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堰哈哈一笑，上前用力拍了拍趙虎結實得如同精鐵般的肩膀，拍得他自己手都微微一麻！
    “行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你這小子就是咱們萬川宗真正的自己人了！先把這身破衣服換了，好好適應一下新身體，然後……該考慮從頭修煉的事兒了！老夫看你順眼，說不定親自教你兩手！”
    趙虎用力點頭，站起身。
    他身材似乎比之前更顯魁梧挺拔，古銅色的皮膚下仿佛蘊藏著無窮的力量。
    他感受著體內新生的、充滿無限可能的軀殼，一股前所未有的歸屬感、安全感以及想要變強、想要回報的強烈願望，如同燎原之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燒！
    “好！即日起，我趙虎，真正新生了！我必不會辜負你們的期待！！”
    他將與這個包容他、給予他新生的萬川宗，緊緊相連，至死不渝！
    ……
    青城禦法宗，主峰後山，斷崖亭。
    夜色如墨，星河黯淡，僅有幾縷稀薄的月光透過雲層，灑在冰冷孤寂的亭台上。
    崖下是萬丈深淵，罡風呼嘯，如同嗚咽。
    亭中石桌上，擺著幾碟簡單的靈果小菜，兩壺宗門自釀的青靈酒。
    酒已過半，卻無人酣暢。
    蘇昊與羅陽相對而坐，皆是無言。
    白日裏趙虎那淒厲的慘狀、血肉模糊被拖走的畫麵，以及蘇鴻禎那猙獰暴怒、不容置疑的身影，如同沉重的石塊壓在兩人心頭，驅之不散。
    最終還是羅陽先打破了沉默，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辛辣的酒液劃過喉嚨，卻化不開胸中塊壘。
    他放下酒杯，發出一聲長長的、充滿疲憊的歎息。
    “大師兄，”羅陽的聲音有些沙啞，目光投向亭外漆黑的深淵，“你說……我們以前和子昂……不，和明川，一起闖蕩的那些日子，是假的嗎？”
    蘇昊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他同樣望著夜色，眼神複雜難明：“並肩作戰是真的，他為了宗門爭取資源、贏得榮耀……也是真的。”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可他的身份是假的，目的……或許也是假的。”
    “目的？”羅陽苦笑，搖了搖頭，“如果他真是別有目的，是為了竊取我宗機密，或是單純為了報複宗主……那他何必為我們做那麽多？何必冒險為宗門爭取利益？”
    “大師兄，你比我聰明，你告訴我，有這樣的細作嗎？”
    蘇昊默然。
    他無法回答。
    理智上，他應該相信宗主的判斷，相信明川是包藏禍心的叛徒、敵人。
    但情感上，那些共同經曆的畫麵如此鮮活……
    那些並肩的情誼、受過的恩惠，難道都能用一句偽裝輕飄飄地抹去？
    “趙虎今天……”蘇昊換了個話題，聲音艱澀，“他雖憨直，卻最是認死理。他能豁出命去，隻為幹幹淨淨地追隨明川。在他心裏，明川……給予他的，遠比宗門給的多。”
    羅陽又灌了一口酒，眼神有些迷離：“是啊，趙虎那小子，以前在宗門就是個邊緣人物，沒什麽人在意。是明川在他一直卡瓶頸時幫助他突破的……你看他今天那眼神，認定了明川，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他賭上一切，包括命，就為了換個幹淨的身份去跟明川。”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們呢？我們跟他共同經曆生死，可我們現在，卻坐在這裏，喝著宗門的酒，討論著他是敵是友……大師兄，你說，我們是不是比趙虎……更懦弱，更可笑？”
    “不是懦弱。”蘇昊終於將杯中的酒飲盡，放下酒杯，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他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掙紮與痛苦。
    “是羈絆。趙虎與宗門的羈絆不深，他更像是個被忽視的過客，可以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而我們……”
    他看向羅陽，又仿佛透過羅陽看向整個青城禦法宗巍峨的輪廓：“你我自幼拜入宗門，受宗門培養，得師長教誨，與眾多同門一同成長。這裏不僅是修煉之地，更是我們的根，我們的家。
    宗主縱有萬般不是，宗門對我們，卻是有恩的。這份恩情，這份從小到大融入骨血的歸屬感，豈是說斬斷就能斬斷的？”
    羅陽沉默，他知道蘇昊說的是事實。
    他們是青城禦法宗年輕一代的翹楚，是宗門的未來，享受了最好的資源，也承擔著相應的責任和期望。
    他們的名字、他們的道，早已和青城禦法宗緊緊綁在一起。
    “可明川……”羅陽低聲喃喃，“經過這段時間……我實在無法把他想象成宗主口中那種十惡不赦、陰險狡詐的小人。”
    “他坦蕩承認身份，直麵宗主質問，功法堂堂正正，對門下之人護短到近乎霸道……這樣的人，真的會是我們的死敵嗎？我們真的要和他，和萬川宗，不死不休嗎？”
    這是兩人心中最大的症結。
    理智與情感的撕裂，舊恩與新識的衝突，宗門立場與個人判斷的背離。
    蘇昊再次為自己和羅陽斟滿酒，看著杯中晃動的琥珀色液體，緩緩道：“宗主與明川之間，是殺子之仇、宗門利益之爭、顏麵掃地之恨。此仇已深，絕無轉圜餘地。而我們……”
    他看向羅陽，目光沉重：“我們身處宗門，身為核心弟子，宗主的意誌，便是宗門的意誌。”
    “我們沒有趙虎那般光腳的勇氣和借口。若我們流露出絲毫對明川的同情或質疑，等待我們的，恐怕不會比趙虎的下場好多少。宗主如今……正在氣頭上，且疑心甚重。”
    羅陽握緊了拳頭，指節發白：“難道我們就隻能眼睜睜看著？看著宗主可能發動與萬川宗的戰爭？看著曾經並肩作戰的人，變成你死我活的敵人？甚至……未來可能在戰場上兵戎相見？”
    想到可能在戰場上與明川刀劍相向，兩人心中都是一陣窒息般的難受。
    “我不知道。”蘇昊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帶著寒意的夜風，“或許，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不違背宗門大義的前提下，盡量保持本心，不主動為惡，不落井下石。若真有那麽一天……”
    他沒有說下去，但羅陽明白他的意思。
    若真有兵戎相見、不得不為敵的一天，那恐怕將是他們道心上最難跨越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