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當然是原諒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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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能讓辣個男人出場了,上次差點沒把我改死。而且這時候他還是小角色,和文學也不相幹。)
    “賠償華工,承擔責任,讓美國再次偉大!”上千個華人為主體組成的隊伍,從唐人街出發,浩浩蕩蕩地穿越小半個洛杉磯市區,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與關注。
    不僅因為這個口號很新鮮,還因為這支隊伍裏竟然有不少黑人。他們也綁著頭巾、穿著印有口號的文化衫、揮舞著大旗小旗,穿插其中。
    從辦公室的電視看到這個場景,州長施瓦辛格臉都綠了。
    自從發表了給華工道歉的演講,以及給張潮頒發「洛杉磯榮譽市民」以後,事情就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起來。
    不僅是黑人,不少其他有過被壓迫曆史的少數族裔,也都紛紛聲援起華工向美國政府索賠。
    他們都希望通過華人打開的這個口子,也試著能不能從美國政府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畢竟美國人在建立這個國家和建設這個國家的過程裏,對少數族裔欠下的血債實在太多了。
    雖然賠償是不可能賠償的,但是施瓦辛格徹底成了夾心餅幹:
    一方麵是來自民意的壓力,他既然代表加州政府道歉了,說明當年肯定做錯了,既然做錯了,為錯誤付出點代價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他那沉痛的道歉,就成了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絞索。
    另一方麵事來自黨內的壓力。小布什的共和黨政府外有阿富汗戰爭,內有次貸危機,又即將進入新的大選周期,可以說焦頭爛額。
    現在又攤上了「賠償華工」,每個黨內大佬在媒體前露麵都會被媒體追問是否支持這個提議,但其實無論怎麽回答對他們來說都是錯的,都可能損失一部分選票,真把人活活為難死。
    作為始作俑者,又是共和黨人的施瓦辛格,當然就成了所有人怨恨的對象。私下裏提起他來,都從“大塊頭”,變成了“奧地利佬”。
    “阿諾德,怎麽辦?據說他們下一次聚會,是在州政府門口。”副州長約翰·加拉門迪小心翼翼地問道。
    施瓦辛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大概是什麽時候?”
    加拉門迪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道:“就在3天以後。規模會比在洛杉磯這次還要大,就連日本人、印度人、巴基斯坦人……全都要參與。”
    施瓦辛格眉頭一皺:“日本人?他們湊什麽熱鬧?”
    加拉門迪回答的聲音有些恍惚:“據說二戰期間,美國政府把在美國的日本人都抓進了集中營,還強迫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去歐洲打仗……”
    施瓦辛格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你們還幹過這種事?你們不是盟友嗎?”
    加拉門迪汗都下來了,連忙道:“二戰,那是二戰,美國和日本是敵對關係。”
    施瓦辛格也察覺到自己失言了,於是跳過這一話題,直接道:“那到時候你們按照程序處理好。”
    加拉門迪一愣:“你們?”
    施瓦辛格施施然道:“是的,你們。我已經請假了,我要去好萊塢拍攝《終結者4》!”
    加拉門迪:“……你不是說隻是客串嗎?客串的話需要很久嗎?”
    施瓦辛格拍拍他的肩膀:“我和導演商量過了,我同意他的意見,我多出場幾次會讓影片的效果更好、票房更高,所以要提前去片場適應環境。
    我看好你,副州長先生。希望在我不在的時候,你能安撫好華人們!”
    加拉門迪:“……”
    ……
    “……作為經曆過東西方文化撕扯的寫作者,我尤其欣賞張潮對「移民文學」範式的大膽突破。他沒有將衝突簡化為東西對立,而是像細密的刺繡般,用主人公的精神分裂症狀隱喻整個移民群體在文化認同上的多重性。
    這種創作理念讓我很有共鳴,但《原鄉》賦予了它更普世的哲學意義——當顧峰在記憶片段中遇見不同時空的自己,這不正是每個現代人在全球化浪潮中的精神寫照嗎?”
