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有夢想是好事,說不定實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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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思蕎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雖然她不知道“中二”是什麽意思,但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於是又回頭看了一眼陰影裏的男生,問道:“你要不要進去參加討論?”
    男生擺擺手道:“不用,我站在聽就挺好。人不是講挺好的。有夢想是件好事,說不定哪天就實現了呢?”
    梁思蕎隻覺得這個男生似乎有點眼熟,聲音也有點耳熟,卻始終想不起來他是係裏的哪個師兄了。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場內的王震旭吸引了——
    “難道不是嗎?蔣峰,敘事結構單一;劉嘉俊,不敢進行社會批判,哪怕最淺薄那種;張嘉佳、韓涵、小四,隻見商業,不見文學;張悅然、周嘉寧,隻會重複自己,題材永遠是那些……”
    “他們中的很多人,甚至還停留在對村上春樹進行拙劣模仿的階段,文學自覺性連日本的金原瞳都不如,又談何野心。”
    看來王震旭確實對中國的“80後”作家下了一點功夫,下的判斷不管是否正確,但至少也算切中的一些要害。但是很多人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他漏了一個人。
    “張潮呢?你說來說去,怎麽沒提張潮?”
    “對啊,‘80後’作家不提張潮,那和沒說有什麽區別?”
    “說來說去,你把最重要的給漏了。”
    “你真的是漏了嗎?你是不敢吧!”
    ……
    一時間,議論紛紛。門口的梁思蕎又轉過身和閨蜜道:“你說為什麽不提張潮?”
    閨蜜想了想道:“可能是因為張潮一再說過自己不是‘80後’作家?他覺得每個作家都是獨立的個體,不能統一用一個標簽去定義。”
    梁思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身後的男生又忍不住了,說道:“可能他覺得張潮沒那麽好,壓根不配和其他幾個一起提呢?文學嘛,口味不一樣很正常。
    托爾斯泰還死看不上莎士比亞呢!”
    聽到這句話梁思蕎忍不住反駁道:“你是說他是托爾斯泰,還是張潮是莎士比亞?就算張潮是莎士比亞,他也不配你用托爾斯泰來類比啊!”
    男生吃了一個癟,乖乖地閉上嘴不說話了。
    教室裏,蘭婷也忍不住了,問道:“既然是討論中日兩國的‘80後’作家,那張潮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名字。你既然對其他幾個那麽熟悉,說明你肯定也看過張潮的作品。
    你為什麽要特意繞過他?”
    王震旭看了蘭婷一眼,對這個女孩他確實十分欽慕,但在“文學”這種原則性問題上,他是不會妥協的。
    稍微醞釀了一會兒,王震旭道:“一個墮落到去寫「輕」的作家,他的作品,已經不能擺到我的書架上了!”
    教室裏眾人都安靜下來,麵麵相覷,不知道王震旭在說什麽。「輕」的概念,是日本文學市場高度成熟後的市場細分產物,21世紀初才被注意到,還不是一個流行的文學概念。
    《你的名字》對中國的讀者來說,是張潮寫了一部想象奇特、閱讀輕鬆、結構特別的,並沒有意識到這是「輕」。
    即使張潮去年初去日本領了一個“電擊文庫大獎”,由於太冷僻,不如“芥川獎”“直木獎”出名,所以國內新聞報道了也沒有激起什麽水花。
    由於對日本文學生態的陌生,所以即使中文係的學生,也都搞不懂王震旭對張潮寫「輕」這種輕蔑態度的原因。
    「輕」雖然銷量很高,但是在日本文學界的“食物鏈”當中,卻幾乎是處於最底層的存在。在主流認知中,「輕」甚至不能算是獨立的類型,要並入ACG算次文化或者亞文化的一種。
    就連很多「輕」作家都看不起「輕」,隻要稍微有點名氣,都會試圖改寫通俗文學,甚至純文學。
    一旦成功,基本都不會回到「輕」這個賽道,甚至非常忌諱別人提起自己曾經是「輕」作家這件事。
    這種情況一直要延續到近10年後,「輕」的銷量終於高漲讓任何自持正統的日本文學家、批評家都側目的地步才有所改變。
    尤其是鐮池和馬的《魔法禁書目錄》所取得的跨領域的巨大商業成功,讓文學界不得不慎重對待其這一類。
    但是在2007年,「輕家」絕對不是什麽好銜頭,對於王震旭要“師出名門”,又在文學上有著巨大野心的人來說,寫「輕」就意味墮落。
    見眾人都不說話,王震旭以為自己剛剛的觀點已經說服了大家,心裏得意起來,接著說道:“在日本,隻有「輕家」轉型去寫純文學,從來沒有「純文學」作家,轉型去寫「輕」的。
    雖然他在之前寫過一些不錯的作品,影響力也比較大,但是一個為了商業利益放棄文學原則的作家,我覺得已經談不上追求了。”
    蘭婷想了半天,忽然問道:“你說的「輕」,指的是《你的名字》?”
