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籠外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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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七月十四日,上午九點十四分。
    寰宇佳苑a棟的清潔員在清掃四樓走廊時,發現其中一間屋門半掩,門檻處抓握著一隻蒼白血手,推門查看,看到的是一具麵目全非的血屍。
    死者名為盛林榮,中年男性,國內知名企業家、慈善家,身價在全球富豪榜前列,旗下公司涉及多個領域,以光太科技最為出名。
    整個四層隻有一個業主,名為盛隆。
    案發當夜,盛隆因傷被緊急送往醫院,並不知自己的父親去了寰夢,盛林榮的死他還是從警察口中得知,因額頭受傷外加腦震蕩,他的意識模糊不太清醒,所以警察在去醫院見過他後,並未問出有用信息。
    這個案子之所以會找上紀薇,隻因紀薇是案發地樓下的住戶,又與四樓業主一樣包攬整層,僅此而已。
    歐陽琳也沒想到,不過是例行詢問,竟從紀薇口中聽到了新的“殺人”案件,不等他們將兩個案子聯係在一起,卻被告知了紀薇的“不正常”。
    一個分不清現實與幻想的病人,證詞的信服力會大大減弱,甚至會幹擾辦案方向。可多年的辦案經驗告訴歐陽琳,紀薇不是一個“正常”的病人。
    所以從光太科技大樓出來後,歐陽琳沒有著急離開,而是在公司樓下蹲守到了下班時間,在不暴露案情的情況下,他們對公司的員工進行了調查詢問。
    “紀薇沒什麽特別好的朋友,在公司也很少和人交談,早前我們都不願意搭理她。”
    “因為她是空降啊,連人事部的同事都不知道她什麽路子,一開始,我們都以為她和吳力有一腿,吳力是盛總的助理,據說還是校友,他們關係好得很。”
    直到,一次高層大會,負責打印資料的紀薇弄丟合同原件,導致會議延期,耽誤了一些項目的推進工作,“神奇的來了,紀薇不僅沒有被辭退,還被安然無恙留在了盛總身邊。”
    這可不是吳力一個助理能辦到的。
    “據說,當時是有高層發了火,但被盛總攔下了。”盛隆不僅沒有訓斥紀薇,還幫她處理了爛攤子,事後徹查公司內部,辭退了幾名德行敗壞的員工,至於為什麽辭退,大家都心知肚明。
    從那之後,公司再沒人敢對紀薇使絆子,盛隆也開始不加掩飾地進行特殊關照。
    “我們都是去員工食堂吃飯,隻有紀薇是每天去盛總的辦公室吃,還經常在他那裏午休,有時候紀薇的工作狀態不好,她的工作就會被分給我們……事實上她每天也沒幾個工作,天天坐在工位發呆,感覺就是來混日子享受的。”
    “對了,她經常會被盛總喊去辦公室,一呆就是幾個小時,有時候一個下午不見出來。我們也不是沒暗戳戳打探,她竟然一本正經地說再談工作。”
    “笑死了,誰家秘書在老板辦公室談幾個小時的工作不出來,她有時候出來臉上還有睡痕,睡眼朦朧明顯睡覺去了,有時候出來眼睛紅紅的,我們還好心安慰她,她卻說是因為工作失誤,是被盛總罵哭的。”
    “裝什麽啊。”
    “打從她來了光太,就沒誰見盛總罵過她,每天車接車送不夠還管著三餐,她要是大大方方承認戀愛,我們還能看做八卦嗑上一口……總是遮遮掩掩算什麽意思,都光明正大到這個地步了,總不能還是什麽見不得人的關係吧?”