    “……哦,你說我們之前的衝突——我要聲明,那不是‘衝突’,而僅僅是一些‘分歧’而已。準確點說,我們都是站在各自民族的精神十字路口寫作的家。
    在某種程度上,張潮的家鄉「福海」,就是中國的「博斯普魯斯海峽」。從公元七世紀到十三世紀,那裏曾經是全世界最繁華的港口,甚至還擁有中國第一座禮拜寺。
    所以他擁有這樣的文化觸覺並不奇怪。我們之間,用一句古老的中國諺語來表示,那就是——
    「隻有經過激烈的鬥毆,兩人才能成為好朋友」。”
    麥德琳看著坐在台上侃侃而談的《原鄉》作者……的“好朋友”,費利特·奧爾罕·帕慕克,不禁感慨這個世界的荒誕。
    張潮和帕慕克,就在2個月前,還是隔著太平洋、在媒體上激情互噴的冤家對頭,張潮竟然會建議自己邀請帕慕克代替他參加《原鄉》的一些研討活動。
    這本來已經夠荒謬的了。
    但更荒謬的是,帕慕克竟然同意了,而且非常愉快,電話裏甚至絲毫聽不出任何一點抵觸的意味。
    這兩人什麽時候“冰釋前嫌”的?
    但無論如何,帕慕克能同意參加《原鄉》的宣傳活動,是「蘭登書屋」的大喜事——雖然這位去年的諾貝爾獎得主的出場費要價不菲,但是比起他引發的關注來看,這筆錢花的值得。
    何況這還鞏固了「蘭登書屋」與帕慕克之間的關係——帕慕克在2000年後創作的唯一一部《雪》,其美國版就是由「蘭登書屋」負責出版的。
    據說他最近即將完成一部新的長篇,全世界的出版社都想得到他的版權,現在能借這個機會與帕慕克“親密接觸”,毫無疑問是天賜良機。
    而坐在台上的帕慕克,心裏卻是另外一番想法。但他接到麥德琳的電話的時候,幾乎是雀躍地接受了這個邀請——當然,最終開口時他仍然保持了大作家的矜持,語氣淡淡的。
    他同樣亟須一個機會,徹底緩和自己與張潮之間劍拔弩張的關係。
    之前張潮在日本被警方“逮捕”,帕慕克知道消息以後,第一時間發表了對張潮的聲援,就已經釋放了和解的信號。
    雖然最後證明那是個“烏龍”,但也足夠消解張潮對他的敵意。
    果不其然,張潮隨後也回應了他釋放的善意,通過他的女朋友基蘭·德賽轉達了謝意。張潮的想法也很簡單,他和帕慕克沒有什麽不死不休的仇恨,既然人家都服軟了,那張潮的選擇當然是原諒他啦!
    但是媒體上,仍然不時有批評家、專欄作家拿這件事打趣帕慕克,讓他不勝其煩。而替《原鄉》站台,則可以徹底解決這個問題,還能順便從「蘭登書屋」裏獲得豐厚的報酬,實屬兩全其美了。
    況且他還有一個隱秘的小心思:
    他的《純真博物館》就要寫完了,但是正式出版的話,估計還要一到兩年時間。
    不是所有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都能始終保持自己的熱度,有些時候它的保質期確實像張潮那句刻薄的批評所言,「隻有12個月」。
    雖然每個獲獎者都會宣稱這個獎項不會改變自己的創作態度,但帕慕克知道這是撒謊——銀行卡裏多出來的長長的數字、大學停車場畫著名字的專屬車位、突然從身子四周長出來的高級住宅……這些才是生活的真實。
    2006年自己獲獎以後,有5部作品進入了暢銷榜的前30,「蘭登書屋」更是加印了10萬本《雪》。
    而自己接受商業訪談和出席商業活動的報價,也從區區幾千美元,變成了30分鍾5萬美金——雖然這個價格隻維持了半年,但滋味真是甜美啊!
