主管…把他接回來。董事會還沒有到需要各位盯著的地步。”
    兩個負責看管艾伯納西的高級特工領命。
    然而，他們的義眼內，可並不是接人這麽簡單的項目。
    美智子緊緊握著拳頭的手鬆開了。
    看起來，這位姑姑…這次是站在了她這邊。
    徐先生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詹金斯，冷冷哼了一聲。
    他的手指輕輕點在大腿麵上，他知道此時覆水難收了。
    這個賴宣有意培養的家夥…應該是要出局。
    不得不說，自己看得很準。
    荒阪的鬥爭無時不刻都存在著，對於明確要跟賴宣站在一條線上的人來說，敵人會非常多。
    希望他有此覺悟。
    ……
    東京，荒阪家宅。
    荒阪華子暫時穩住夜之城的局麵後切斷了畫麵。
    房間內是日式經典做舊裝扮。
    沉默許久後。
    她問道：“我的哥哥…現在在做什麽？”
    荒阪華子身後跪在地上的女傭輕聲道：“小姐，賴宣大人此時還正在京都執行家主的命令，您要找他麽？”
    “不用。”
    自己出手很及時。
    可總是…有種不安感覺。
    荒阪華子有時也看不清這位從流浪者家族回來的哥哥想要什麽。
    他似乎一心撲在了權力上。
    父親還曾讚賞過他，說賴宣終於如敬一般了。
    可華子從未這樣想過。
    年輕時她很向往在外自由的哥哥賴宣，甚至經常與他會麵。
    哥哥的理想曾無意中和她透露過。
    &nin主義徹底消失！
    華子知道世界是破潰的，但她沒有勇氣，在她的觀念裏，賴宣和父親一樣是家人。
    她隻是欣賞這種敢於擁抱自由的男人。
    甚至…她一度迷戀著賴宣的人格魅力。
    思緒回轉。
    凜的資料她確實詳細地看過。
    因此，對於今天紺碧大廈的事情，她並不介意這個分部的總監下手粗糙。
    她相信，父親也會支持自己的。
    賴宣開始獨斷專橫，有的時候她都想讓日子回到以前哥哥偷偷見自己的時候。
    因為那時，哥哥才像是個活生生的人。
    為了控製賴宣日益膨脹的野心，她開始替父親削減賴宣的影響力。
    今天的夜之城紺碧危機就是這樣的。
    華子的判斷和直覺一向很準，她明白：如果任由這個凜步步攀爬，這將是一個比亞當重錘更難處理的人物。
    不，亞當重錘完全構成不了威脅，他隻會殺人並且樂此不疲。
    權利不是他想要的東西。
    亞當沒有腦子，他隻是暫時可控，不認主人的武器。
    但凜不一樣，他有腦子，更年輕，也更像哥哥…
    一個幫派士兵，用了一年不到的時間成為了荒阪的安全主管。
    這種速度…雖然有賴宣的扶持，但也不能忽視他自己的決心。
    …
    十分鍾後。
    一條緊急消息傳到了華子的義眼內。
    “凜的蹤跡沒有追到。”
    這個守舊的女人心立馬沉了一下。
    賴宣知道了？
    一向沉穩的華子用鑲嵌著金色條紋的義手快速揮了揮，全息屏幕浮現，“接夜之城總部。”
    此時的畫麵裏，所有董事都站起了身。
    華子眼睛看向一邊——
    果然！
    全息畫麵裏，是自己親愛的哥哥…
    此刻，他正看著自己，表情冷漠且眼神富有攻擊性。
    ……
    夜之城，荒阪塔。
    林躍從機庫中走出，身後是抱著他斷臂的鈴木。
    一陣機械砸在地板上的聲音響起。
    高大且怪異的人型機械，除了亞當重錘沒別人了。
    林躍渾身傷痕，看著靜靜站在走廊盡頭的亞當重錘——還有他手裏提著的屍體，那上麵還在滴滴答答流著濃稠的血液。
    亞當重錘可怖的電子音傳來，“還真特麽有種。”
    說話間，他踢開了腳邊效忠於荒阪華子特工的屍體，讓開了通道。
    林躍腳步邁動，目不斜視。
    可路過亞當身旁時，餘光裏他看到這個人型怪物在死死地盯著他。
    亞當重錘很感興趣。
    強大的家夥才會引起他的注意力。
    同理心早已失去，理智的瘋子不是常人可以揣摩到心思的。
    亞當此時在想：
    這個家夥能不能讓自己打得盡興呢？
    他真的對這種義體化不是極高，有肉體，還有表情像是一位故人相似的家夥很感興趣。
    摩根黑手有著跟這個家夥一樣讓人窩火的表情。
    路過亞當身旁的林躍此時可沒工夫想這位可控精神病的想法。
    他隻知道，賴宣出手了。
    看起來和賴宣站在一條線上的確很危險，不過——
    收益會比想象中的大。
    今晚總有人要死。
    但現在看起來不是他，那就剩下那幾位了。
    賴宣會做到什麽地步呢？
    美智子…
    林躍的眸光沉了下來。
    他的恨意已經無法抑製了。
    林躍站在電梯裏，一路到了中庭所在的樓層。
    此刻電梯外負責迎接的兩個安保低頭。
    “凜先生。”
    他們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看著這位年輕主管身上的傷痕以及身後捧著義手的鈴木，咽了口唾沫讓開了路。
    林躍感受著中庭園林中撲麵而來的潮氣，腳下是凹凸不平的鵝卵石，他停下了腳步。
    鈴木原地站定，“老板？”
    他不懂老板要在進入中庭之前囑咐自己什麽。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
    淡淡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待會兒離會議桌遠點。”
    “不要讓血濺到你的西裝上了，鈴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