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禮並沒有將小廝的話語當真，隻道“你們放心，我與夫人不會有意見如此相左的時候。”

    陸禮既有這麽大的自信，旁的小廝們自然無話可說。

    由此可見，眾人算是明白了小林氏在陸禮心中的地位。

    消息傳到陸嬤嬤耳朵裏後，她慨歎了一聲，道“公子處處都好，隻是容易在女人身上閃了腰。”

    她的意思是，小林氏根本配不上陸禮如此對待。

    隻可惜陸禮根本聽不進去旁人的勸語。

    隻盼著小林氏能留有幾分良心，好歹看在雅哥兒和慧姐兒的麵子上，不將公子逼到死路上。

    陸嬤嬤直覺一向很準，她覺得不對勁的事十有**都會不對勁起來。

    小林氏的異樣讓她如鯁在喉，隻見陸嬤嬤仔細吩咐著伺候陸禮的小廝“你們可要好好照顧公子，別讓公子累到了，能不能找到魏世子爺固然重要，可咱們世子爺的身子也十分重要。”

    小廝們不厭其煩地說道“嬤嬤放心，奴才們省得。”

    繞是如此，陸嬤嬤依舊不肯放心，還讓丫鬟們去監視小林氏。

    “夫人最近一直不對勁，你們多看著些夫人，若發現什麽蛛絲馬跡，即刻遣人來告訴我。”

    丫鬟們雖麵上尊敬著陸嬤嬤，心裏卻不以為意。

    早些年整個陸府上下的人的確都聽陸嬤嬤擺布，隻是自從公子娶妻以後，內院便唯小林氏馬首是瞻。

    陸嬤嬤的話已經沒有從前那般有分量了。

    隻是陸嬤嬤自己還認不清眼前的局勢而已。

    “我勸嬤嬤還是少操些心吧，公子自己都沒吩咐下來的事，您憑什麽替他決定呢？”

    丫鬟們將陸嬤嬤的話給堵了回來。

    陸嬤嬤上去就是一巴掌，扇的那丫鬟臉頰紅腫不堪，霎那間有些找不到北的窘境。

    “嬤嬤這是在做什麽？”

    那丫鬟滿臉悲憤地說道。

    陸嬤嬤指著那丫鬟的臉說道“我就算再落魄也是公子的奶娘，你是個什麽東西，還來教我做事？”

    那丫鬟也有一副倔強的性子，當下便扯著嗓子和陸嬤嬤叫嚷道“殺人啦，公子的奶娘就可以不顧王法殺人了嗎？這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陸嬤嬤活到今日這般年歲，還沒有遇到過像這丫鬟這般沒臉沒皮的人物。

    隻是庭院裏到處回蕩著這丫鬟淒厲的哭聲，再鬧下去隻怕有些不像，陸嬤嬤才道“隨你怎麽鬧，有種就讓公子將我發賣了去，否則總有一日我要弄死你這個小蹄子。”

    消息傳到小林氏耳朵裏後，她便笑著對身邊的碧玉說道“這小丫鬟果然機靈，看在她有膽子和陸嬤嬤針鋒相對的份兒，送些錢財過去吧。”

    今日的事顯然是小林氏蓄意為之。

    她知曉自己的變化逃不過陸嬤嬤的眼睛。

    與其讓陸嬤嬤懷疑上她，不如她自己想法子將陸嬤嬤趕離京兆尹府。

    沒了陸嬤嬤，陸禮身邊便又少了個忠心耿耿的奴仆，就越是利於自己行事。

    如此想著，小林氏的嘴角都綻放出了一抹鮮活的笑意。

    她終於可以為龍哥兒報仇了……龍哥兒，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娘親，娘親一定會為你報仇雪恨。

    *

    時光回到半年前，小林氏與寧蘭還沒有趕來京城。

    那時候，小林氏懷著陸禮的第二個孩子，正在忍受著令人厭煩的孕吐。

    就在這時，有人假借朱雲的名義給小林氏送了一封信。

    這封信可把小林氏嚇了一跳。

    朱雲已死了許久，誰會假借死人的名義給自己送信。

    因為涉及到自己的過去，小林氏沒有將此事告訴陸嬤嬤和寧蘭，而是選擇自己打開信件審閱。

    這一瞧就瞧出了個天大的秘密來。

    信上說朱雲根本就沒有死，甚至於龍哥兒的死都十分蹊蹺。

    誰都知曉龍哥兒是朱雲的孩子，陸禮雖然明麵上選擇了接納龍哥兒，心裏卻不這麽想。

    這世上哪裏有男子會真心真意地接納著別人的兒子？

    甚至連朱雲的死都是陸禮一手策劃的。

    從他心悅起小林氏開始，便做好了要讓朱雲無聲無息地消滅在這世上的準備。

    所以他買通了朱雲最親近的小廝，讓他給朱雲下了藥。

    朱雲最後一次見到小林氏的時候已是強弩之末，許久才能維持著精神說一句話。

    小林氏與朱雲到底夫妻一場，得知朱雲是因為自己而遭遇不測後，心裏十分難過。

    若不是因為她，也許朱雲就不遭此毒手。

    可……可龍哥兒是無辜的，這是小林氏懷胎十月後掙命般生下來的孩子，是她最疼愛的孩子。

    陸禮為什麽要對龍哥兒下手呢？

    小林氏刹那間有些不敢相信，可轉眼想到陸禮陰沉的性子，心裏已是信了大半。

    關鍵這封信裏還事無巨細地寫下了陸禮是如何狠心地殺了龍哥兒。

    小林氏含著淚眸注視著這封信，整個人止不住地發著抖，片刻後說道“夫君，若你當真做出了這樣的事，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或許是寫信之人也了解小林氏的性子，這便約定了與小林氏見麵的日子。

    小林氏破除萬難，趕去了寺廟裏與寫信之人見麵。

    那座寺廟人跡罕至，平素並沒有人來此處上香祈福。

    小林氏便一人待在了屋內，身前身後佛像嫋嫋，她跪在蒲團上虔誠地注視著頂上的佛像。

    佛像麵目慈祥，仿佛是即刻要降下恩澤之人。

    而小林氏則是等待著救贖的人。

    不多時，有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在小林氏身後響起。

    她沒有急著回頭，而是一字一句地為龍哥兒誦經祈福，甚至還將念經的節奏放慢了一些。

    隻是，隻是這樣做就能洗清自己身上的罪惡了嗎？

    小林氏隻要想到龍哥兒是因為自己而死，便恨不得立刻去地底下陪伴著兒子。

    隻是哪怕自己死去，也無法換回龍哥兒的性命。

    “你在這兒誦經祈福又有什麽用？”

    身後之人熟悉的嗓音如一陣電流般刺向了小林氏的五髒六腑。

    這一刹那，她仿佛是一隻受驚的兔子般從蒲團裏起了身，而後萬般驚恐地回身望向了來人。

    沒錯，來人就是朱雲，那個本該死在江南的男人。

    小林氏便是做鬼也不會忘記朱雲的嗓音。

    兩人擱了許多年再見麵，彼此間都有些生疏。

    尤其是朱雲，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小林氏，清俊的臉龐裏露出幾分笑意道“沒想到是我吧？”

    “你怎麽還活著？”小林氏嚇得滿臉是淚，隻怔愣地問道。

    朱雲淺淺一笑，而後上前握住了小林氏的柔荑。

    他仿佛是沒有瞧見小林氏已然隆起的小腹，隻笑道“我能活著都是因為殿下對我施以援手，如今我活著，便來尋你給我們的龍哥兒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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