    明顯是當女朋友養在公司盯著。
    這倒與吳力的說辭對上了。
    吳力告訴他們,紀薇患有焦慮症,長期服用藥物,伴隨著一些心理問題,時常精神錯亂陷入妄想,曾多次住院治療。
    他手中有紀薇的病例、每次入院至出院的詳細記錄,經查證全都屬實。
    吳力還說,盛隆是紀薇的男朋友,他們感情甚篤,盛隆是特意將紀薇安排到身邊照顧,並拿出了盛隆為紀薇置辦寰夢佳苑的住宅證明,開發寰夢的房地產公司,也有盛隆參股。
    紀薇是個意識不清醒的病人,她無辜又脆弱,經受不得半分刺激與驚嚇,吳力希望他們不要打擾她。
    從員工口中了解清楚情況後,歐陽琳確實沒打算再找紀薇,就在他們準備回警局時,卻正巧看到紀薇從公司出來。
    她的臉色蒼白,密密的睫毛垂著,眼瞼泛著淡淡青意,明顯睡眠不足,狀態看起來比白天差很多。
    見她精神恍惚,出於安全考慮,歐陽琳他們打算送她回家,順便再去案發地找找新的線索。誰知沒等駛出公司範圍,一輛黑車停在了紀薇麵前,刺目的光打在她的臉上,嚇得她渾身僵木動也不敢動,踉踉蹌蹌被拉去車裏。
    “這是什麽情況?綁架?”趙梁認出了車標,那是一輛價格不菲的豪車,車牌也沒有遮擋。
    不管是不是綁架,他們都不可能看著紀薇被不明人員帶走,正要出手時,紀薇忽然拉開車門逃了出來。奇怪的是,車內的人沒有再追出去。
    之後,三人兵分兩路。
    歐陽琳和趙梁去寰夢蹲守,王警官帶人攔截了那輛豪車,查出豪車的主人是盛隆,而企圖帶走紀薇的“嫌犯”,是盛隆多年的司機,他平時就負責接送紀薇,今晚也不例外。
    司機交代,“是吳助理讓我過來的,他說都和小薇囑咐好了,會在公司大門等我來接,誰知我到了沒見她人影……我就是著急了些,小薇是我看著長大的,我怎麽會害她。”
    再之後,王警官就守在了醫院,等待盛隆病情穩定後,進行筆錄問詢,而趙梁則在歐陽琳的堅持下,繼續蹲守寰夢監看紀薇,陰差陽錯,闖入紀薇的家中發現了監控探頭,引來一係列新的案情。
    “……”
    紀薇受到了刺激,她的狀態很不好,被女警員帶去了休息室安撫。
    王警官穿著一身便服,推門進來,與歐陽琳交代著醫院的情況。趙梁撿起地上的手機,發現屏保碎了,不惱反而有些愧疚,案情雖然有了進展,可他們也在無意間刺激到了紀薇。
    “我們沒找他,他倒是先來了。”想著紀薇剛剛顛三倒四的描述,趙梁覺得,盛隆這個人問題很大。
    歐陽琳白了他一眼,問:“不是腦震蕩要住院觀察幾天嗎?這就好了?”
    “沒好。”王警官敲出一根煙,沒抽,隻是聞了聞,“是他聽說紀薇出了事,執意要過來。”
    “聽說。”趙梁抓住關鍵點,“他從哪兒聽說的?”
    王警官瞥他,“大半夜你們鬧出這麽大動靜,寰夢的物業當然要向上匯報。”
    不然怎麽人家能當老板賺大錢呢,大半夜的帶病都不忘接工作電話。趙梁哼了聲:“你在醫院問出什麽了嗎?”
    “他什麽都沒說。”王警官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們看向原子鏡,隔壁的審訊室中,麵無血色的男人靠坐在訊問椅上,正閉目養神。
    自小養尊處優,身處上位,哪怕處於封閉壓抑的囚者環境,也能安之若素,淡然而對。可想而知,他的心理素質會有多強大,總而言之就是兩字——
    “難搞。”
    王警官冷著臉道:“他要求先見到紀薇,才肯配合筆錄。”
    趙梁嘖了聲:“把咱們警局當成他家公司了?我們可不是他家員工。”
    王警官涼涼提醒:“他的律師也跟來了。”
    紀薇是個病人,如今又因他們不當的處理,受刺激發了病,要是真出什麽好歹,恐要擔責。
    歐陽琳思索後道:“可以讓他隔著玻璃見一麵。”
    王警官代為轉達,盛隆同意了。
    隔著百葉窗,盛隆看到了窩縮在沙發上的紀薇,折騰了徹夜未眠,她的眼白中遍布紅血絲,緊攥著糖果盒子不肯撒手,低聲喃喃說著什麽。
    一旁的女警官蹲坐著輕聲安撫,不時拍打她的後背,很是耐心。
    室內的光線透過百葉窗照亮走廊,被盛隆堵回大半。他用修長的指勾著葉麵,靜靜看著,包裹在額頭上的紗布未摘,膚色是病後的冷白,符合紀薇口中的病弱。
    隻是,紀薇當時說的是……小時候?