    如果新的銷量不及預期,即使是像他這樣的大作家,恐怕也很難調整好心態。
    所以如何為自己一兩年後要出版的新書做一些預熱,就成了他要考慮的問題。
    給《原鄉》站台,無疑是個好辦法——張潮是全球範圍內熾手可熱的青年作家,製造話題、營銷書本的能力也有目共睹,而且作品質量堪稱上乘。
    自己看過《原鄉》,同樣被書中對中國人「鄉土」觀念的描寫深深打動,所以進行讚美並不違心。
    帕慕克甚至有點羨慕張潮,「蘭登書屋」為張潮舉辦的《原鄉》首發儀式是在好萊塢的「中國戲院」,這可是位於星光大道上的地標性建築,不僅舉辦過奧斯卡獎的頒獎典禮,還是不少大片首映禮的舉辦地。
    「中國戲院」門口的“手印廣場”,更是好萊塢明星們身份的象征,沒有一定的地位很難把自己的手印星星留在上麵。
    在帕慕克的記憶裏,從來沒有一個“嚴肅文學作家”有這樣的待遇。即使是他,獲得諾貝爾獎以後,接受也多是一些大學、文學觀、圖書館、電視台的活動邀請。
    能在「中國戲院」這樣的場地舉辦獨屬於自己的新書發布會,他連想都不敢想!
    舉辦首發式當天,現場更是星光熠熠,數不清的大小明星都來湊了一下熱鬧,希望能蹭一蹭這個中國作家的熱度,甚至就連在拍攝《功夫之王》的成龍、李連傑都抽空來了一下,並且在現場提出讓張潮在電影裏客串一個鏡頭。
    但是張潮竟然拒絕了!
    竟然有人會拒絕出演Jackie Chan的電影!還是個中國人!
    《原鄉》首發的70萬冊更是兩天內就銷售一空,「蘭登書屋」立刻宣布加印70萬冊以滿足市場需求——要知道這可是美國不是中國,《原鄉》也不是《哈利·波特》,是正兒八經的純文學作品,短時間內能賣到140萬冊,簡直有點天方夜譚。
    可它偏偏就這麽發生了!
    據說美國的不少華人家庭,已經把《原鄉》當成了家庭必備讀物。這些“中國人”不僅買了英文版的《原鄉》,甚至通過各種方式,從中國購買中文版的《原鄉》對比閱讀,要把這本當作移民二代、三代的祖國文化啟蒙讀物。
    這也讓帕慕克羨慕得“牙癢癢”。盡管他精通英語近乎到了母語的程度,但始終堅持土耳其語寫作,卻幾乎沒有聽說美國的土耳其裔會這麽買他的書。
    可偏偏張潮做到了!
    帕慕克作為諾貝爾獎得主,世界首屈一指的大師,當代文壇最重量級的作家,他可以不羨慕JK羅琳那1200萬冊的《哈利·波特7》首印數,因為兩人不在同一個賽道。
    但說對張潮沒有一點妒忌,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畢竟張潮一半以上的作品都在“嚴肅文學”的範疇裏,但是宣發、銷量完全是商業暢銷書級別的。
    這就有點讓他不平衡了。
    所以帕慕克就是懷著這樣複雜的心情,在紐約的「《原鄉》讀者見麵會」上,做了這樣的總結發言:“今天我坐在這裏,並不是一個前輩的身份來對《原鄉》指手畫腳,你們也知道,這會帶來什麽後果……”
    現場響起了一篇善意的笑聲,畢竟能來這裏的讀者,都知道他和張潮的“往事”。
    帕慕克也笑了,繼續說道:“我不得不承認,張潮創造了一個文學奇跡——在如此積極地投身輿論漩渦的中心之後,他的內心依然保持了一個作家的純粹與敏銳。
    在伊斯坦布爾,我們習慣用兩種目光注視博斯普魯斯海峽——既看到亞洲,也看到歐洲;既看到奧斯曼帝國的尖塔,也看到拜占庭帝國的殘垣。
    而張潮則有一種更加特殊的能力——他既看到了這個時代最浮華、最喧囂、最擁擠的表麵,也看到了這個時代最孤獨、最絕望、最頑固的靈魂;
    他既享受這個世界給予他的財富、名譽、地位與誘惑,精神卻孤獨而又狐疑,用一雙手術刀一樣的眼睛解剖著現實、曆史與他自己。
    在我的文化,我們相信真正相知的宿敵會共享同一種鄉愁,我從這本書裏讀懂了他的鄉愁。
    據說他現在也隻有23歲?天啊,這真是上帝賜予文學的瑰寶。或許他能走到我們所有人都不能觸及的未至之境。
    到那個時候,我可能已經死了,但我依然對此感到興奮!”
    ……
    而在帕慕克深情發言的時候,他讚美的主角已經在成田機場走下了飛機的舷梯,在他麵前,是排成兩排的接機隊伍,盛況同樣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