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人紅是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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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燕大中文係本科畢業答辯的結束,張潮也迎來了燕師大“作家研究生班”的畢業作品評議。
燕大畢業答辯雖然最後搞了一出直播大戲,但是整體上難度不高,焦點也隻是張潮一個人,其他同學都是正常走流程。
燕師大就不一樣了,“作家研究生班”裏除了張潮還有其他頗惹人關注的“活寶”。其中受爭議比較多的是雲南作家、詩人雷平洋。
2005年的10月份,他在《詩刊》上發表了一首帶有強烈實驗性質的詩歌《瀾滄江在蘭坪縣境內的三十三條支流》。這首詩的內容大致如下:
【瀾滄江由維西縣向南流入蘭坪縣北甸鄉
向南流1公裏,東納通甸河
又南流6公裏,西納德慶河
又南流4公裏,東納克卓河
又南流3公裏,東納中排河
…………
又南流48公裏,瀾滄江這條
一意向南的流水,流至火燒關
完成了在蘭坪縣境內130公裏的流淌
向南流入了大理州雲龍縣】
全詩除了開頭和結尾,就是按照標題所示,將“瀾滄江在雲南蘭坪縣境內的三十三條支流”按地理方位描述羅列了一遍。
據說這是雷平洋從《山海經》描寫地理的體例得到啟發寫下來的,目的是喚起人們對中國古代優秀文學傳統的重視。
這首詩發表以後很快就引起了不少討論,還有人把它貼到了幾個著名的論壇上,大家紛紛表是看不懂並大受震撼,同時更坐實了現代詩會按回車鍵就能寫,並命名為“平洋體”。
隻不過張潮那時候在美國參加IWP,對這個小風波既不知道,更沒有參與。
所以當於華把雷平洋的這首詩放在張潮麵前以後,張潮也是一臉懵懂,問道:“老雷這是寫了個啥?這明顯是首實驗詩嘛,他寫散文又不這樣。”
現代詩詩人急於掙脫既有文字規則的桎梏,去探索語言更深層次的秘密,因此常有此類“怪詩”產生,對於於華或者張潮來說是“見怪不怪”。
其實這些詩人“正常”的時候,多數詩是符合大家對“詩”或者“現代詩”的預期的。比如雷平洋的這首詩:
【我隻愛我寄宿的雲南,因為其它省
我都不愛;我隻愛雲南的ZT市
因為其它市我都不愛;我隻愛ZT市的土城鄉
因為其它鄉我都不愛……shijian
我的愛狹隘、偏執,像針尖上的蜂蜜
假如有一天我再不能繼續下去
我會隻愛我的親人――這逐漸縮小的過程
耗盡了我的青春和悲憫】
對於一個詩人來說,這樣的表達或者可以讓他獲取世俗的讚美,卻無法滿足其對詩歌的野心。
張潮歎了口氣道:“他交了一個什麽畢業作品給您?”
於華道:“別提了,他蹲點體驗生活不是去了小興安嶺的林場嗎,回來就寫長詩,好幾十頁,一千多行,我都看暈了。”
張潮道:“那讓外界看了,不是爭議更大了?”
於華皺著眉頭道:“所以去年就有記者說,今年要看咱們的好戲。”
張潮道:“好戲?”
於華解釋道:“去年雷平洋這首《三十三條支流》惹出來的風波,最後的媒體定調是‘當代的文學創作已經脫離了群眾,進入了故弄玄虛和裝神弄鬼的死胡同’。
我看了你們今年交上來的畢業作品,不僅你和他,還有好幾個同學都選擇了比較現代主義的創作手法,確實和大眾的審美趣味有落差。
其實今年3月份、4月份我就猶豫要不要提醒你們盡量寫點大家容易懂的,但是想想看還是不幹涉你們的創作了,盡量保證你們作品的純粹性。但是這次你在燕大的答辯直播,順帶也讓一些媒體記者開始聚焦我們的畢業作品評議。
要知道,我們2年前重開‘作家研究生班’的時候就公開承諾過,這些作品不僅會會接受專業評判,而且還要公開發表,向社會大眾交一份答卷。
但是現在……你看看這份報紙吧,昨天的。”
說罷,把一份《花城晚報》翻開來,遞給張潮。張潮接過來一看,隻見一則報道占據了小半個版麵——
《“回車鍵詩人”即將畢業,燕師大究竟在培養什麽作家?》
【據悉,在今年6月份,燕師大“作家研究生班”即將迎來恢複辦學以後的第一屆畢業生。在這批畢業生當中,既有備受讀者歡迎的青年作家張潮,但也有頗讓讀者“費解”的學員,例如被網友成為“回車鍵詩人”的雷平洋……】
【藝術可以來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但如果藝術家因此覺得可以高於普羅大眾,那不僅是一種可怕的錯覺,更是一種道德上的墮落……】
【群眾不是群氓,我們既有欣賞優秀文學作品的審美需求,也有欣賞優秀文學作品的審美能力。故弄玄虛、裝神弄鬼式,不僅是對“作家”“詩人”這些光榮稱呼的侮辱,也是對燕師大這所高等學府的輕蔑……】
【我們欣喜地看到年輕的張潮,不僅能遊刃有餘地行走在藝術和商業之間,為我們奉獻一部又一部精彩的作品;而且以其年輕、清新的個人形象,衝在振興文學事業的第一線……】
【但是張潮的那些“老大哥”“老大姐”們,是不是還沉浸在20年前的幻夢裏,把“純文學”“嚴肅文學”當成拒讀者於千裏之外的借口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當然,也許我們不該苛求“作家研究生班”就必須碩果累累。我想,隻有一個“張潮”,也算一個合格甚良好的成績吧。】
【隻是希望我們的“作家研究生”們,寫作是多用心,少用回車鍵!】
“這就是在挑撥離間,要把我放火上烤啊!”張潮憤怒地把報紙拍在桌麵上,問道:“於老師,寫這篇報道的‘觀海’是誰的筆名?看文風應該是個煽風點火的慣犯!”
於華道:“這誰知道——哪個報紙不養一批這種‘慣犯’。媒體嘛,有新聞要搶,沒有新聞就自己製造新聞也要搶。就算查出來了,這文章也登了、報紙也發了,還能收回來不成?”
《花城晚報》雖然是地方性報紙,但是影響力不小,這麽指名道姓地褒貶,更是引起了普遍的關注。
於華對張潮道:“我原本以為去年鬧過一陣,事情就過去了,沒想到現在真被翻出來了。本來我找你是想商量商量,怎麽讓我們這屆‘作家研究生版’也有個漂亮的收尾。
沒想到火燒到你身上了……現在還是想想怎麽滅火吧。”
張潮真是無奈了,人說人紅是非多,自己這是非,也忒多了吧!
(爭取再寫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