    歐陽琳站在他的側後,暗暗觀察著他。
    屋內人影晃動,燈光明滅,盛隆的麵容也隨著忽明忽暗,他鼻梁上的紅痣很是突出,又恰與他的五官融為一體,不至於因太過姝艷奪去整張臉的注意力,這個時候的他,與他們在醫院見到的他是不同的。
    至於究竟是哪裏不同,歐陽琳還沒有頭緒。
    沉默觀察了片刻,盛隆垂下眼睫,用平緩的語調指責,“你們嚇到了她。”
    歐陽琳認下,“我很抱歉。”
    盛隆輕輕扯起唇角,目光移向她,瞳仁黢黑,並非紀薇描述的血紅,“我也很抱歉。”
    他說:“你的歉意,我大概沒辦法接受。”
    吳力早就提醒過他們了,紀薇是病人,需要小心對待。
    攔住欲要開口的趙梁,歐陽琳放低姿態,“造成一切後果,我願一力承擔。”
    “琳隊!!”
    歐陽琳平靜與他對視,“現在,可以回審訊室了嗎?”
    .
    審訊室。
    趙梁重新拿出合照,將碎裂的屏幕舉到盛隆眼前,“認識嗎?”
    盛隆眸光微變,怎麽可能不認識。
    確認了合照中的身份,趙梁問:“你們是什麽關係?”
    盛隆自然後仰身體,“吳力不是告訴你們了嗎?”
    “你是想說戀愛關係?”趙梁咧嘴一笑,“紀薇可不是這麽說的,她指控你是跟蹤她的變態,對此,你就沒什麽想要解釋的嗎?”
    盛隆聽後沒什麽反應,不驚訝不辯解,似乎不是第一次聽人這麽說,又好像早就“知道”了自己這層身份。
    手指輕輕撫過額頭上的紗布,他隻是回:“她病了。”
    病人說出什麽離奇的話,都不奇怪,而他要做的隻有包容。
    “在你眼中,紀薇隻是病人嗎?”一直沉默不語的歐陽琳開口:“據我了解,紀薇的同事與她相處多年,都未察覺出她的異常,也就是說,紀薇並非一直處在發病狀態,大多數時間裏,她都能保持清醒狀態與人相處。”
    哪怕是發病狀態,她口中吐出的部分瘋癲話,也都是經得起查證的真言。
    “倒是你。”她看向他,“你一口一句紀薇是病人,讓你的助理以生病為由,阻攔我們的接觸,是想掩蓋什麽?”
    “你的助理可沒告訴我們,你和紀薇從校園時期就認識。”
    盛隆不置可否,“這與我父親的案子有關係嗎?”
    原來他還記得盛林榮的案子。
    他們最初去醫院找上他時,得知盛林榮的噩耗,他先是不敢置信,後悲痛欲絕一度暈眩,傷病與情緒的崩塌讓他無法麵對警方,隻能擱置訊問。
    如今他主動出現在他們麵前,不是為了他父親的死提供線索,而是為了紀薇。
    蒼白,病態,看似冷靜平和實則鋒利尖銳,倒是與紀薇有諸多相似點,不知是誰學了誰,誰像了誰。歐陽琳後知後覺找到了先前的答案——
    他們第一次見到的盛隆,太假了。
    悲痛是假的,行為是演的,或許隻有受傷是真,其他都是假的。
    隻有此刻坐在審訊室的盛隆,才給了她一些真實的踏實感。歐陽琳的直覺告訴她,盛隆本就該是這般陰晴難測的性子,刻薄寡淡,帶著上位者特有的矜傲。
    “目前來看,確實沒有關係。”歐陽琳平緩道:“但與紀薇被跟蹤監視一案,你,有些關係。”
    盛隆頓了頓。
    監控探頭清晰記錄下他的細微表情,歐陽琳問:“在你贈予紀薇的房子裏,遍布針孔監視器,請問這件事你是否知情。”
    “知情。”
    封閉的房間靜了瞬。
    盛隆動了動手指,補充,“其中一部分,是我放置的。”
    趙梁攥著筆,“另一部分呢?”
    “不是我。”
    “那是誰?”
    盛隆看向頭頂的監視器,回:“其中一個人,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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