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不愧是唐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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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陳策其實都沒怎麽睡,直到第二天白天,聽到院落內有人聲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看來以後要日夜顛倒,就是不知身子能不能吃得消。
    再熬幾個夜晚吧,應該快了。
    陳策終於可以安心睡了下去,如果外麵真發生地震,一定會有人吵鬧。
    昨夜天氣不錯,石桌上鋪展的兩幅畫卷筆墨已經幹涸,用鎮紙壓著。
    有一名早起的儒生最先看到,便笑著對左右同窗道“那邊有畫。”
    “定是唐解元的!”
    昨天他們才討論讓唐寅作畫欣賞,唐寅答應了他們說晚上作,現在這群掉書袋子的儒生還是比較講究品德名聲的,讀書人將信譽看的很重。
    唐寅說晚上作畫,那就定不能食言的,不然被人挫脊梁骨即便你是再大的名人雅士,這汙名也要背負一段時間了。
    “過去看看。”
    好幾名讀書人走了過去,發現鎮紙下壓著兩幅畫卷,同樣的北平冬雪圖,還沒來得及署名蓋印。
    唐寅的第一手畫作,還未蓋印,一時間讓這群讀書人好不激動,紛紛拿在手中欣賞,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仿佛手中拿的不是畫卷,而是名貴瓷器,一個不小心就會摔碎一般。
    兩幅冬雪圖都個頂個記憶精湛,結構優美,意境深遠。
    因為兩幅都是冬雪圖,不免讓爭強好勝的讀書人起來攀比的心思,都不需要唐寅讓他們比較,他們自己便開始欣賞比較。
    雙方都沉浸在這兩幅優美的畫卷中,名家大能的畫總能讓你身臨其境,仿佛已經置身於冬雪之中。
    其中一幅鵝毛大雪中一名讀書人背負蒼生,踽踽獨行,背影雪地中腳印清晰明朗,更襯托出冬雪之大。
    結構就是如此簡單,但卻給人無限遐想的空間。
    “好,好,好!”
    一名讀書人連連感慨,從中品味出讀書人的骨氣和責任,每個人看後都會生出不同的瞎想,當真印了那句話,一千個讀者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另一幅冬雪畫比較奇特,沒有勾勒出任何雪花,可無論黑壓壓的天空還是撲簌簌的寒風落葉,都說明著一場暴雪即將來臨。
    幾名小乞丐蜷縮依偎在角落中,眼中帶著擔憂和焦慮,街肆兩側的酒樓店家紛紛前來關窗關門,屋內燈火繚繞,紅泥火爐,綠蟻新酒。
    這一幅畫卷的結構很多,人物也很多,咋一看壓根不知要表達什麽,可當你仔細體會後,才會豁然開朗!
    它要表達的東西很多,對人情的漠視,對貧富的差距,對天災的無力等等!
    明明內容很多,但此時卻一點不覺得繁雜,而且布局和重點讓你第一眼就能看到幾名依偎在一起的小乞丐。
    這種結構手法實在太高明……不對,應該說太超前了,不知道為什麽,你不僅僅能感受到畫作者技藝的精湛,還能感受到這畫的布局分割之高超。
    “好畫!”
    一名讀書人擊掌,隨手將一旁書生的酒拿來咕嚕嚕喝了一口,如此好畫,怎能不配美酒?
    “馬兄,這是我刷牙的水。”
    臥槽!
    噗!嘔!
    那名讀書人整個人表情變化莫測,最後幽怨的看他一眼,竟淡淡的道“不妨事!權當美酒了!”
    牛逼!
    其餘幾名讀書人不免有些好奇,不過一幅畫而已,至於讓馬兄如此麽?
    可當他們紛紛側目望過去後,從起初的迷茫到漸漸的沉思到最後的自慚形穢,如此才能看出此時的想法。
    他們一輩子都作不出這樣的畫!差距太大,簡直降維打擊!
    “唐解元,唐解元!”
    “天不生我唐伯虎,大明萬古如長夜!”
    “唐解元隻要出手,大明誰敢落丹青?!”
    唐寅打著哈氣起床,酒還沒醒,用力的拍了拍額頭,昨晚喝的實在太多。
    先在勾欄那邊已經喝的差不多了,回來又遇到個慢性子,喝的更多,大早起來還有些口幹舌燥,端著茶水猛灌了一口才感覺緩和。
    然後就聽到外麵在說什麽‘天不生我唐伯虎’‘大明誰敢落丹青’。
    什麽情況?
    哦,昨晚小漏一手,畫卷還在外麵,忘了拿進來。
    看來要帶上印章了,唐寅在書桌上找到了屬於他的印章,一會兒出去給畫蓋個印,憑著他唐寅兩個字,這畫賣個十兩不過分吧?
    唐寅爽朗一笑,麵上帶著淡定從容的笑容,拱手開口,道“諸位同窗早呀。”
    “唐兄出來了。”
    “唐解元出來了。”
    唐寅的名氣不僅在蘇州府,在京師也是一樣,兩京十三省不知道唐寅大名的很少。
    “唐兄,你這幅畫……當真出自謫仙人之手啊!”
    “仙人撫我頂,受伱丹青術。”
    “唐兄……哎!你說,你為什麽要作這一幅畫啊!以後我們哪裏還敢在你麵前動筆?”
    唐寅笑容滿麵的道“不要如此誇張,隨便畫一畫而已。”
    隨,隨便?
    為什麽看上去是一點也不隨便啊,你這一筆落下,斬掉了多少人的丹青夢你可知道啊,我的唐兄!
    “唐兄莫要再說了,我牙酸了。”
    “吾同酸也。”
    幾名儒生小心翼翼的將畫卷捧來,交給唐寅,道“唐兄,快來落印章吧。”
    唐寅手放在懷中,然後姿勢突然定格,呆怔的看著他們捧來的畫。
    這不是我畫的啊。
    他眼神朝不遠處的石桌上望去,那幅無人問津的畫卷,才是出自他的手裏。
    見唐寅手放在懷中,久久沒把印章掏出來,才有儒生笑著道“唐兄在看那一幅嗎?”
    “嗬嗬,那一幅稍微差點意思,不過也已算作上品。”
    “相較於這一幅來說,那一幅反而入不得台麵了。”
    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仿佛一把利刃,不斷刺入唐寅那顆驕傲狂放又撲騰騰跳躍的心中。
    他心跳的很快,麵皮在抽搐,那一幅是我的,這一幅是誰的?
    唐寅咽了咽口水,該不會,該不會是那個說他不懂畫的手筆吧?
    唐寅呆呆的看著麵前這一幅,細細望去,臉上容光漸漸消失,那是一種被碾壓之後的頹敗,他的驕傲,他的自尊,在這一刻被碾壓的七零八落。
    最絕的是,他還給了對方一兩白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