    王震旭一愣,道:“……是,怎麽?你們不知道嗎?”
    蘭婷一攤手,道:“不好意思,我們沒有「輕」這個概念,更沒有「輕家不如其他作家」這種想法,所以剛剛完全不知道你再說什麽。”
    王震旭身子一顫,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蘭婷接著道:“在《你的名字》以後,你就沒有看過張潮的其他作品了?反映都市年輕人物欲的《蝸居》,開創全新曆史書寫體例的《大醫》,家庭題材的驚悚推理《消失的愛人》,還有先鋒主義純文學的《刑警榮耀》……
    你都沒有看過?”
    王震旭尷尬地搖了搖頭。他日常都在日本,主要精力都在自己的創作和跟隨飯塚榮教授做學術方麵的研究上,對中國方麵的信息接觸的本來就少。
    一旦一個作家被排除出他的閱讀範圍,那性格高度驕傲和自負的他,自然不會關注這個作家後續的發展,更遑論去看他的作品了。
    所以雖然他知道張潮的影響力巨大,但是“墮落的作家”得到超乎規格的名聲與物質財富,本來就是文學界常發生的事,他沒有覺得太奇怪,也就沒有進行深究。
    但是此刻被蘭婷當麵點出來,他還是挺尷尬的,尤其是張潮後續竟然還寫了這麽多本書,似乎還都不是「輕」。
    不過即使這樣,他也沒有覺得自己有問題。
    所以當蘭婷質疑他“沒有看過,憑什麽下結論”的時候,他已經調整好了思路,看著眼前的女孩,自信地道:“可能他又回到了文學的正確軌道上來?但這並不重要,從他之前兩部作品《少年如你》和《少年的巴比倫》來看,他並沒有表現出比日本青年作家更為卓異的才能。
    《少年如你》運用的是很普通的寫實手法,隻不過是在中國較早描寫了「校園暴力」這個邊緣題材而受到格外的關注。這種題材在日本已經很泛濫了,他並沒有寫出太深刻的一麵。
    《少年的巴比倫》雖然手法比較獨特,但本質上還是對中國80年代先鋒文學的刻板重複,也沒有展現出什麽獨特的文學價值。”
    看著眾人不服氣的神色,他越發興奮,大聲道:“張潮之所以受到追捧,是因為當代的中國,是一個文學落後的國度。他就像一個在公立學校考了高分的學生,在私立校隻能算普普通通而已!”
    “日本,是亞洲現代文學的最高峰,隻有征服了這座最高峰,才能征服亞洲;也隻有征服了這座最高峰,才能進軍世界。
    這就是我的野心,我的目標!”
    就在他興奮之際,門口傳來了一下一下的鼓掌聲,一個男生的聲音傳了進來:“說的好!不過我怎麽不記得日本的諸位向我介紹青年作家的時候,有你一位呢?”